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如泠千雪所言,止天霆傷勢並不重,靈根修為並未受損,隻是靈力失了大半,身上各種附加效果的傷口也不少。當初間天隙出現裂痕,止天霆用上了幾件法寶,也隻是脫了一個月,後來間天隙大開各種魔物噴湧而出,他更是傾一人之力斬殺過半,最終在支援修士的幫助下逃出。


    能在那種情況下逃離,本身就是萬幸,加之劍閣修士本就作死……修煉的多,各種艱苦的自我磨練從不少,這種傷,也還真算不上嚴重。


    隻是一身黑紫冒著魔氣、外加不少染血繃帶的身體,還是讓涉雲真嚇了一跳。


    “師父……”


    這小子差點就淚眼汪汪,不過被自家師父不讚同的眼神憋了回去,饒是如此,眼眶還是紅了。


    “男子當流血不流淚,哭哭啼啼想什麽樣子!”


    嘴上說的嚴厲,這家夥手上卻做了招手的動作,把湊過來的涉雲真摟入懷中,輕輕撫著他的頭。“為師才多久沒教導你,就忘了嗎?”


    被抱入溫厚的懷抱中,涉雲真眼一酸,忍不住落下淚來。“嗚嗚嗚,師父,您當初隻讓石人叫我練劍,也沒教我什麽做人道理啊……”


    止天霆:“……”


    沒見到時,也無這麽多心緒,可一見到,尤其當初颯爽強大的師父如今傷痕累累躺在床上,隻能半倚於床頭,說話都有氣無力,心頭便陣陣泛酸。


    有的時候是這樣,許久未見的人,也許心裏不會有太多牽掛,可見了麵,那些被潛藏心底的思念都會全部爆發;亦或者悲傷的情緒,在無人安慰時,也不會拿出,可遇到親友,便會洶湧而出。


    “嗚嗚……師父,徒兒好想你啊……”


    止天霆臉上冷厲的神色略有緩和,又撫撫他的頭頂。


    “如今已是金丹?進展不錯,有何奇遇?”


    涉雲真吸吸鼻子,開始巴拉巴拉講起自己這些時日的經曆。


    直聽的止天霆的臉風雲變幻。


    涉雲真好似找到了組織,平日積於腹中的話傾瀉而出,好似平日積了多大委屈,至少血止殺能察覺,那個修真者看自己的目光愈發不善……


    哼!一介凡修,也敢對本尊有意見?嗬!有便有,本尊還需要為爾等費神……


    “真兒。你辛苦了,”止天霆摸摸涉雲真頭頂,伸出手指擋住他的話,道,“是為師不好,沒有好好照顧你。你也不必在躲藏,便在劍閣住下,為師會盡到師父的責任。至少……不會在讓你受外人欺壓。”說著,眼神如刀狠狠刺向某人。


    血止殺:“……”


    沒有注意到兩人間的風起雲湧,涉雲真一臉感動的看向師父。


    他知道若不是自己亂跑,根本不會惹出這多事情,但是師傅從未因此責怪過自己,即便現在他已經長大——身體——師傅還一如既往願意保護他……


    真是太感動了!


    世上隻有大娘和師傅好!


    不過……涉雲真擦淨眼淚,收攏情緒。他已經長大了。以往生活安逸,還能依賴長輩,如今一朝穿越,世界天翻地覆……他該堅強了。不能總如以往般,賴在父母姐姐身後,做一個長不大的孩子。


    以往是愛他的人在保護他,如今……也該他來保護愛他的人了。


    因為,他也同樣愛他們。


    “師父,不用,我現在修為都快趕上你了,怎麽還能讓你來保護我呢?”接受了大氣運後,他的修為進展一日千裏,幾可與上古天才媲美。


    加之本身悟性超群,難遇瓶頸,涉雲真可以說開了個巨粗無比的金手指。


    原本,涉雲真隻想著,保全自身,亦或關鍵時刻能救出大娘、師傅他們,隻要他不死,氣運不滅,那麽修真界就還能維持。有這一線生機,他也不算失了職責。可是……大娘的離去給了他一道悶聲巨雷。


    若非他漠不關心,蝸牛般龜縮別人為他搭建的殼內……


    而今,他也大徹大悟了。有這麽便利的條件,不用白不用!


