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少霖身戀紅塵,不願成“佛”,自不願接受這“三花”之獻,遂用了式“巧撥陰陽”,加以拆解。


    拆開第一朵劍花。


    解消第二朵劍花。


    第三朵呢?


    第三朵是既拆不開,又解不消,因為高少霖突然覺得虞大剛的那柄劍兒之上,似有無窮吸力,把自己所執劍兒,緊緊粘住。


    雙劍才合,虞大剛虎目雙張,向項小芸高聲叫道:“芸妹,你對於這第一陣的比鬥結果,是怎樣預測?”


    項小芸應聲答道:“追魂劍客折劍。”


    虞大剛一聲清嘯,力貫右臂,發勁振劍。


    高少霖一聽項小芸發話,更知不妙,趕緊也凝聚全身內勁,貫注右臂,及於所執寶劍,想加以防護,不讓虞大剛如願震毀。


    這位“追魂劍客”的反應,已算相當敏捷,但主動被動之間,總難免遲了一步。


    一陣龍吟脆響,一聲森厲悶哼。


    這兩種聲息,不是同時並作,而是略分先後。


    龍吟脆響之下,隻見高少霖手中的劍兒寸折,虞大剛手中劍兒卻完好無損。


    森厲悶哼後作,在這聲悶哼之下,隻見“追魂劍客”高少林,步履踉蹌地,接連後退三步,並從嘴角間,流出殷紅血漬。


    原來,他想用本身內功,保護劍兒,結果不單劍未保住,連髒腑方麵,也被虞大剛的堅強真氣,震得傷損不淺。


    “氤氳教主”赫連匡一麵驚心項小芸的預測之準,一麵驚心於虞大剛的功力之高,不禁皺眉叫道:“高兄請回,勝負兵家常事,不必對此介意。”


    高少霖正自羞赧難當,聽了赫連匡如此發話之後,隻好目閃凶芒地,向虞大剛怒視幾眼,恨恨而退。


    虞大剛一抱雙拳,目注“南劍”徐赤峰,朗笑說道:“在下多承‘追魂劍客’高大俠之見讓,如今敬向‘南劍’徐大俠,請教震世劍術!”


    “南劍”徐赤峰聽得對方叫陣,不得不應聲下場,但心中卻生怙懾!


    誠如赫連匡之言,武林人物過手切磋,勝敗乃是常事,不足為奇,但高少霖之敗,卻敗得太不尋常,遂使徐赤峰有點氣餒!


    所謂“太不尋常”,共有兩種原因,第一種原因是徐赤峰深知高少霖名頭極大,劍術極精,縱然敗在人手,也應該敗得石破天驚,敗得轟轟烈烈!


    第二種原因是虞大剛根本不曾展露什麽進手絕招!隻是用於式“三花獻佛”,以劍對劍地,凝勁一粘,吐勁一震,便把那位大名鼎鼎的“追魂劍客”高少霖人也震傷,劍也震折!


    照說“南劍”徐赤峰這接戰第二陣之舉,先窺虛實,占了不少便宜,但他偏偏既看不出高少霖是如何落敗,也看不出虞大剛的武功來曆,根本毫無所得!


    赫連匡見徐赤峰走過身邊,遂把他叫住,低聲說道:“徐兄謹慎一些,高兄之敗,恐怕仍是由於過份輕敵,才為對方所乘!你應該設法先摸清對方路數,便易克敵製勝!”


    徐赤峰點頭領命,走下場中,向虞大剛抱拳笑道:“虞大俠,你好高明的劍術……”


    虞大剛不等徐赤峰再往下講,便即接口笑道:“徐大俠名列‘七大劍客’,位居一代宗師,虞大剛既承讚許,倒要請問徐大俠,可看得出在下藝宗何派?”


    這句“藝宗何派”,把徐赤峰問得麵紅耳赤,慚窘不堪,口中期期艾艾地,答不上話。


    虞大剛反倒替他解圍地,微笑說道:“其實也難怪徐大俠看不透虞大剛藝宗何派?因為我在適才一陣之上,並未施展出師門劍法!”


    赫連匡聽言,不禁透了一口長氣,因為自己對於虞大剛的武功來曆,也在納悶,如今聽得他自稱並未施展師門所學,方告略覺慰解!


    但對方未展所長之下,便輕輕易易地,勝了“追魂劍客”高少霖,則他的師門劍法,又蘊有多大威力?“南劍”徐赤峰是否……


    赫連匡正在為“南劍”徐赤峰擔憂,徐赤峰卻已向虞大剛含笑說道:“虞大俠適才既然未展所長,希望你在這一陣之上,不吝以絕技賜教!”


