作為瀛塢聖地,寫意苑位於島上唯一的一座山上。


    山上栽種滿了竹子,但這些都隻是再普通不過的青竹,唯獨那寫意苑裏頭的近百株竹子最是特別,是號稱質比鐵硬的紫雷竹,據說是五百年前,為孟長明孟祖師爺親手栽種,好不容易才得以傳承下來的東西,一直以來都被瀛塢視為寶貝疙瘩。


    但今日眾人卻發現,寫意苑裏頭的紫雷竹一下子少了三四株,不用猜,肯定就是那個有辱士子之風的宋玉塵幹的。


    這家夥當真是好大的膽子,住進寫意苑不說,居然還敢砍伐孟祖師爺留下的紫雷竹。


    “這姓宋的太膽大妄為了,連咱孟祖師爺留下的紫雷竹,他竟然都給砍伐了,我看他這是在公然挑釁咱整個瀛塢。”一弟子憤恨道。


    眾人頓時怒氣更勝,有弟子附和,“對,咱大夥作為瀛塢弟子,不能就這樣任由這個家夥玷汙咱的聖地,一定要衝進去給他一個教訓。”


    “衝進去...,這不合適吧。”有弟子輕聲道,“畢竟那家夥是塢主請來的客人,而且此處是孟祖師爺修煉的地方,咱身為瀛塢弟子要是就這樣冒冒失的衝進去的話,會不會有些大不敬之意呀?”


    先前說話那弟子一愣,結巴說道:“即即便他是塢主請來的客人,那也不能隨意砍伐紫雷竹,這才剛到這裏就給砍了三株,他要是住上個十天半月的,那還不得把咱孟祖師爺留下的一百株紫雷竹都給砍光嘍?咱不衝進去可以,但他必須出來給咱一個說法。”


    “對,必須出來給個說法。”


    “咦,六師兄,你覺得呢?”有人注意到景宥從島邊回來之後,就有些魂不守舍的。


    “額...”景宥說道:“既然咱塢主這麽安排,想必應該有他老人家自己的深意吧。”


    知曉景宥脾性的人,聽了之後都是微微訝異,因為這位六師兄素來就是個愛憎分明之人,最是嫉惡如仇了,更何況,在眾多年輕弟子中,就屬他最是敬重孟祖師爺了,平日裏哪怕有人敢在他麵前說孟祖師爺的半個不是,他準是第一個不答應的,那就更不要說有人不單住進了寫意苑,還隨意砍伐了三株紫雷竹,要是換做往常,這位六師兄還不拿劍早早衝了進去,砍了那家夥腦袋。


    但今日卻是一反常態,沒有拔劍相向也就算了,居然臉上連半點怒氣都沒有,甚至還倒過來替裏頭那家夥說好話,莫不是這六師兄今日中了邪了?


    景宥雖然在長幼輩分上不是靠前,但若論天資和威望,眾年輕弟子中無人能出其右,甚至可以說,實際上,他便是年輕弟子的大師兄。


    當然,這位實際上的大師兄也不是真的就天不怕地不怕了,至少上頭的常樂顏常師姐就是他的克星,隻要常師姐皺了皺眉頭,景宥便準會老實得不能再老實。


    “咦,常師姐呢?奇怪,她不是昨晚就從唐門回到了瀛塢嗎,怎麽今日一天沒見她人影?”有人發現常老塢主的孫女,也即常樂顏常師姐不在人群之中。


    “景師兄,怎麽沒見樂顏師姐,師姐她該不會又悄悄離開瀛塢,跑到唐門去了吧?”一弟子一臉憂心忡忡的說道。


    “唐你個大頭鬼啊唐,你以為師姐跟你一樣傻啊。”景宥沒好氣的打了前者一個後腦勺,但話剛說完,就意識到似乎自己把師姐也給罵了,他說道:“師姐在祠堂呢。”


    景宥心裏也是納悶,昨晚從唐門回來之後,樂顏師姐就跑到祠堂去了,一直不曾出來過。可這祠堂裏麵,除了曆代的祖師爺的靈位或者畫像之外,似乎也沒有其他什麽了呀,眼下又不是祭祀時節,有必要在裏頭待一天一夜嗎?


    “哦,原來樂顏師姐在祠堂啊,我說怎麽不見她人影呢。”吃了一記打之後,那弟子訕訕笑道,“對了景師兄,你比較多進城裏,眾師兄弟中想必也就屬你最見多識廣,也對外麵的事情知道的最多了......”


    景宥聽了很是受用,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


    隻聽那人接著說道:“景師兄,大夥都聽說了,說裏頭這人就是最近被整個士子林所唾罵的宋家才子宋玉塵,聽說此人做了許多荒唐之極的事情,景師兄,要不你大夥說道說道。”


    在眾人疑惑的神情中,景宥有些魂不守舍地低聲呢喃,“荒唐?把絕世凶獸當做坐騎來遨遊太湖,這算是荒唐之事麽?”