    難道非要將這一身好處生生磋磨,反倒成了師傅他們的累贅才好?正如血止殺路上說的那般,隻有掌控命運的人,才能保護他人。


    他要做人上人!而非逐波隨流的塵埃。


    涉雲真看向止天霆,目光清澈堅定,“師父,您護我許多,這一身的傷,也和我有關。如今,徒兒長大了,也有了實力,是該我來保護你了!”


    ……


    若時光能倒流,涉雲真絕不會讓自己裝逼,說出那些嘴賤的話。


    苦逼的運轉靈氣從劍鋒發出,已經揮劍千餘次的手臂酸痛不已,幾乎抬不起。


    可師傅就在身邊的藤椅上,身上傷口未愈,便一臉嚴肅的督促他練功。“怎的如此軟弱無力?你的靈氣修為都到哪去了!這是金丹修為?分明隻有築基!”


    涉雲真欲哭無淚。


    看涉雲真扭開頭,忍著酸痛一下下揮劍,止天霆歎口氣,道,“還是留下吧,師父本領低微,但總能護你。”


    涉雲真鼻子一酸。


    師父果然還是想讓他知難而退……


    “夠了!”血止殺皺眉,“你這分明是有意刁難。他也算個成人了,你還能一輩子囚著他不成?”說什麽日揮萬劍劍便允涉雲真獨自出行……開什麽玩笑!這都半天了,才揮出千餘劍,還一劍慢過一劍,哪怕再多出十天,也揮不出足足萬劍!


    看著涉雲真一臉吃痛卻還強忍的表情,血止殺忍不住出聲。


    止天霆看也不看他,淡漠道,“我教導吾徒,無需閣下插嘴。”


    血止殺蔑笑。“嗬,這便是劍閣的待客之道?”


    止天霆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


    血止殺仰頭冷笑,“可他是我主人,我插手我主人的事,也算不得逾越。”


    止天霆不予爭辯,抬指,一道靈氣擊向涉雲真手肘,“這劍不算!手臂太高,揮劍用力,拿出氣勢!”


    “……”涉雲真咬牙吞回去眼淚,任憑手肘被靈氣擊中,抬回應有的高度,“是!”


    他的胳膊已酸到抬都難以抬起。


    血止殺眼中劃過一絲怒氣。尤其手中拿著玄鐵冶煉的寶劍。


    “夠了!”血止殺上前抓住涉雲真手臂,驚了涉雲真一跳。看向仍端坐於藤椅上的止天霆,冷笑,“這雖是你們師徒的事,但這家夥總是我名義上的主人,本尊可沒法眼睜睜看著他受欺負!”


    止天霆沒開口,倒是涉雲真揮開血止殺的手,卻因為手臂酸痛,讓劍脫了手。


    止天霆皺眉,不悅道,“劍修以劍為命,怎可讓劍離手?”


    涉雲真低頭,喘著氣道,“是……”


    血止殺大喝,“你怎麽這麽軟弱……”“你閉嘴!”涉雲真喊道,甩開他朝那柄脫手的劍走去,伸手要拾。


    一隻腳踏出,踩住劍身,涉雲真看著那隻黑底藍錦的靴子,皺起眉,“讓開。”


    血止殺不語,眼睛眯起。


    止天霆也不阻止,隻道,“你已浪費半刻鍾。”


    涉雲真有些急來,抬頭對血止殺喊道,“你讓開!”


    血止殺臉上出現薄怒,冷道,“我便不讓,你又如何?”


    一旁終於被允許進入劍閣的屬下紛紛冷汗。趙飛霞更是雙手捂麵,不忍看。她算是看出來了,這位主子雖脾氣暴戾陰晴不定,但是對那位“主人”倒是有幾分真心,可惜這情商……


    涉雲真眼神鋒利,“你讓不讓?”


    血止殺揚眉,臉上幾分睥睨,“本尊字典中,還從未出現過讓字!”


    趙飛霞暗自歎息。


    就這語氣,這用詞,不打起來才怪!


    “……”涉雲真慢慢低下頭,良久,道,“不讓便罷。”然後鬆手,從新得到的儲物袋那兒又拿出一柄。


    趙飛霞:“……”


    血止殺:“……”


    蠢貨!便是金丹真人,用法器過多都會脫力,更何況這小子修為增進太快根基不穩,若是長久下去,定會損傷臂膀!


    他都給了台階,這小子怎麽不懂眼色!


