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路工地的活計很簡單,無非是肩挑、背扛、手抬,偶爾用上一些簡單的人力工具,經常陳沐岩手頭的活幹完,也幫著別的工人幹一些……幾天時間,少言寡語卻幹活賣力的陳沐岩讓工人們都頗有好感。


    轉眼一個星期過去,工地每人預支了兩百塊錢的生活費——益州省人,都有喜好小賭的習慣,生活費一發,夜裏工人中就有好幾人開始了‘砸金花’。


    對此沒有什麽興趣的陳沐岩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你個龜兒子!你特麽的好好看看!輸不起就輸不起,再敢胡說老子抽你!”


    “你特麽就是偷牌了!明明老子剛看見——啊——”


    帶有濃鬱地方特色的吵罵聲、一聲慘叫後、緊接著拳打腳踢的聲音傳來,陳沐岩不得不結束了美夢,從地鋪翻身起來。


    廝打中的兩人,身形差異較大,一個粗壯魁梧,一個瘦削矮小。矮小的年輕人叫範三,平日裏在工地上是帶班的,不怎麽幹活,據說是林湯圓的小舅子;魁梧的漢子平日有些憨實,叫蔣平;工隊裏就蔣平和陳沐岩兩人幹活最實誠。


    陳沐岩打眼一看,範三外套的上衣兜位置,隱隱有撲克牌的形狀,結合先前的吵罵,大致清楚了事情的因由,想到睡覺前聽見範三硬拉著幾人玩兒牌,頓時明白了範三開始便沒起好心思——


    眨眼間蔣平卻被範三踹翻在地上,嘴角已溢出了血跡。


    範三眼神中帶著凶戾,並未曾停手,而一旁的眾人也未曾有前去勸停的跡象。


    《周易》言道:“君子以遏惡揚善,順天休命……”


    君子麽?陳沐岩知道自己不是,他從來沒有想過當君子,他也不是道德帝,但修仙者萬事均講求無傷本心,如若不然,輕則修為不得寸進;重則遭受天罰,或是走火入魔、魂飛魄散。範三的可惡,著實讓他看不下去了:“行了!停手吧!”


    “喲嗬!你倒管起閑事來了?是不是也想和老子練練?”範三知道陳沐岩是本地人,雖然口上不饒人,卻停住了手腳。


    “你再說一句老子?”陳沐岩冷冷的看著範三道,如果不是知道此話是益州人的口頭禪,他都想讓範三付出代價了——即使想要隱居,可他是一個修者,自有修者的尊嚴。


    看著陳沐岩眼裏的冷光,範三不知怎麽感覺骨子裏發寒,本欲再出口的粗話硬生生憋住了,似乎覺得失掉了氣質,定了定神指著地上的蔣平道:


    “夥計,他打牌輸了,說我偷牌,你說該不該收拾?輸不起玩兒什麽?你——”


    陳沐岩上前一步抓住範三的肩,隨手拉開他的外套,順手從上衣兜裏拿出了三張撲克牌,雜牌‘3。9。10’,把牌扔在一邊,沒去管範三的臉色突變,又把牌堆裏所有的牌歸攏,一張一張數起了數,四十九張——


    已無需多說,眾人都明白了怎麽回事。


    範三自問也是打架的老手,可先前陳沐岩的動作,他還沒反應過來,便被製住了,心頭泛起了懼意。屋內眾人憤怒的眼神,讓範三沒再說一句話,忙不迭開門溜了出去。


    “怎麽樣?”陳沐岩上前拉起蔣平問道。


    “沒事!嘿嘿嘿!我們這些粗人耐打!”蔣平憨憨的道。


    “小陳,你要小心,範三可是剛從牢裏出來,他以前捅過人——”一個年級略大一些的工人低聲道:“其實他偷牌我們以前都知道一些,隻不過——哎!”


    陳沐岩看了看說話的工人,點了點頭,有些納悶這些人明知和範三玩牌沒好事,卻還要湊熱鬧……也不解工頭為什麽不管管,吸了工人的血汗錢,誰還給他幹活?


    ……


    “小陳,你來一下!”七點,剛起床在院裏洗漱完的陳沐岩,被林湯圓叫進了他房中。


    “這是你的工錢,你收好,原來說好一百塊錢一天,你幹了七天,昨日發了兩百,我再給你五百,最近工地上用不了這麽多人,所以——”林湯圓翻了翻眼睛,欠抽的笑了笑道。張工交代他的時候,並未深說,林湯圓便知道陳沐岩隻是附近村裏來找活幹的普通人,範三是他震懾工人聽話的班頭,又是親戚,他自然不想讓範三心裏留下什麽。


    接過錢,陳沐岩冷冷的看了林湯圓一眼,未發一言,出了房門。感覺院子中有好多雙眼睛,他在院門口站定回身一看,窗戶前隱約閃過幾道身影,沒有一個人出門來看一眼,即使昨夜剛幫過的蔣平亦無例外……搖了搖頭,自嘲的一笑——本和這些人隻會有短暫的交識,還能指望別人送送麽?


