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步幾人風風火火地闖進小院,和幾個人撞了一個正著,好懸沒摔成一片。


    “你他媽的沒長眼啊!呃,鄭哥,不好意思,我這人嘴巴臭,您別見怪!”


    大門裏站了四五個十七八歲的半大小子,有站著的,有蹲著的,正湊在一塊抽煙呢。鄭步推門進來,動作有點大,一下子推倒了好幾個。


    為首的是一個瘦高個,一臉的青春痘大疙瘩,剪著一個近乎光頭的小板寸,滿腦袋的大疙瘩。鄭步等人早就認識這小子了,他一直和黃毛廝混在一塊,上次在水庫打群架的時候就是他跑去給孟燕通風報信的,還拉來不少兄弟。因為過錯不大,又沒成年,在局子裏關了半個月就被放出來了,在此期間和鄭步建立了特殊的“革命友誼”。


    他原名叫賴陽,說白了就是“賴樣”,又因為腦袋上都是大包小包,像個發了芽的土豆,所以博得一個“賴芽子”的綽號。黃毛被抓後,全靠在他來維持這一帶的局勢。


    “賴芽子,豆子找到沒啊?”鄭步劈頭蓋臉地問。


    “沒啊,周邊都找了,張爺爺啥也不說,還不讓報警,快急死我了!”不知道為什麽,“報警”這種字眼從賴芽子嘴裏說出來,讓人聽著特別扭。


    “小鄭啊,你們都到了啊!”房門一開,張爺爺推門走了出來。


    “張爺爺,到底是怎麽回事啊?”鄭步跑過去攙扶,“為什麽不讓報警啊?”


    “這事兒報警也沒用!”張爺爺擺了擺手,“一旦報警,可能會逼急了他們,那樣對豆子不利。你們放心,他們想要的是我的命,我讓芽子把你們叫過來,就是想有個囑咐。如今牧原不在,萬一我出了什麽事,就把豆子拜托給你們了,告訴牧原,讓他好好待豆子!”


    “張爺爺,你別那麽喪氣行不行啊?快點說,想急死我們啊!”付偉催促道。


    “屋子裏小,坐不下這麽多人,芽子,去搬幾把凳子來,我把這事情的來龍去脈給你們好好說道說道,再不說,這些故事就和我一起入土了!”


    加上芽子那波人都快二十口子了,凳子也沒那麽多,像樣點的都給幾個女孩子坐了,其他人幹脆直接坐到了磚頭上。


    “給我根煙!”張爺爺開口說。


    賴芽子掏出香煙遞過去一支,伸手給張爺爺點著了。


    “咳咳!好多年沒抽煙嘍,乍一抽還有點不習慣!”張爺爺咳嗽了兩聲,笑嗬嗬地說,“我並不姓張,張是我的娘家的姓,我本姓貝,貝殼的貝!不過我從小就沒見過我爹的麵兒,有人說我是遺腹子,還沒出生我爹就死了;還有一說,我爹是個賭徒,他在牌桌上輸光了田產家當,連我那有身孕的娘都押進去了!後來,他賭性不改,又押上了自己的命,被人賣給洋鬼子去修鐵路、挖礦,死到那邊了!”


    賴芽子這群人互相對望了一眼,不自覺地揉了揉手,怪不得這老子總叮囑自己別耍大錢呢,原來還有這麽一段往事。


    “張……貝爺爺,您以前是幹什麽的啊?”賴芽子好奇地問,“東哥和茂哥總說你來曆不小,快說出來給我們聽聽!”


    “千門!”張爺爺自豪地說,“嚴格一點講,我出自千門中的千術一行,以賭為生!如果你們誰在東南亞一帶有些耳目的話,或許還聽過我的名字,我的本名叫貝瓊!”


    “噗哧!”蔣碧雪直接笑出了聲,“張爺爺,你這名字也太祟了吧,這不就是‘倍兒窮’嘛!”


    “哈哈,沒錯!”貝瓊沒有見怪,也跟著笑了起來,“這名字是出師的時候師父贈的,我們那一門幾個師兄弟裏,各個都是祟名!”


    “為什麽啊?”付偉好奇地問,“賭當這行裏不是最講迷信的嘛,別說名字了,連穿戴陪襯都要講彩頭啊!”


