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葬習俗在中國由來已久,曆代掌權得勢者都會不惜耗費人力、財力,營建陵寢地宮。為了防止自己的墓葬被盜墓賊侵擾,那些墓主會費盡心思在墓穴中設置各種各樣的防衛機關,試圖阻止盜墓者的進入,有的甚至想置盜墓者入死地,而墓門,往往就是第一道機關的安置之處。


    墓門之後往往是些流沙,毒氣或者水銀之類的流動性物體,但是,不管是哪一種,隻要暴力破壞墓門,就會觸動機關,墓門前的人絕無生還可能。


    眼見張雪峰指揮兩個雇傭兵掏出一包黑色的爆破物品,準備把漢白玉大門炸毀,我心裏暗罵一聲,趕緊阻止,大聲喊道“千萬別炸!否則我們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張雪峰回頭看了我一眼,輕蔑的笑了一下,繼續擺弄小黑的位置,也虧得玉石巨門上滿是血水,不好安放,否則,說話的功夫他可能就將小黑引爆了。


    我對此人打一開始就沒有好感,黑水潭裏那一腳險些要了我的命,這筆賬我一直給他記著的。剛才聯合抗擊食人蛭,好不容易萌生出一絲同槽戰友的情誼,被他剛剛蔑視的一笑一下子抹殺了。敵人終歸是敵人,任何錯誤的化敵為友的幻想都不切實際,這家夥陰的很,我暗自提醒自己,以後必須得時刻提防著點。


    黑牛見我極力阻止,他雖然不明白其中的原因,卻也一如既往的全力維護我的最高指示,一個箭步衝到白玉巨門前,準備去搶雇傭兵手裏的黑色爆破物。張雪峰見背後有人靠近,以極快的速度轉身舉起湯普森,將黑洞洞的射擊口對準黑牛,一字一句的威脅到“再進一步,老子讓你腦袋開花!”


    黑牛速來軟硬不吃,也果斷的將手裏的湯普森舉起來,對準張雪峰,把臉上的肌肉一橫,說到:“牛爺我從小就是被嚇大的!你這一招在爺爺我這裏不靈。你他媽的炸了這石門大家都得死!反正橫豎都是一條命,牛爺我就賭一把,看咱倆誰的速度快!大不了當回兒烈士!”


    兩人手持湯普森相互對立,誰也沒有先發製人,更沒有要放下的意思。此時,小黑已經被雇傭兵用手掌寬的絕緣膠帶黏在墓門下方,那個雇傭兵遲疑的看著張雪峰,在等待他最終指示,張雪峰一邊繼續舉著湯普森對著黑牛緩緩後退,一邊命令雇傭兵繼續行動。他們此次所用的小黑有體積小,爆破力強,對周圍其它物體產生的衝擊波小等優點。而那個雇傭兵顯然受過專業訓練,懂得爆破技術,他安裝小黑的手法可以充分利用小黑爆炸的能量,起到以小博大的效果。


    雇傭兵見張雪峰退到離石門一定遠的距離,自己弓著腿做好逃跑的姿勢,拿出打火機準備去點小黑的導火索,我心裏暗罵一聲,趕緊拉著顧奕芯準備找地方躲避。忽然,從我身旁邊飛出半截玉煙杆,淩空將雇傭兵手裏的火機打落進岩壁和石台隻見的縫隙裏,雇傭兵嚇得一個趔趄,一屁股坐到石台上。我扭頭看去,隻見高墨離收起拋擲的姿勢,徑直走到石門前,撕下黏在石門上的小黑,準備扔掉。


    黑牛見狀趕忙阻止他“小哥,小哥,浪費東西可不是我軍的優良傳統,上繳的物資還是要交給專人轉向保管!”說著,隻見黑牛一隻手拖著湯普森,單手將背包取下,用牙齒咬著拉開拉鏈,用下顎示意了一下,高墨離轉手將小黑塞進他的背包裏。


