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鐺——鐺……”


    煉化虎頭槍中的神念時,陳沐岩曾經感受過識海被攻擊的痛楚,但此時,那一聲聲似悠揚動人,又似聲聲催魂的音波傳來,他沒有覺得有多疼。


    他看過西遊記,看過六大叔演繹的在緊箍咒下的翻滾——天地在晃動,山林在晃動,眼前的一切都在晃動……


    “有清有濁,有動有靜;天清地濁,天動地靜……清者濁之源,動者靜之基。人能常清靜,天地悉皆歸。夫人神好清,而心擾之;人心好靜,而欲牽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靜,澄其心而神自清……欲既不生,即是真靜!”


    哀傷、悲痛、失落、陰鬱……是什麽……是記憶湧上來了……


    不管是功法中清神篇,還是清靜經,陳沐岩速速的念了一遍,卻仍止不住幻覺憑生,止不住回憶中的種種滋味兒上了心頭……


    那是一種極度的煎熬,在仿佛來自天堂,又仿佛來自地獄的鍾聲中,他沉迷了。


    常東明此時更有些驚駭,區區一個煉氣螻蟻,無非是機緣巧合下,憑著神識功法,粗成了神識,雖然鍾聲一響,便讓那螻蟻去了抵抗的能力,但能在他築基修為灌注的天音攝魂鍾下,堅持了差不多半柱香的時辰,才開始動搖神魂……


    這就要結束了麽?陳沐岩仍有一絲絲的清醒,常東明已到了身前——是的,早已抱了死戰之念,自然是有雙重可能……


    “老公——”……“小壞蛋——又是我害了你——”天外之音?還是回憶?


    “呀——我要殺了你——”……“砰——”


    嗯?鍾聲停了!那尖利發狂的女子——是芸姐!啊——!


    天地在晃動……是芸姐被常東明打傷了?


    山林在晃動……為何有兩個女子的聲音?常東明為何那般陰鷙?為何一時沒有動作?


    大腦中一切都在晃動……那又怎麽樣?


    有一種憤怒,會讓人拋去一切的雜念;有一種悲痛,會讓人猛然爆發超出想象的能力。


    陳沐岩迎著常東明一撲,那近在咫尺的雙腿,竟然沒有躲避——成功了!媒介——有了!


    纏神術、斬神術、噬神術——出!


    “鐺——鐺……”……“砰——”


    渾渾噩噩中,陳沐岩飛了!


    終究修為差異太大,又在心神不穩中,沒有達到想要的效果——常東明反應了過來,手中的小鍾一搖,雙腿一震,陳沐岩應聲砸向了山林。


    “噗——”香!很香!又是幻覺麽?芸姐適才明明沒了動靜,可這香味兒,身處的懷抱,還有噴在臉上的血是怎麽回事兒?


    “他在吞服丹藥,我們是先去拚,還是先跑?”一個好聽、冷靜,卻又滿懷決絕的女子語聲傳入陳沐岩耳中。


    “芸姐?不,是眉姐!你受傷了?你怎麽也受傷了?你咋來了?芸姐如何了?”


    “芸姐昏迷著,暫時沒事兒!小壞蛋,是眉姐又害了你!是眉姐的任性又害了你!”


    “芸姐暫時沒事兒?”陳沐岩精神一振,猛的睜開眼,那是怎樣的惙怛傷悴?


    眉姐嘴角的赤紅——那是內傷,是心火……


    之前的冷靜決絕——那又是什麽……


    變了!真變了!眉姐和自己之間,多了些東西——不是身份的代入,不是利益的交織,也不是簡單的寄托依靠……


    此時眉姐的目光,他見過——在雲渺的眼裏見過,在閆妍的眼裏見過,在芸姐的眼裏也見過!


    陳沐岩感覺到,那目光中的決絕——又一個女人和他生命相連了……


    “眉姐!我聽見你叫老公了!嘿嘿!”女人的神情看在眼裏,一瞬間便上了心頭,陳沐岩忽然想起一段古語——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當讀聖賢之書,養浩然正氣,仿天地之德以愛人……縱使無法成千秋事業,當時正己修心,積善取惡,心地坦蕩,身性純潔……外思救人之急,內思正己之邪,當無愧於天地,無愧於祖宗,無愧於父母……


    似乎本沒有關聯,卻猛然升起他的大男人心境——挺直著脊梁,保護自己的女人!挺直著脊梁,給女人以信心,以希望!


    柳心眉已釋放了修為,此次肯定是想著拚死一搏,陳沐岩感動之下,卻是萬分冷靜,他不僅要給女人希望,還一定要兩個女人逃過此劫!


