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安身上有了這些錢應急,也覺得對未來的生活有了新的打算,在他的堅持下,張文青帶著他和雙胞胎離開了住了多年的筒子樓,一起去了新橋鎮。


    新橋是個靠近鄉下的小鎮,去市裏需要半個多小時的路程,周圍也大多都是農田,附近唯一一個比較大的廠子就是當地的製藥廠,因為經營不善,這幾年已經不怎麽出產藥品了,一副要倒不倒的樣子,隻剩下寥寥幾個人還留在廠子裏。


    張姥爺翻新了小院,都是青磚瓦房,有三間大屋已經蓋好了,留給他們幾個住倒是也寬敞。


    蘇子安挨打的事情張姥爺剛聽說了,家裏人擔心他年紀大了一激動要生病,都瞞著沒有告訴他,隻是小姨過去看了看,給留了些錢。張姥爺親自等在新橋鎮的老宅裏等著他們,瞧見張文青的時候,忍不住指著女兒的鼻子痛罵了一頓,老爺子一輩子都是火爆脾氣,偏就生出這麽這麽個性子溫順的大女兒,聽見兩個外孫受傷心疼的厲害,對這性子老實的女兒也是怒其不爭。


    “你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怎麽連幾個孩子都照顧不好?小安和辰辰傷的這麽重,又受了這樣大的委屈,你那個時候就應該護住了!他蘇元德要是敢動你一根手指頭,我老頭子親自上門去跟他講講道理!”張姥爺氣得吹胡子瞪眼。


    張文青在一旁低著頭一句話都不敢反駁,隻是聽著眼圈又紅了。


    蘇子安穿了一身長袖的衣服,遮擋起手臂上大半的傷,上前勸道:“姥爺,您別生氣了,我媽心裏也難受。我們這回不急著回去了,想在新橋這邊多住段日子……”


    “對!就在這住著,姥爺給你說啊,你爸他不來認錯,你們娘幾個就別回去!”張姥爺氣呼呼道:“我就不信這個邪了,非給他從根上治過來不可!”


    蘇子安扶著姥爺,衝蘇童炸了眨眼,小丫頭很有分寸,立刻上前來也跟著攙扶了帶老爺子進去。


    張姥爺還在憤憤不平,他看到閨女一副受氣包的樣就氣不打一出來,轉頭對蘇子安教育道:“小安啊,你是家裏的長子,受了這樣的委屈就不該忍著,你爸打你是他不對!我都聽說啦,你那個大伯挑唆的是不是?”


    蘇子安道:“姥爺您都聽說什麽了?”


    “哼,全聽說了!他如今到處找親戚哭窮呢,說得了胃癌到處求人給他湊錢治病,前幾天還來了你小姨家,要不是他這麽一鬧我還不知道你就愛出了這樣的大事……呸!真是好大的臉!當我們張家好欺負啊……!”


    張文青跟在後麵聽見這話,咬著唇沒吭聲,但是眼裏最後那點懦弱猶豫一下就退盡了。她就是帶著幾個孩子在這邊鎮上吃糠咽菜,也比回去遭那份兒氣強!


    晚飯的時候是旁邊的老鄰居送來的幾道菜,炒的白菜粉條,還有一碗紅燒肉。


    張姥爺給三個孩子分了肉,自己隻用素菜就著喝了一小碗白粥,就笑嗬嗬地擱下了筷子。


    張文青給給他添了小半碗,道:“爸,您多吃點吧,這是柴火熬的米飯,香著呢。”


    張姥爺也沒拒絕,難得回了一碗,歎道:“哎,都多久沒回來了,當初你們……幾個在城裏找了工作,咱們就很少回這了。”


    張文青應了一聲,大約是想起死去的弟弟和弟妹,也沒再多說話。


    張姥爺一邊喝粥,一邊歎氣,也不再說下去了。老爺子當年在橋頭鎮開過雜貨鋪,後來又去了市裏,待等到小兒子沒了之後,他曾想過一個人帶著雙胞胎回來住在這老院子裏,但是家裏的兩個女兒不同意,好說歹說,總算做通了老爺子的工作。雙胞胎歸了大女兒撫養,而小女兒就專心伺候他,這麽多年下來,都照顧的周全。