    煩躁下,血止殺臉色更臭,看起來仿佛不滿涉雲真的舉動。


    看著涉雲真提劍走向一邊,趙飛霞鬆一口氣,幸而主人脾氣好,否則……


    這口氣還沒歎完,卻猛地又吸回來,差點沒把她噎死!


    涉雲真居然提劍攻向了血止殺!


    止天霆神色微動,手指微抬,又放下。


    血止殺瞳孔微縮,閃身錯過一劍,熟料涉雲真橫空一劈朝他腰腹襲來,劍招淩厲,絲毫不像玩鬧。


    血止殺臉上浮現怒容,“涉雲真!你發什麽瘋!”


    涉雲真不言,臉上是從未有過的認真,手下揮劍劍劍淩厲,一劍快過一劍,劍寒芒照霜,流光間,似有萬千鐵馬,馳騁冰河。


    血止殺心間一動,並指成刀,紅光爍爍,迎向帶著隱隱劍意殺氣刺來的劍。


    刀劍相撞,發出“乒乓!”一聲,涉雲真手中長劍哀鳴一聲,裂開一片。


    涉雲真卻似未曾注意,橫手起勢一劍斜劈,劍鋒點點紅光,霎時間,天地瞬寂,止天霆眼前一亮,心神巨震。“劍意?”


    同一時間,涉雲真仿佛陷入幻境,天地一片渺茫,麵前似乎有人影,高大無比,頂天立地,俯身相詢,“汝之劍,何意?”


    涉雲真隻覺自己恍若無物,一切皆是幻象,唯手中長劍是真,紅光湛湛,劍身中一片屍山血海、遍荒枯骨,無數無形之物淒厲嚎哭,似怨似恨,可一轉眼,劍上又一切成空,唯一片天地蒼茫,萬物靜好。


    “……”人影靜默,直起身,道,“原是殺生道,汝心思聰慧,明台空寂,不像此等決絕之人……唔,原是萬始魔氣之主,看來,是受其影響。”


    “汝之意,本神記下了,去吧……”


    眼前一晃,之前的景象漸漸模糊,涉雲真仿佛夢中驚醒,隻一閃,便分不清方才所見是真是幻,再一閃,便隱隱忘了方才有何經曆,又一閃,他隻覺,自己似乎莫名晃了下神。


    就這一晃神,便被血止殺抓住空隙,大筆一揮,血刀當空砍下,與涉雲真擦身而過,將他手中長劍連根砍斷,頓時空中寒光萬點,碎片飛舞,血止殺身上寒氣凜然,壓迫下,崖上他人皆忍不住打起寒顫。


    涉雲真隻覺麵前之人威壓陡增,砍碎自己長劍後,刀臂恢複成手,閃電般鉗住涉雲真脖頸,將他砸在地上,土地被砸出一個凹洞。


    止天霆下意識站起,卻忍不住跌坐回去,一陣吃痛。


    “血止殺!他可是你主人!”


    看著略晃神的涉雲真,血止殺眼中一片紅光,“我知道。”


    趙飛霞見狀,一陣膽寒,躊躇著上前,卻被拉住。


    骷髏麵具的高瘦青年對她搖搖頭,高高束起的馬尾隨之晃動,“別過去……”


    “可是……”趙飛霞有些擔心。


    “那人是尊上認主的人,必然不會被怎麽樣……可尊上身上的殺氣卻是真的,你若過去,怕是會被遷怒。”


    “嗯……”趙飛霞退了回來。說實話,她也不想過去,隻是尊上神色過於駭人……


    血止殺抿唇,皺眉道,“為何對我出劍?”


    涉雲真同樣皺眉,眼中滿是不豫,“你太煩了。”


    血止殺:“……”他扼住涉雲真的手微微用力,“我是為你好!”


    涉雲真怒道,“你開的什麽玩笑!”


    血止殺雙手一齊掐住他脖頸,同樣怒道,“我知道你是不想拖累了劍閣,但也不必這樣!我在這裏,你若想走,還不能走不成?!”


    旁邊焦急的止天霆一頓,接著捏緊藤椅扶手。


    涉雲真道,“你懂什麽!師父不會放心我,若不能讓他心服,貿貿然走了,隻會讓他擔心!”


    “擔心就擔心!有什麽!”


    “沒有父母的人,不要隨便說話!”


    啪!