    張雪峰先前已經領教過高墨離的厲害,現在見高墨離出手阻止,也不敢多說廢話,隻好收起湯普森,站在一旁怒視著我們。


    康教授用手電筒打量著眼前不斷緩緩上升的玉石巨門說到“這麽氣勢宏偉、精美絕倫的玉石巨門在考古界真可謂難得一見,破壞了確實可惜,不過,咱們得想辦法打開這扇門,不如大家一起用力推推看,哪怕推開一條可以讓人擠過去的石縫也可以。”


    康教授這是被勝利衝昏了頭腦,一心隻惦記著快點進去,卻忘了最根本的難題,我提醒道“康教授可還記得你年前受訪過的一檔電視欄目?那座躲過孫殿英洗劫的清帝皇陵,在考古發掘的時候,發現了其主墓室的門後藏有一道水銀機關,當時你在欄目中解釋了這種機關的設置原理:工匠們安葬好主人後,他們要離開這座墓室,這個門必須要讓他們出去,而且在他們出去後別人進不來,所以就在門後挖了一個坑,裏麵盛滿水銀,再在水銀中放一塊頂門石,當關門時石門會把水銀中的石頭壓下去,當石門關上後那塊石頭因為水銀的浮上來,把門頂住,如果試圖強行破門而入,那個坑裏的水銀就會流出來,毒死墓門前的所有人。”


    康教授拍著腦袋自責的說到“你看看,我真是老糊塗了,竟然忘了,凡是像模像樣的大墓,肯定機關重重,說不上這玉石巨門後麵也有致命機關,咱們還是小心為妙!”


    周圍的食人蛭慢慢靠攏過來,看樣子想舔舐石台上飛濺的血液。石門隨著岩壁的移動一步步升高,我們必須在它再次隱入上麵山體之前將它打開,否則,大家就會徹底淪為那些食人蛭的腹中餐。就算老天爺憐憫,暫時不願收走我們的性命,要想等這扇巨門再次出現,又不知得等到何年何月了。


    我強迫自己安靜下來,拿過康教授手裏的狼眼手電筒,皺著眉頭,仔細打量著眼前的這道石門,石門高聳威嚴,山河星辰一表俱全,門框兩側祥雲繾綣,這次我觀察的格外仔細,意外發現祥雲的空隙裏還藏著幾個篆字,那字形複雜,我根本認不得,於是用手電筒的光掃著,問康教授。


    康教授扶著眼鏡,抬頭望去,一邊看一邊說“我對篆書並無太多的研究,這幾個字看著像是篆書中的小篆,小篆也稱‘秦篆’,是秦國的通用文字,大篆的簡化字體,其特點是形體勻逼齊整、字體較籀文容易書寫。在漢文字發展史上……”


    我趕緊打斷康教授的話“康教授,這關於篆書學術演講,回北京之後我們隆重的給您舉辦一次,但是,眼下這情況有點危急,咱們就簡明扼要,直言其意。這幾個字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康教授連連點頭稱是,指著門框兩側說道“單從形體上看,這兩邊的幾個字好像是重複的,但是排列順序不同,呃,這些字,我隻認得那一個。”他指著左側門框第二個字說道:“這是個‘門’字。”


    我心裏苦笑,感情兒他看了半天隻認出一個“門”字,這個字對我們來說一點意義也沒有,即便沒有那個字,我們也看得出這漢白玉雕琢的正是一道地宮之門。正在無奈之際,高墨離望著那扇石門的門框,幽幽說道“生門不得入,入門不得生。”


    黑牛趕緊盯著高墨離,讚歎道“俗話兒說的好,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沒想到小哥你竟然文武雙全,這學識比教授都高,之前真是失敬了。”


    高墨離竟然認得西漢古墓門框上的篆書,這讓所有在場的人都頗感驚訝,但是當務之急,我也沒時間多問,顧自分析著門聯上那兩句話的意思。後一句明顯是在警示要闖入地宮的外來者,進了這道門就會喪生。就像很多古墓裏都會故弄玄虛的擺一個石碑,上麵寫上:進墓者死之類的具有恐嚇性的話,企圖對闖入者造成一定的心理壓力,從而促使他們放棄盜墓。至於前一句話,想起來就有些浪費腦細胞了。


    生門是中國古代預測學玄學典籍《奇門遁甲》裏的八門之一。八門指的是休、生、傷、杜、景、死、驚、開。這八門當中與生門對應的是死門,但是這八門在哪裏呢?我皺著眉頭想著,忽然看到那些鑲嵌在玉石巨門上的多邊形瑪瑙,仔細數了數,果然是八邊形,其表麵上似乎有凹凸紋理,可惜隔得太遠了,看不真切。隻是,這扇漢白玉巨門上部鑲嵌了數十顆瑪瑙,到底如何才能開動機關呢?


