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s大通知書拿到手的那一天,我爸媽在悅來大酒店擺了十來桌的酒。那天來了許多親戚客人,也包括淩家三口。淩晨到的時候,我的視線就不經意朝他瞥去,他穿著很隨意,穿著一件雪白的t恤,休閑褲,這可並不影響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冷冽氣質。他曬黑了一些,五官也立體了一些,頭發剪得短了,看起來很清爽。他手裏拿著一份禮物,在淩家阿姨的推搪下,不情不願地將禮物遞給我,低低地說了一聲:“恭喜。”


    我心花怒放,將禮物緊緊地抱在懷裏,對著他巧笑嫣然:“謝謝。”


    酒席吃到一半,我媽帶著我到處敬酒,當我敬到淩晨這一桌的時,也是最後一桌,我倒了一點點酒,笑著跟大家說了些客套話,正當我要把酒灌進嘴裏的時候。淩家阿姨將我的酒杯奪了過去放到淩晨的麵前,當著大家的麵笑盈盈地:“阿晨,從小我怎麽教育你的,要紳士,要照顧女孩子。”


    淩晨不動聲色地看了媽媽一眼,又看了我一眼。


    淩家阿姨又道:“沒看到小暮都醉了麽,臉都紅了。”


    “那是胭脂,嗬嗬嗬。”我幹笑著,我其實並沒喝多少酒,也沒覺得醉,就是喝酒上臉。


    淩晨端了我的酒一口喝了下去,將空杯子放到一旁,並無多話。我的心開始怦怦跳,呆呆地望著他酷酷的側臉,他這樣跟我算算不間接接吻了,那杯子我喝過。


    淩家阿姨見我沒什麽事了,將我拉到淩晨旁邊坐下:“來來,你們以後就是校友了,阿晨你多跟小暮妹妹說說話。”


    我跟淩晨小時候都是以哥哥妹妹稱呼,長大了連稱謂都取消了。


    大人的記性總是比我們好。


    我安心地坐在淩晨旁邊,感受著他清爽好聞的氣息,對著他咧著嘴笑。正當我犯花癡的時候,感到眼前一黑,淩晨將正隻手都按在我臉上,略惱道:“別這麽看著我,影響我沒法吃東西。”


    我不滿地回敬過去:“你不看我怎麽知道我在看你。”


    淩晨的手被淩家阿姨拍回去了:“怎麽老欺負小暮妹妹,都這麽大的人了也不怕人笑話。”


    淩晨似是氣極了,低頭吃東西,再也不跟我說一句話。我深深地歎了一口,暗自責備自己,就算是太久沒見,也不能急著顯現出自己的本質呀。


    我以為表白這種東西是不能拖的,畢竟誰也無法預算下一刻他還是不是單身。我心裏想著是不是早點把他跟我的關係給定下來,到時候一對小情侶歡歡樂樂地去s大上學是件很幸福的事。


    此刻淩晨生了氣,再也沒搭理我,不過他本來就不怎麽搭理我就是。我瞄了他幾眼,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來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掌很大,溫熱厚實。可能是我做得太出格,他渾身一震,手一哆嗦,碰翻了他旁邊的飲料,飲料從杯子裏倒出來,沿著桌子落下,濺濕了我的新買的裙子。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淩家阿姨又生氣了,拿了紙巾替我擦裙子,不住地念叨淩晨,“你這孩子怎麽做事兒的?”


    “沒關係沒關係的。”我連忙搖頭,因為本來這事兒就是我自己惹得禍。我的臉微熱,有汗從鬢角落下,其實我還是很緊張的。我手忙腳亂地將自己收拾好,老實地坐在他的旁邊,隻敢用眼睛看,不敢再對他動手動腳。


    反正我做得這麽明顯了,能不能領會就是他的事了。而且我媽說了,女孩子不要太主動。她當年追我爸的時候就是太主動了,導致如今時不時地被我爸嘲笑幾句。


    我心不在焉地坐著,本想觀察一下淩晨還會再有其他的什麽反應。可似乎對他來了說,剛才根本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他一本正經地吃著東西,時不時地跟人交談幾句,完全忽略了我。淩家阿姨正打算跟我說點什麽,我媽過來找我辦事。


    “誒?暮暮,穿衣服怎麽這麽不小心?”我媽媽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我裙子上的汙穢。


    我正想著我媽要訓我一頓,淩晨接了話,“阿姨,是我不小心倒上去的。”


    我感激地朝他笑了一下,他沒理睬我,可我仍然覺得他像個英雄。自我們懂事後,淩晨待我冷淡,不過從小到大也算是替我背過幾次黑鍋,所以無論他對我的態度有多麽惡劣,他在我心裏的形象一直很高大。


    酒席結束之後,我隻覺得累,換了居家服窩在家裏的沙發上看電視。


    淩家三口過來串門,淩家阿姨提了許多水果過來,說是帶著淩晨來賠罪的,因為弄髒了我的裙子。我媽忙推脫著說不用:“這又不是什麽大事,已經洗幹淨了,你也太客氣了。”


    淩家阿姨道:“都怪淩晨不小心,明天讓他帶著小暮去買條新的,男子漢就要學會擔當。”


    就算是自家姐妹,還是那麽客氣。我接不上話,索性一心一意地看動畫片。


    淩晨不樂意站在門口聽大人們你推我拒的客套話,跟我爸媽打了聲招呼就麵無表情地朝我走過來了。我一見到他,心情就特別好,不住地咧著唇對他笑,他也不看我,在我旁邊坐下,拿了遙控器按了幾下,轉到新聞聯播。


    我的臉一下子就垮下來了,想去搶他手裏的遙控器,他慢悠悠道:“都多大的人了,還看動畫片?”