    涉雲真臉側向一邊,滿目詫異。


    在場的人皆是一驚。


    血止殺收回手,道,“本尊心知,本尊無父無母,無情無義,不懂你人類情感,但,本尊也有自己的想法。”


    “夠了!”


    止天霆強撐著站起,卻無法走動,骷髏麵男子悄悄戳戳趙飛霞,趙飛霞先是一愣,接著心神意會,走去扶起止天霆,朝兩人走去。


    “真兒……為師如今的確不如你,無法助你良多。”止天霆道。


    涉雲真張口欲言,卻被止天霆抬手製止,止天霆繼續道,“但你實在太過稚嫩,即便我如今算不得什麽,也不願留你孤身在外。”更何況,身邊還有那麽危險的……


    止天霆暗自看向血止殺,隱隱有些為涉雲真擔憂。


    幸好當初同意了這魔頭,讓他認真兒為主,認主法寶無法噬主,否則……


    “師父!您別這麽說,我的劍招心法都是師父教的,若不是師父,我有怎能修行至此?”涉雲真有些著急。他能看出止天霆有些低落。一向強大的師父此刻卻有些落寞……


    若是不講清,萬一師父心生迷障怎麽辦?


    “而且師父您經曆過那麽多事,定然比徒兒想的更久遠,可這一次,我真的想自己決定!”


    涉雲真眼神堅定,“我也不想總躲在大人的羽翼下,師父,你也不希望我成為一個隻會依靠別人的廢物吧!”


    止天霆神色默然,半晌,道,“若能護你平安,便是讓你成為一個廢人,又如何?”


    涉雲真:“……”


    趙飛霞也驚慌看向止天霆。這男人……剛才一瞬間,怎麽感覺有些怪異?


    血止殺突然抬手,朝止天霆勾指成爪。


    止天霆被莫名吸力吸向前,連忙站住,可身上仍傳來劇痛。“唔!”


    一團黑影隨後被吸出,直直飛向血止殺,被抓在他手中,同時發出一聲哀嚎。


    止天霆身子一垮,幸而趙飛霞及時扶住,“師……不對,他師父!他師父!”


    涉雲真:“師父!你怎麽了!”看向血止殺,涉雲真道,“這是怎麽回事?師父怎麽了?”


    血止殺捏著手裏的東西,端詳著道,“沒什麽,一隻小魘魔罷了,這東西能增強人心內的負麵情感,使人陷入癲狂,繼而摧毀神智,控製對方軀體。待占領軀體後,這家夥便能從小魔進化成……”


    “就是師父沒事了?”涉雲真鬆了口氣。魘魔這類小魔,他也略知一二,若是發現及時,於心魔未成前將其取出,對宿主並無其他傷害。


    和心魔作用相仿,也能誘發心魔,卻遠不及心魔那般難除。


    師父眼神清明,理智清醒,看來並無大礙……


    血止殺眉頭一跳,手指驟然用力,那魘魔哀嚎一聲被捏爆,化作黑煙散去。


    “魘魔的事完了,我們呢?”


    看向涉雲真,血止殺表情危險。


    涉雲真:“……明明是你不好!不要沒事兒總插手別人的事好不好!”


    血止殺:“開的什麽玩笑!若不是你婦人之仁,本尊能插手你們之間的事?更何況,給我認清現實,你可是我的人!”


    涉雲真:“你開的什麽玩笑!明明是你是我的人!小屁孩兒沒事兒就去玩泥!管大人的事幹什麽!”


    “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本尊可是在幫你!你以為本尊為你做的那些事都是因為閑的嗎?”


    “你當初想殺死我,用話刺激大娘逼她入魔,現在又想挑撥我和師傅,這叫不叫閑的!”


    ……


    血止殺的手鬆開,道,“你……你怎麽……你知道?”


    涉雲真伸手甩開血止殺的手,道,“我可是修真者,有的聲音,仔細聽,總能聽到……更何況,我也不是傻子。”


    血止殺臉上晦暗不明。


    ……長久的沉默,崖上空氣似乎都凝滯。


    “這件事以後再談……”一道聲音傳來,似乎有些虛弱,趙飛霞驚喜道,“他師父!您醒了?”


    止天霆:“……”這是什麽稱呼?


    揉揉有些僵直的脖頸,止天霆道,“剛才未曾注意……你這魔頭!快從真兒身上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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