    九宮天門!我大腦中忽然想到了這種古老的機關,九宮天門是古書上記載的一種地宮機關,這種機關的設置和天文、八卦有關。


    益州刺史墓的設計者是西漢術士李少君,他既然是個術士,那麽在設計墓門時加入術數理學也不足為奇。常言道:法自術起,機由心生。在各種機械裝置裏,機關堪稱最要害的部分,它微小而,卻“牽一發而動全身”。很多懂得風水玄學的術士大家在設置機關時,都會根據星象來進行推演設計,這是因為天文星象的周期變化相對非常穩定。


    九宮天門的破解原理其實並不複雜,漢白玉石門上鑲嵌的眾多瑪瑙石代表蒼穹中的各個星辰,隻要從中找到九星,然後把九星八卦盤上的某個方位對準北極星所在的位置,那麽巨門機關就會自動開啟。既然門聯上說“生門不得入”,那就是死門得入,也就是說,隻要將八卦盤上的坤位對準北極星,這扇巨門的機關就會被打開。


    九星源於古人對遠古的星辰自然崇拜,是古代神話和天文學結合的產物。在天文學中,宇宙中有北鬥七星之說,它們的排行是一白貪狼、二黑巨門、三碧祿存、四綠文曲、五黃廉貞、六白武曲、七赤破軍,這七個星宿稱為北鬥七星,而鬥柄破軍與武曲之間有二顆星,一顆星為右弼而不現,一顆為左輔常見,左輔排在八,右弼排在九,由七星配二星共成九星。


    我將破解這個“九宮天門”的方法和大家簡單解說了一下,在場的各位對風水秘術的了解都不及我深,聽罷隻覺得高深難懂,康教授一個勁說“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催促我趕緊試一下。我看了一眼高墨離,他衝我微微點了一下頭,算是默認了。


    這是我平生第一次將自己掌握的玄學和天文學知識運用到實際當中,並且,這次成功與否還直接關係到眾人的生死存亡。想到此處,頓時感覺壓力山大,但也得趕鴨子上架,逼著自己上前試一試。


    黑牛當仁不讓的當起我的臨時助手,他順手撿起一捆登山繩和我一快兒來到漢白玉巨門前。黑牛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仔細觀察這扇石門,呲著牙花子笑著小聲說到:“老蘇,咱們這次進山還真是來對了!就這堵墓門,就這種規格,裏麵的珍寶肯定搬都搬不完啊!他娘的,真是走了狗屎運了!”說罷,他竟然從腰間抽出傘兵刀,踮著腳尖準備去捥玉石巨門上鑲嵌著的多邊形瑪瑙。


    我抬腳踢了他屁股一下,罵道“你丫臭毛病到哪都改不了,現在別亂動,搞不好碰了哪塊就會啟動機關。”


    黑牛笑著把傘兵刀收了回來,卯足力氣將登山繩的一端甩過漢白玉雕琢的簷角,登山繩繞過簷角,呈現n字型垂了下來,黑牛手拽登山繩的兩端,雙腳跳起離地試了試,簷角足以承受住他的體重。我從他手裏接過登山繩的一段打了個結扣,將自己拴住,黑牛見我準備就緒,喊了一聲“走著”,用力拽動另一端,將我一下子提起來了。


