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雪、春日寒,桃花劫、桃花難。劫難重重慎於前,春寒一年又一年。”看過的箴言是那年呂老給批的。當年,他遇見擺攤的呂老時,心血來潮想算一算,可呂老在得知他的生辰八字、姓名後,卻對他的命理閃爍其詞。盡管後來,兩人結下忘年之交,呂老也半分不提,最終隻是在一次喝茶後,給他批了這箴言。


    對於命批,那時陳沐岩是半信半不信的,可最終卻全應了。春寒第一年,雲渺去了,他自己重傷,養了半年多。第二年,沐雨和閆妍去了,他自己也九死一生,養傷又是一年……


    “吾孫二十歲生辰啟!”另一個信封是那年芸姐整理陽山村的老房子時,在櫃子中找到的爺爺留下的信件,當時他打開封口,一眼便看出了是命批,而他覺得自己已經失去了雙親,命運已經足夠淒慘,去看命理隻是徒增煩惱,再看到封麵上的開啟日期,便順手把信封放進了戒指,再未關注過……


    恐懼麽?是的,陳沐岩此刻恐懼了!過了好一會兒,他還是打開了——


    “克親克妻克父母,自覺早年成立家。聰明固執兼性疑,交接好友遍桃花。年少劫難無重數,弱冠易名得榮華。須事謹慎破萬難,可得大功福綿綿!”


    除了‘弱冠易名’、‘克妻’兩條之外,陳沐岩早已看到過,大同小異……爺爺、父母……沐雨、閆妍……真的全是自己克死的……


    “沐河鎮的算命神仙吳瘸子真是神仙?他怎麽算出自己弱冠易名的?”陳沐岩聽父親說過,吳瘸子和爺爺關係莫逆,很可能是世外高人。他還記得父母出事那一年的正月,吳瘸子去了一次陽山村,說打虎溝內有妖物。當時沒人信,可是結果……


    他自小聽過太多關於自己命理犯煞的傳言,也自行翻過一些老書,按理應該對命批上的箴言早已免疫,然而即便經曆過了許多……困了……困了……


    ……


    什麽時候睡去的,陳沐岩不知道,什麽時候上床的,他更不知道。


    一覺醒來,陰雨住了,日頭已上三竿,芸姐在院子忙活著。


    初夏時節,每一場雨後,溫度都會升高幾度,但藍寺湖的春天尚未遠去。飯後,在藍寺湖的陽光下,兩人靜靜的相偎,仿若神仙眷侶。


    嬌豔如花的女人,溫柔賢惠的女人,對她男人永遠勝過對自身的女人,正常的思維中,已是夫複何求了……可陳沐岩知道,不論是曾經的誓言、曾經的背負,還是那奇怪的夢境、冥冥之中的感應,這種日子於他,注定不能長久……


    ……


    近日,東湖村有一件大事:這個周六,村裏曹支書的兒子、在鎮民政所工作的曹正宏要訂婚了,訂婚的對象也是鎮政府工作的女孩——盡管訂婚在農村並不算大事,可曹支書父子兩的身份不一般,村裏人都津津樂道——說鎮綜辦的劉幹事長得跟朵花一樣,又吃的公家飯,曹家真是好福氣!


    因為鎮上的領導屆時會來,今日上午,東湖村中打掃一新。


    曹支書家的訂婚準備,絲毫不亞於尋常村民家裏迎娶的安排。門口的大紅燈籠高高掛著,屋簷下一串串小紅燈籠也飄蕩著。盡管需要幹的活不多,但來幫忙的村裏人著實不少,那各種熱鬧聲能傳遍村裏的每一個角落。


    曹支書家的熱鬧,陳沐岩早已發現,而這排場……他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這麽大的動靜,如果最後兩人分手了,曹支書在村裏該如何收場?


    片刻,他拂散那些不該有的想法,似乎有些陰暗了。


    是的——陳沐岩此刻的陰暗來自於湖中那冤魂的執念——十年前,他還不到九歲,放學後,由於和同學多玩兒了一會兒,回家路上到村外,天已經黑盡了,路旁的男女歡好聲,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循著那靡靡之音,他發現卻是孟村長的老婆和孟村長的妹夫竇老大,他知道看見了不該看的,轉身便往村裏跑去,可沒等他跑多遠,腦袋裏‘轟’的一響,便什麽都不知道了……想來是竇老大發現事情敗露,把他打暈沉入了湖中……


    孟村長是孟老的大兒子,那冤魂隱約記得竇老大的父親是北湖村的支書,所以孟姨嫁過去時,兩個村喜慶非凡,各家各戶都去吃了酒,就連當時近乎一貧如洗的自家,他奶奶也長籲短歎的從箱底拿了一百塊隨禮……然而,隻不過由於年幼看到了不該看的偷情,最終卻是去隨過禮的主家人把他害了……


    作為修者,陳沐岩的原則是,若所見所聞不傷本心,便如不聞不見。


    但竇老大卻不同——他下手殺害的九歲的孩子,是‘陳沐岩’這個名字原本的擁有者,也是自己的親堂弟,因為此事而去世的那孩子相依為命的奶奶,是自己的二奶奶。


    孟老家的悲慘,多半是醜事被發現後,竇老大便毫不留情的把嶽父家裏弄得家破人亡。而孟老於自己有恩……


    因此,竇老大的事,陳沐岩替天行道,當仁不讓!