    蘇元德那個女婿每年來拜訪,瞧著說話客氣有禮,誰知道竟然對孩子下這麽狠的手!張姥爺砸了咂嘴,一臉咬著石子兒崩了牙的表情,好半天才幽幽歎了口氣,給大外孫夾了一塊肉。還好,老大家的子安跟他媽不一樣,總算有幾分他的暴脾氣,知道護著自己家那點錢,也知道護著弟妹。


    “我把這房子翻修了一下,新蓋了三間大瓦房,旁邊那半截院牆也推了,重新圈了個院子,弄的敞亮點。要是以後辰辰他們開上小轎車,也能直接開到院子裏停下……”張姥爺看著正廳裏剛塗白的牆壁,又生出一點好心情來,指點著跟女兒說道。“這幾間也蓋的寬敞,我捉摸過了,翻新3間,再蓋3間,前麵那種幾顆棗樹,正好!”


    蘇童聽見了咬著勺子道:“姥爺,姥爺給我種幾棵杏樹吧,我愛吃杏兒!”


    張姥爺哈哈笑了,捏著外孫女的鼻尖,逗她道:“桃三杏四梨五年,棗樹當年就賣錢,童童啊,你想吃咱們自己家種的杏兒可得等好幾年呢!”


    蘇童饞的流口水,想著黃橙橙杏子的酸甜,道:“不怕,我能等,姥爺以後種了杏樹我每年都來!”


    張姥爺點頭道:“也成,杏樹開花早,春天賞花夏天吃杏,正好!”


    張文青聽出些端倪,忍不住低聲道:“爸,您費了這麽大勁兒翻修老宅,不會是聽了別人說這邊要拆遷的消息吧?這事還沒準呢,您別浪費了錢……”


    張姥爺不聽她的,搖了搖頭道:“我手頭還有幾個餘錢,翻新這老宅子也不是為了那幾個拆遷費,這我一早就決定了的事兒。”


    張文青有點疑惑道:“那這是?”


    “辰辰他們倆長大了,也差不多懂事兒了,我得為他們倆留點東西才能走的安心。”張姥爺聲音很低,“我這個破院子留給他們,你們姐妹倆也別記恨,這地方不值錢,就是給他們留個家,以後長大了總得有個落腳的地兒才行啊。要不然,被人趕出來,也沒地方躲幾天……”


    張文青眼圈兒又紅了,啞著聲音道:“爸!都是我不好,我沒用。”


    張姥爺瞧了眼大閨女,歎了口氣,拍了拍她肩膀道:“傻丫頭,哭什麽,都多大的人了,小心孩子們瞧見了笑話。”


    那邊的雙胞胎已經嚇得捧著飯碗不吃飯了,蘇辰單手吊著被蘇子安喂飯,含在嘴裏咽不下去,蘇童跟著也掉了眼淚,小肩膀一抽一抽的瞧著怪可憐。張文青趕忙擦幹了自己的眼淚,道:“好了,沒事了,快吃飯,一會跟媽出去把碗筷給隔壁的吳奶奶還回去。”


    晚飯吃的有點沉悶,張文青也覺出雙胞胎被嚇著了,領著他們兩個出去還碗順便出去溜達一會,房間裏一時隻剩了蘇子安和張姥爺在。


    老爺子在房間裏生了爐子,拿了幾塊紅薯煨在下頭的灰燼裏,瞧著有軟了的就先扒拉出一塊遞給了大外孫,笑道:“來,嚐嚐,你小時候最愛吃這個了。”


    蘇子安很小的時候張姥爺還開著兩間雜貨鋪,一間在這由老爺子打理,一間在市裏,交給了他小舅媽看管。那時候他常跟著他媽去鄉下看望姥爺,烤紅薯這東西就算吃了一嘴灰也停不下,就愛這一口。