    出了院門,遠山的紅日隱隱露出了半邊臉,迎著朝陽的初升,陳沐岩吐出一口濁氣……


    “小陳!是姓陳吧?”隔壁院裏出來一個人,正是工地上的另一個工頭——王大海,他見陳沐岩微笑點頭,又問道:“你們今天這麽早就要上工?”


    “不是,林湯圓說他們工地上不用我了!”陳沐岩搖搖頭道。


    “不會吧!最近不是正搶工麽?”王大海詫異著,陡然目光一動道:“要不你到我工地上幹?我給你每天開一百二十塊,不過工作量會大一些!”


    陳沐岩點頭應承了。


    轉眼又是一個星期,總共掙到一千塊多錢的陳沐岩,到鎮上買了兩套衣服、幾床被褥和木床,兩瓶上百塊的酒,第二日又把房子屋麵的瓦片重新拾掇了一下,總算能夠住人了。


    眼看到了飯點,提著酒到孟老家,卻門扉緊鎖,轉到高老院子外,院子裏有好幾人說話的聲音,他推開門走進院子。院子中有一張大方桌,圍坐著幾人正在用餐。


    陳沐岩一怔,其中一個卻是大學時同宿舍的同學,叫趙寶平,出名的愛交朋友,喜歡熱鬧,當時關係還不錯。


    “來了!沒吃飯吧!一起吃點!”高老看了看陳沐岩提著的酒,麵無表情的點點頭,指了指桌子一旁的空位道。


    “你——”趙寶平抬頭一看,瞬間呆住了,須臾,‘噌’一下站起身,大步走近來,激動的擁抱著陳沐岩,道:


    “兄弟!我就知道你不會——”


    陳沐岩記得,他對朋友很挑剔,盡管長大後,也認識到許多不足,但記憶中真正的朋友仍隻有發小馬德順。此刻趙寶平的激動,卻讓他感受到了朋友的溫暖。沒等他再想,便被趙寶平拉到桌旁坐下道:


    “四年多沒見了,一會兒我們好好聊聊!”


    “小趙你認識?”側位的一個中年人問道。


    “周鎮長,這是我同學,一個宿舍的,鐵哥們兒,是吧?陳——”


    “你可能認錯人了,我叫陳沐岩!”趙寶平話沒說完,陳沐岩連忙出口。既然隱居,在修為沒恢複之前,還是盡量不要暴露,否則對趙寶平禍福難測。


    “什麽?”趙寶平一驚,忙仔細一看,嘴裏喃喃道:“不會吧!好像是有點不同——對了!你比我那哥們兒高一些!眼睛有點不一樣!”回過神來,他哈哈一笑又道:


    “不過你們倆長得真像,也都姓陳,相識就是緣分,我叫趙寶平,在鎮上工作,在座的你不認識吧,我給你介紹一下……”


    陳沐岩便微笑著隨趙寶平的介紹和眾人打了招呼。


    席間,眾人不時有涉及國計民生的高談闊論,陳沐岩聽得乏味,索性默默以對。


    下午,陳沐岩要回工地,便告辭了。


    “嘿!哥們兒,上車!”


    剛走出門,卻是趙寶平從院子旁騎上摩托車喚道……


    趙寶平的速度放得很慢,東湖村到七湖鎮的路不到兩米寬,仍是土路。走了一陣,趙寶平忽然道:


    “兄弟,你真不是陳——”


    “真不是!”陳沐岩隻好違心的回道。


    “你知道麽——我那哥們兒,可謂是風雲人物,說起來,他在學校總共也沒一個月,但他剛到學校,便把學校裏最美校花的魂給勾走了,當年我們幾個被高年級同學欺負,他好像會武功,直接把學校有名的凶人給嚇退了;而且他特別義氣,要不是他,我現在估計都不完整了!哎!可惜,我那哥們兒出了意外……盡管我不知道他出事的具體情況,但能感覺出他平時接觸的人很不簡單,所以肯定是惹上了大麻煩,後來……”


    “憶昔去年春,江邊曾會君。今日重來訪,不見知音人。但見一杯土,慘然傷我心!傷心傷心複傷心,不忍淚珠紛。來歡去何苦,江畔起愁雲……”


    這本不是情詩,然而對於陳沐岩來說,隨著趙寶平的講述勾起的回憶,不是青蔥歲月的意氣風發,也不隻是那些刻骨的傷懷……“那些還沒有做完的事、沒有了斷的因果仇怨,欠我的債必須得討回來!”


    “咦!前麵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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