    “那是對尋常的賭客而言的,處處要討吉利,希望順風順水,但十賭九騙,別說他運氣好,就是太上老君、釋迦摩尼來了,也難免不會落入千門中人的圈套!”貝瓊說,“也正是因為如此,千門中有‘五弊三缺’的說法,為了自保,逃脫上天的懲罰,選擇傳人的時候,千門從來不會挑什麽八字鼎盛的人,藝滿出山時也會起一個祟名,先給自己加上一缺,讓到手的東西多剩一點兒!”


    “嘿嘿!”賴芽子撓著頭頂笑了起來,“貝爺,您這行跟我們倒是挺像的哈,我們道上也有這種說法,綽號臭名頭硬,閻王老子也不待見!”


    “千門本來就是江湖門派,不過這些年以來,讓有些人徹底搞臭了,不複當年的地位嘍!”貝瓊一歎,“你們知道我們這一門尊誰為祖師爺嗎?”


    “時遷?”蔣碧雪問。


    “哼,那是一個小毛賊而已!”貝瓊撇了撇嘴,抱拳衝天一拱,“我們的祖師爺是夏禹,他以千術竊得天下,開啟家天下的先河,卻受萬世敬仰,這才是高人!”


    “夏禹?”小龍蝦吃了一驚,“你們也太會找祖師爺了吧,三皇五帝,我的天啊!”


    “千門是一個古老而神秘的門派,曆史上有不少人出身神秘,比如蘇秦、張儀、張良……舉不勝舉,他們都是千門隱士精心培養和訓練出來的一代梟雄!”貝瓊說,“千門的真正叫法是虔門,虔誠的虔,所謂的虔門三技,分別是相術,心術和卜術,對應著相學、心理學和邏輯學,與此相比,賭術、盜術、騙術等隻不過是戲法而已。虔門三技,本以救苦度世為目的,卻被人們變成了爾虞我詐的手段,於是虔門也就淪落成了千門。”


    “盜門三隻手,千門兩顆心。蘭花情全假,紅門手非真!”龍靈兒喃喃地念了一句。


    “是啊!從明朝開始,江湖外八行因為組織強大,慢慢占據了主導,虔門一分為八,才有了千門、盜門、索命門、蘭花門、神調門、蠱門、紅手絹和機關門,更因為心術不正之輩翻雲覆雨,才讓江湖人嗤之以鼻,將之稱為‘下八門’!”


    貝瓊,出生於上個世紀三十年末,那是一個軍閥混戰、內憂外患的時代,但因為祖上庇佑,家境著實不錯,算是一個殷實之家。家業傳到貝瓊父親這一輩,家境就來了一個翻天覆地的變化。因為嗜賭成性,貝瓊的老子很快就把敗光了,不但把田產祖宅輸了個一幹二淨,連自己的老婆也輸掉了。


    “其實後來進入這個行當,我才知道,我老子當年就是著了千門的道!”


    貝瓊的母親因為是個大家閨秀,被賣給一個跑腿的南方生意人做了姨太太,誰知道娶進門才發現她有身孕,那商人自然不幹,非要把孩子打掉,但貝瓊的母親死活不從,非要給張家留一個根脈。


    但這種事哪是貝瓊的母親說了算的,就在那商人準備強行打掉孩子的時候,家裏卻鬧了土匪,生生把那商人給綁了票,後來也生死不明了。靠著典當商人置辦下的宅子為生,母親總算是把貝瓊拉扯到四五歲,然後也因病去世了,如此一來,貝瓊又成了一個孤兒。


    “家裏空徒四壁,那年頭又亂,破宅子我保不住,就淪落街頭成了個小叫花子!”貝瓊說,“在我六七歲的時候,認識一個在街頭擺地攤練雜耍的老頭,他沒兒沒女,見我口舌伶俐,能幫他喊買賣、撿零錢,再加上他也姓張,就認我做了外孫子,賞我一口飯吃!”


    “後來呢?”夏雪問。


    “後來內戰就打起來了,人們一窩蜂地往南跑,外公就帶著我夾在人群裏上了火車,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們就來到這兒,陪都!”貝瓊伸出手指點了點腳下的地,“可惜啊,來了沒兩年,他就在大轟炸裏喪了命,我那個時候被炸蒙了,醒過來的時候都過去了十幾天,算是撿回來一條命!可那個時候天熱啊,外公跟著無數的死難者一起被掩埋了,我連個墳頭都沒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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