    好多年沒吃了,當時小舅還在,常給他親手剝幾個,如今家裏再也見不到他了。


    張姥爺用手裏的燒火棍扒拉著那點不旺的火星,火舌舔過木棍上頭,發出輕微的劈啪聲,火光映襯下的老人更顯出幾分蒼老。他夠摟著背,瞧著那點火光,像是愣愣地又想起了什麽過去的事兒。


    蘇子安喉頭發堵,他還記得姥爺當初怎樣白發人送黑發人,也記得當初他媽出了車禍,老爺子一夜頭發全白了,大冬天四處奔跑為他媽治病籌錢落下了咳嗽的病,沒幾年也去了。那時候雙胞胎還未成人,他能給的照顧就是節衣縮食的郵寄些錢回來,但是具體家裏是什麽情況,不得而知。


    但是用腳後跟想,也必然是不好的。要不然,蘇辰和蘇童也不會淪落到那個地步……蘇子安低頭看著爐子裏那點火光,眼睛裏映襯出的火苗也在一跳一跳的,他緩緩開口道:“姥爺,您這麽瞞著他們兩個,瞞不了多久的。”


    張姥爺歎了口氣,道:“我知道,當年出事兒的時候他們倆不過滿月,那麽小的孩子,從小被人說沒爹沒娘我不忍心,加上你媽和你小姨勸著,我也就同意他們去你家了。我心想辰辰和童童每月都有些錢,他倆用不完,貼補下你家也好,而且你爸也拍著胸脯答應我了,等把這倆孩子撫養成人,再告訴他們真相……誰知道你爸的脾氣,如今怎麽變成這樣了呢?”


    蘇子安低著頭,微微歎了口氣。他很小的時候,他爸的確是對他和他媽挺好的,那時候電子表一塊要五六十元,他爸就給他買過一塊戴在脖子上,還拍了照片。後來跟他爸在一起的那些連長、指導員都一步步高升了,而他爸一直留在副連的位置上幹六年,實在是有些熬不住了吧。


    張姥爺在那碎碎的念叨著,“小安哪,你是個好孩子,這些年你都當了個好哥哥,你也別怪姥爺偏心,你們三家姥爺都留了些東西,辰辰他們這份兒姥爺做主,多給他們分了點。你們都有爹媽照顧著,他們倆命苦,沒人給置辦些東西,姥爺得給他們多留點啊……”


    蘇子安道:“姥爺,那是您的錢,您怎麽處理都是應該的。小辰和童童他們兩個將來就算沒有這套老宅子,我也會給他們準備的,您放心吧。”


    張姥爺聽了有點感動,老人年紀大了,每回瞧見雙胞胎就想起自己早過世的兒子,又想他們,可見了心裏又難受,瞧著雙胞胎一天天長大,也就有了這份置辦產業的心思。到底是他們老張家的一點血脈,他這個孤老頭子不疼著,誰疼呢!難得大外孫沒有芥蒂,還說的貼人心窩,老爺子拍了拍他的手,歎了口氣沒再多說。


    蘇子安卻是想到了另一個問題,蘇辰當年十幾歲的時候叛逆的厲害,他那會在外地求學,為了節省路費,一年才回來一趟,瞧見的就是滿屋子的照片都被蘇辰挖走了自己的那部分——他不認可自己是這個家的人,恐怕是聽其他人說了些什麽。


    蘇子安眉頭微微皺起來,沉吟一下,道:“姥爺,小辰他們大了,也懂事了,我想慢慢把他們的身世告訴他們。畢竟是關於自己親生父母的事兒,他們有權力知道。”


    張姥爺還有些遲疑,道:“這,還太早了吧?他們還是孩子呢,等幾年……”


    蘇子安搖了搖頭,道:“姥爺,他們聽咱們說出來,總比從外人嘴裏聽到的強。”


    張姥爺看了他一眼,掙紮了一下,道:“那好吧,小安你慢慢跟他們說,千萬照顧好了,別讓他們出什麽差錯。”


    蘇子安答應了一聲,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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