    他這是嘲笑我長不大呢?為了表現出我已經具備一個成熟女性的基本條件,我十分淑女地端坐在他旁邊:“其實我平時也看新聞的,多了解了解國家大事,你說是吧。”


    淩晨嗬地笑一聲,沒說話。


    淩家阿姨就在這個時候叫了淩晨一聲:“阿晨,我們四個打幾圈麻將,你在這裏跟小暮妹妹一起看電視啊。”


    “嗯。”


    小時候經常如此,我們兩家的家長正好湊一桌麻將桌,我們兩個小輩坐在一起看奧特曼,或者黑貓警長。不過近兩年因為淩晨和我高考的緣故,兩家人怕影響我們學習,很少在一起打麻將。如今他們放鬆去了,還給我們留了個單處機會。


    我靜默地坐在一邊,愣愣地看電視機。我一直覺得看新聞聯播這種東西是浪費時間的,不過陪自己喜歡的人做他喜歡的事,還是能夠忍受的。等到新聞聯播播映完,我深呼吸了一口氣:“那個,對於今天白天的事,你有什麽看法?”


    “什麽什麽看法?”淩晨皺著眉頭看了我一眼,沒再說話。


    我咬咬牙,反正做都做了,也沒什麽不好意思的:“就是我握住你的手,然後你……”


    “你不小心握錯了,我也沒在意。”他漫不經心地接了一句話,眉毛微皺,起身往衛生間走去,我望著他的背影捂住了自己的臉,平生中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平生中第一次對人表白,就這麽失敗了,著實傷感啊。


    不過我一向都是個堅強的人,即使在之前數學考了十五分的時候我也沒絕望過,自然也不會被這種拒絕打擊到。淩晨如今看不到我,我隻認為是他了解我不夠,我也了解他不夠。我一直認為他比我腐朽,比我封建,小小年紀就說出男女授受不親的話來,甚至連我拉了他一下手,就驚慌失措成那樣。


    本著交流能夠促進感情,我在他從衛生間回來之後就開始找他談話。


    “那個,s大是不是很漂亮啊?”


    “嗯。”


    “學校漂亮了,裏麵的女生是不是也很漂亮。”


    他遲疑了一下,又嗯了一聲。


    “那,那些漂亮的女生是不是有很多都喜歡你,都追著你?”


    “……嗯。”


    “那……你暫時還是單身吧?”


    我問了那麽多廢話,終於有一個是我想問的問題,不過他沒回答我,隻是覷了我一眼。


    我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哦,你是覺得單身不好意思吧,其實也不用覺得不好意思,我也單身,嗬嗬嗬嗬……”


    淩晨終於正眼看我了:“你可以再白癡一點。”


    我略一思索,認為自己這幾年跟他的交流太少,這一上場就問他感情上的事確實有點跳躍了,於是挑著點學習上的問題開始問:“開學的時候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學校麽?我對學校不熟,你比我熟……”


    “你過幾天不是要去軍訓?”


    我應了一聲,心裏略顯失望,要提前報道。淩阿姨這個時候去洗手間,似是聽到了我們的對話,忙接了話道:“阿晨,你過幾天一起送送小暮妹妹,替她搬搬東西。校友是做什麽的,就是這個時候最有作用!”


    淩晨遲疑了一下,還是應了一聲,我無聲無息地笑了起來,因為笑得太得意,不敢給他看到,我又把連忙把嘴巴給蒙起來。他這個優點還是很好的,他很聽他媽媽的話。他看到我這副怪異的樣子,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接下去的兩天我都在忙著收拾去大學的行李。


    s大到不是很遠,爸爸直接開車過去也就三個小時,到學校之後,因為有淩晨的指路,手續辦理得都很順。後來淩晨替我領了被子,還親自站起來替我掛蚊帳,其中一個室友問我,“這是你哥哥吧?長得很英俊。”


    我本來想直白點,又怕被我爸爸聽到,我就含蓄地說道:“我跟他的關係,是屬於……不是哥哥妹妹的那種……”


    室友聽完意味深長地嗯了一聲,隨即朝著我曖昧地眨了眨眼,淩晨聽到之後身體頓了頓,然後假裝沒聽到。我爸爬上鋪有些困難,而我又是整理床鋪的白癡,所以鋪床的這些活都讓淩晨給包了。我看著淩晨跪在我的床頭,微俯下身,將我床單上的皺褶一點點撫平,臉詭異地有些紅,我想我的被子上會留下他的氣息。


    鋪完床,淩晨又帶著我和我爸逛學校,逛到圖書館的時候,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圖書證給我:“如果你晚上覺得無聊可以到圖書館來看書,憑這個可以自由出入。你們的估計還得等一段時間才發。”


    我一看到圖書證上麵他的照片開始心花怒放,忙接了過來對著他說謝謝。我爸在一旁接話道:“阿晨想得真周到。”


    一個下午就那麽過去了。淩晨帶著我們去附近的一家川菜館吃了晚飯,接著他就跟我爸回去了。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我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好舍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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