    “這兩天去辦了竇老大,就走麽……”他忽然心念一動——原本想著走出去,卻也是漫無目的,要說做一些事,現在也注定不敢大張旗鼓的做,隻能隱於人後,很多時候還得注意掩藏行跡……


    忽然,兩人幾乎同時凝神,須臾,陸依芸道:“一個男的!”


    陳沐岩點點頭:“趙寶平,我原來的同學,不過我給他說的是現在的身份!”


    少時,趙寶平推開扉門走了進來。


    “來了!坐,喝水不?”陳沐岩起身微笑打著招呼。


    “哦——”趙寶平卻看著陸依芸呆住了……許久才轉過神,臉色漲得通紅,走到近前拍了拍陳沐岩的肩膀道:“兄弟,這是你——?”


    “我媳婦兒!”陳沐岩笑了笑道。


    “你?你不是才十八歲麽?沒看出來啊!兄弟,哥哥嫉妒你!”趙寶平說完又對著陸依芸道:“弟妹!你可真漂亮,哪天給哥哥我也介紹一個對象,最好能和你差不多!”


    陸依芸三十過的人了,聽著二十出頭的小年輕叫她弟妹,本有些啼笑皆非,可心念一轉,平日缺少表情的她一霎便春風撲麵,眼眸立時光彩照人,俏麗的雙頰紅彤彤一片,滿是嬌羞的道:


    “你們聊,我去給你倒水!”


    目送著陸依芸進了屋,兩人拉開凳子,在院中坐了下來,趙寶平道:


    “兄弟,範三以前和你有過衝突的事情我這兩天才知道,這才明白他那天怎麽無端的要對你下狠手,把你打得進了醫院,看樣子他是奔著要你命來的!”趙寶平歎口氣,凝重的又道:


    “兄弟,人有時候沒有辦法,就像這次,我現在知道了範三對你是故意傷害,也無能為力!領導不想讓事情擴大——就在派出所拘留十五天!你知道麽,範三去年八月剛從牢裏出來,他以前蹲過幾年班房,幾進幾出,是個慣犯!這兩天他就出來了,被那種人惦記上,你以後得小心!”


    範三?陳沐岩沒忘,前幾天忙著別的,再說也不想挑戰律法,就等著範三出來了。雖然範三是個普通人,但既然想要自己的命,自己可沒那麽大度……他看了看趙寶平道:


    “沒事兒,你今天專程來告訴我這個的?”


    “那倒不是,我一同事,也是哥們兒,哦,就是你們東湖村的曹正宏,本來這兩天訂婚,估計你們村裏人都知道——”趙寶平隨手接過陸依芸遞來的水杯,喝了一口又道:“他女友家出了點事,可能得推遲重新定日子,他心情不好,中午一個人在房間把自己灌醉了,我看他那情況……就請假把他送回家來了。”


    “咱念的咒語?”陳沐岩暗暗有些好笑,先前才出現了陰暗的想法,曹支書家的事情發展就變了方向?他隨口道:“你呢?快了沒?”


    “我——嘿嘿嘿——”趙寶平摸摸頭,臉色發紅,有些局促的訕笑道:“有一個目標,不過還沒正式行動。”


    陳沐岩頗為詫異,記憶中趙寶平挺開朗熱情的一個人,似乎那時候趙寶平經常給別的男同學追女孩出主意,卻不想他說到自己的對象問題時還有這樣一麵,還記得那時同宿舍的王長義追方亞楠……兩人看著彼此,不知是否想起了同一個好笑的故事,卻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陸依芸見兩人說的高興,也笑嗬嗬的道:“你們聊著,我去買點菜回來,下午就在我們家吃飯吧!”


    “好!我原本也是來看看兄弟,還想拉他到鎮上喝酒去呢!既然今天見著了弟妹,怎麽說也得嚐嚐弟妹的手藝!”趙寶平爽快的應道。


    ……


    兩人一下午聊得熱火朝天,陸依芸回家來做了滿滿一桌的菜,讓趙寶平好一陣羨慕,兩人喝酒直喝到天快黑,喝得好不痛快。


    趙寶平晚間回到鎮上,卻聽到派出所的小黑屋出了大事——關在裏麵的範三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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