    好在景宥聲音微弱,眾人十個字聽不全五個字,自然也就猜不到前者口中的驚人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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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寫意苑內,青衣宋玉塵盤坐在床榻之上,試著調理龍池之中的玉皇樓,進而壓製住體內的劇毒。


    宋玉塵眉頭微蹙,原本他隻是以為唐向龍在手掌上喂有劇毒,內力從手掌打出的時候與劇毒混雜在一起,如果隻是這樣的話,要排出這毒就容易得多了,但事實上並不是如此,宋玉塵驚訝發現,那唐門門主的用毒手段之高,委實是不容小覷,他竟然先將各種劇毒吸入自己體內,進而煉化到內力之中,也就是說此人的內力本身便是含有劇毒,一旦被沾染上,就很有可能中毒。


    更讓宋玉塵震驚的是,盡管是短暫交手,但驚鴻一瞥中,他仍舊隱約察覺到,太素境修為的唐向龍的太素感悟,很可能就是毒。毒這東西原本隻是外物,旁門左道而已,在武林中,尤其是在頂尖高手中很是不被看好,事實上也的確如此,少有聽說過有人能靠用毒登上天下十大高手榜。


    但如果說,將外物轉為內在感悟,那就截然不同了,內在感悟又被世人稱為境界神通,既然是神通,那就相當可怕了。


    宋玉塵心中歎息,“廝殺起來的話,常老頭確實不是唐向龍的敵手。”


    一旁,一身潔白如雪的白衣的趙清影趙美人,坐在竹椅上,溫潤如美玉的手中拿著一支紫色的竹笛,似那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趙清影將竹笛放在唇邊,但還沒開始吹奏,就又被放了下來。


    趙美人眼眸中波光流轉,看著那雙眼微闔的書生,輕聲道:“你確定要我拿這竹笛吹奏?你可要想好了,現如今外麵可是圍滿了瀛塢弟子,你砍了人家祖師爺留下的寶貝,拿來做這笛子,人家可是個個都恨不得衝進來扒了你的皮呢。”


    雙眼仍舊微闔,宋玉塵輕笑道:“衝進來扒的又不是你趙美人的皮,你有啥好擔心的,再說了,本公子可是從程大娘那裏聽說了,你趙花魁不單手中玉琴天下無雙,口中功夫也是相當了得。”


    “宋玉塵你......”聽出了些弦外之音的趙美人氣急敗壞,恨不得將手中竹笛砸過去,最好是把那家夥砸昏過去。


    某人既不得理,更不饒人,裝出一副無辜的模樣,笑著說道:“趙美人想歪了不是,我所指的隻是你手中的笛子而已。”


    趙清影做了個深呼吸,好讓自己平靜下來。這家夥有時候很容易便會讓人產生好感,但有時候又極為的討打,總之就是叫人捉摸不透,甚至還討厭的很。


    這不,那家夥又嘴欠了,那家夥說道:“不吹也行,但恐怕你這位從鳳凰閣飛出來的趙鳳凰,今後這幾日都要睡地板了。”


    虧得這家夥還以讀書人自居,連一點憐香惜玉都不懂,更不懂“禮讓”二字,居然臉皮厚到跟她一個弱女子搶床榻,趙美人自認為這家夥在鳳凰閣的時候,她對他還算客氣,不然單單那家夥多次揩她的油,就該被亂棍轟打出去了。


    趙美人肚子裏滿是委屈,但宋玉塵此刻心裏也是鬱悶的很,本來就不該帶她到一起上路,更不該帶到瀛塢來的,這下可好,非要住在他宋玉塵自己的寫意苑內,可就這麽一張床,總不能同床共枕吧。


    本來這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就很是應該了,不錯,之前在江陵府鳳凰閣的時候,兩人也同住一閣之中,但並沒有同床共枕,鳳凰閣中有內閣,內閣才是趙美人平日裏就寢的地方。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既然人家趙美人一個女兒身都不在乎,他一個大老爺們也不能太矯情了,共處一室就共處一室唄,反正他現如今名聲夠臭,也就不在乎再臭一些了。


    其實,良心話,宋玉塵之所以如此斤斤計較,真不是他不暗風情,更何況對方還是個紅顏榜上的探花,當之無愧的絕色大美人,委實是他現如今要抵禦這一切的衝動。


    沒辦法,主要還是他所修煉的玉皇樓過於刁鑽,前四樓為陽,後四樓為陰,最高一樓陰陽融合為玉皇,也就是說,在修煉到第五樓之前,他宋玉塵不能碰女色,否則會有損根基,甚至前功盡棄。


    本謫仙人也是男人啊,坐懷不亂?逗自己呢。


    趙美人竭力平複心中的怒氣,為此,她索性將身子背坐了過去,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我是為了給這家夥拉仇恨的,而不是為了那張破床的。”趙美人心中自我安慰。


    不管怎麽樣,趙美人還是吹奏起了手中的紫色竹笛。


    笛聲響起,從竹屋傳出,再出寫意苑,很快,空穀若蘭的笛聲便在整個瀛塢島上彌漫了開來。


    這一刻,島上百鳥齊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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