    我如同空中飛人一樣在石門麵前晃來晃去,那場景不能細想,否則會覺著可笑至極。


    顧奕芯提醒我要小心,我應了一聲,伸手想抓住瑪瑙石把自己固定住,想了想還是算了,萬一不小心觸動機關,如果門門後盡是些弓弩暗箭之類的東西,那我瞬間就得變成一個掛著的仙人掌繡球。胡思亂想完,我認真數著瑪瑙的個數,確定了天宮九星的具體位置。隨後用衣袖輕輕擦拭掉每個瑪瑙上麵厚重的沉積物,不出先前所料,一個個紅色的小八卦盤呈現在我眼前。我深吸一口氣,默念一聲“各路神仙佛祖保佑吧!”雙手握住瑪瑙石盤,一邊數著圈數一邊用轉動起來。


    雖然相隔數千年,但是由於地理環境特殊、石材用料精良等原因,那些瑪瑙玉石轉起來並不怎麽費力。我轉完一個,再扒著空隙處移到下一個八卦瑪瑙前繼續轉動,如此往返數趟,忙的不亦樂乎。


    黑牛在下麵看的好笑,扯著嗓子喊道:“老蘇,我覺得你丫改天可以到北京電影製片廠門前去當群演了,就這技術,演個蝙蝠俠不成問題啊。要是帶翅膀的實在演不了,演個小壁虎也行啊。”


    我深諳黑牛玩笑套路,對他喊道“那你得給我裝個尾巴呀。”


    黑牛大笑一聲“你丫自己不是帶著嗎,隻是相對短了點。”


    康教授沒聽懂黑牛說的什麽意思,反而一本正經的對我喊起了話,那語調像極了一個領導在鼓舞前線員工的士氣“小蘇,一定要細心,專心!切莫說笑分散了注意力。隻要成功打開這扇大門,你們有的是時間調侃。”


    我剛要回話,門後忽然傳來了咚咚的敲門聲,不急不慢,好像去別人家做客時那種禮貌的敲擊。那聲音雖然不大,但是我正好貼在石門上,聽得格外清晰,這下著實被嚇了一跳,不由得愣住了,難道這石門後麵還有活人?那他娘的就太不可思議了。


    我僵在那裏,最後一個瑪瑙八卦盤不知道該不該轉動,生怕萬一石門打開,裏麵的情況我們無法應對就糟了。黑牛在下麵沒聽到門裏的敲擊聲,衝我大聲喊著“老蘇,你丫能不能快點,再拖下去我就要變成沒有尾巴的小壁虎了!”


    我雙手握著最後一塊瑪瑙八卦石,扭頭往下看去,隻見越來越多的食人蛭爬到了石台上,爭相吸食地上的血漿,有的已經開始向活人發動攻擊。我當下心裏一橫,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媽的,先開了門再說!


    我咬牙扭動最後一塊瑪瑙八卦石,手停石落,隨著一聲沉悶的摩擦聲,兩扇禁閉的漢白玉石門中緩緩開啟一道縫隙,那縫隙足可以容的下一輛馬車通過。我心裏還惦記著剛剛那個敲門聲,趕忙調亮頭頂的戰術射燈向門內照去,門裏一片漆黑,似乎空間很大。一股氣流從門縫裏衝將出來,吹的我晃動了一下。


    黑牛見石門已經打開,如獲重釋,趕緊將我滑落下來,離地麵還有五六米的時候,他竟然一下子鬆了手,我重重的摔坐到地上。“你丫就如此對待黨國的功臣?”


    我埋怨著去看他,隻見黑牛一手提著褲腰,一手伸進了褲子裏,我厲聲批評到“還有女同誌在呢,黑牛你耍流氓也不分個時候!”


    黑牛一臉無辜道“是他媽這條母食人蛭耍流氓好不好!”說罷,他從大腿內側扯下一條大食人蛭,那食人蛭腹部微漲,看來已經吸了好多血。黑牛將其扔到地上,抬腳踩死。


    石壁上升速度又放慢了很多,那條夾縫已經對食人蛭造不成多大的威脅了,至此,更多的食人蛭如潮水般再次湧來。門檻已經遠離石台有十多米之遙,其上端的簷角已經快碰觸到溶洞頂端了,我剛要招呼大家趕緊入門躲避,才發現張雪峰早就踩著兩個雇傭兵搭建的人梯爬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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