    此時如果去拚,隻要常東明尚有一絲清明,自己或許能以命換命,但芸姐此時重傷,眉姐釋放修為後,也是岌岌可危……更不用說,如果拚死都殺不了常東明,芸姐和眉姐接下來會麵臨什麽,可想而知。


    想到這,陳沐岩眨眨眼微笑道:


    “老公還能行動,你幫我抱著芸姐,我們先逃開!”


    ……


    柳心眉被種下識念之前,已有不下陸依芸的修為,她讓陳沐岩教了她修煉後,就比任何人都要刻苦、都要珍視修煉的機會和時間。


    自她從陳沐岩口中知道了自己體質的異常,警鍾時時在心頭長鳴。


    她是柳心眉,她從不願把自己的命運交給別人。


    既然修煉到一定境界就可以自主,自然是勤練不輟。


    她不知道男人的打算,但在男人的言語和神色中,無端的有了信心。


    原本她是後悔的,似乎通常她後悔,都是因為這個小壞蛋——她後悔了先前的任性!


    當她看見男人在常東明麵前,渾身是血,已幾無意識的一刻,她便後悔了之前的選擇。


    但她又是無悔的,男人認出她後,第一句便驚慌的問‘你受傷了?’


    她對自己內心的感受是挑剔而敏感的,那一番問話的順序,便讓她覺得先前的打算值了。


    幾十裏的路程,兩人運起修為,盡管都是傷患傍身,不多時,就回到了地縫之下的空間。


    柳心眉強行驅動真氣後,不時的嘔血,情況不妙。


    大石碑下,陳沐岩取出丹藥和靈石,又把地心岩髓取了三大盆出來,三人各就著一盆坐下。


    “眉姐,我先幫你去除識念,然後吞服一顆複傷丹,應該很快便能痊愈!”來不及多說,他便開始了行功……


    果然,逍遙吞神術隻用了纏神術和噬神術,便順利去除了柳心眉頭部被種下的識念。


    又過了許久,陳沐岩和兩女的傷勢,在丹藥和靈石的作用下,都已恢複得七七八八,當然,除了他識海中依舊有一片一片的混沌。


    大石碑空間,依然還是黑漆漆一片。


    常東明應該快找來了——逍遙吞神術的霸道,陳沐岩很清楚,常東明神魂的傷勢不輕,所以當時才沒有急著來取自己幾人的命,畢竟,在常東明看來,自己三人終歸是螻蟻,即使跑了,也無非多活上一時半刻而已。


    陳沐岩雖想到,常東明不可能簡單的用幾顆丹藥,便能修複神魂的損傷,但以常東明的修為,即使受了神魂之傷,這麽久的功夫,也應該能找來了。


    引他到裏麵來,決一死戰?或是出其不意的把他鎖在裏麵?


    很快,他否定了這個想法——這空間不大,常東明最少是築基後期,加上天音攝魂鍾,隻要不出昏招,自己三人,絕對無法逃脫毒手,必須要想辦法……


    死戰——死!戰!


    出道以來,每逢戰鬥,大都是生死之戰——幾乎每一次,陳沐岩都是抱著必死之念,以命換命,最終好幾次卻是——雖逃得一命,但他的女人離他而去了。


    如果說曾經是無奈、無力,那麽如今——煉體第五變,煉氣五層但可以硬撼築基初期的真氣修為,逍遙吞神術的霸道——以命換命,麵對受傷的常東明,對敵人的了解,他已有幾分把握做到!


    陳沐岩看了看兩個女人——芸姐是自己的女人,眉姐不出意外,也已是自己的女人了!


    以命換命?自己死了,這兩個女人跟著來陪自己……


    芸姐——陳沐岩不用想都知道芸姐肯定會追著自己而來!


    眉姐——雖不知道眉姐曾經麵臨過什麽絕望,但先前的決絕,絕對是為自己而來的!


    不!有這兩個女人在,能活著多好!


    死?生?置之死地而後生!如何才能置之死地而後生?


    常東明的神魂已經受傷,隻要在常東明剛到的一刻,在尚未祭出天音攝魂鍾的一刻,在常東明沒反應過來之前,有一刻的驚愕或是呆滯,就可以有辦法殺掉常東明了!


    他心神一振——先前青衣老者在逍遙吞神術下,無意識的攻擊,他能捱下來,那時,他才煉體第三變,而如今煉體第五變的修為……


    畢竟在逍遙吞神術下,常東明的真元轟擊不可能如清醒時一般,自己隻要不是被徹底斷了生息,誰說沒有機會?


    即便最終拚得丟了性命,他也讓兩個女人逃過了這一劫,接下來要做的,是想辦法讓芸姐和眉姐兩人,有活下去的信念。


    打定了主意,陳沐岩展開了凝重深思的眉頭,笑了笑道:


    “我已經想到辦法對付他,我們先出去吧!”


    隨之,他拿出陣牌,往大石碑頂部的凹槽一插,那虛幻的光門又出現在眼前,三人一起跨出了這好進不好出的大石碑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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