    虞大剛不答對方所問,卻轉過身來,遙向項小芸軒眉笑道:“芸妹,你對這第二陣結果,是怎樣預測?”


    除了赫連匡已有所知外,“南劍”徐赤峰與其餘“氤氳群豪”,均聽得雙眉一挑,全目注意項小芸如何答話?


    項小芸秀目微揚,笑吟吟地叫道:“大哥,你要加點油了,我預測你會縱橫捭闔地,把這位大名鼎鼎的‘南劍’徐赤峰,傷在劍下!”


    徐赤峰聽得按納不住,胸中血氣,一陣激動,探手肩頭,撤出了慣用青鋒!


    他因一來驚於高少霖落敗之易,二來怒於項小芸出語之狂,遂不再表示客氣公平地另取劍用,用的是光色微紅,隨身多年,生平仗以成名的“赤英劍”!


    這柄“赤英劍”,雖非前古神物,但因銅質頗好,亦能洞石穿金,尤其是淬有“赤磷”毒質,光色微紅,使徐赤峰覺得與自己“南劍”之號的“丙丁”方位暗合,故而心愛已極,視如拱壁!


    徐赤峰把“赤英劍”撤在手中,不單他自己,連那位剛剛铩羽的“追魂劍客”高少霖,都覺精神一振。


    因為高少霖適才雖敗,卻敗得有點胡塗,有點莫明其妙,有點心中不服。


    如今,徐赤峰有了自己前車之鑒,戒意必深,又複撤出這柄用來稱手,在武林中頗著威名的“赤英劍”,情況顯然有利,與前不同,倒要看看那位雖然號稱“虎皮裙”,名列“武林十七奇”,但卻一向不露鋒芒的虞大剛,是否仍然能像對付自己一般,輕易取得勝利?


    高少霖心中盤算,目內凝光,卻見那虞大剛在項小芸說了以後,向徐赤峰揚眉傲笑說道:“徐大俠,我項小芸妹子,既作如此預測,虞大剛隻好冒瀆得罪,我打算攻你七劍。”


    徐赤峰聽到此處,接口問道:“虞大俠此語之意,是否說要把我傷在這‘七劍’之下?”


    虞大剛的性情方麵,本極謙和,但如今因知項小芸所定策略,是要以寡勝眾,先在氣勢上壓製“氤氳群豪”,遂故意驕人地,微一點頭,揚眉笑道:“徐大俠猜得不錯,虞大剛正是此意。”


    這時,連“氤氳教主”赫連匡也覺虞大剛“七劍傷人”之語,未免太狂,眉峰深蹙,心中盤算!


    他盤算的是海宇以內的各大名家之中,到底有那些獨創精研的妙奇劍法,共稱“七式”?否則,虞大剛怎敢似有充分自恃地,根本就不把這位名震乾坤的“南劍”徐赤峰,看在眼內?


    常言道:“劫數臨頭心智昏”,赫連匡如今便是這種情況,他想得雖有道理,卻想不出所以然來,尤其更絕未想到,“一劍先生”公孫明的神奇絕學,昔日曾使自己大吃苦頭,因而斷去左手四指的“玄天七劍”!


    徐赤峰聽得虞大剛毫不客氣地,直承要在七劍之中,使自己愛傷,不禁全身微顫,厲聲問道:“倘若徐赤峰尚有微能,竟逃出尊駕所政的‘七劍’之下,虞大俠又便如何?”


    虞大剛毫不考慮地,應聲答道:“我便橫劍自絕,或是負手卓立,不加任何抗拒地,聽憑你砍我七劍。”


    這幾句話兒,答得夠幹脆,夠驚人。


    卻也足夠表現出對於“南劍”徐赤峰的輕視之意!


    “氤氳群豪”聽得先是一片肅靜,跟著便起了一陣宛若蚊鳴的“嗡嗡”低聲議論!


    徐赤峰則幾乎連肺都要氣炸,目皆俱裂地,怒嘯一聲,從雙眼中閃射凶芒,厲聲叫道:“虞大剛,你……你簡直欺人太甚!我……我要和你來個‘七劍賭命’。”


    虞大剛笑道:“這‘七劍賭命’之語,怎樣解釋?”


    徐赤峰咬牙說道:“你方才說是我若能逃出你‘七劍’連攻,不受傷損,你便橫劍自絕!”


    虞大剛點頭笑道:“這話並非僅僅出我之口,入你之耳,而是當眾宣言,徐大俠盡管放心,虞大剛不會腆顏背信。”


    徐赤峰此時業已無法保持心氣平靜,須發抖動,顫聲說道:“好……好……好……我若逃……逃不過你……你的‘七劍’連攻,也……立時當眾自刎。”


    說到此處,轉過麵來,向赫連匡抱拳叫道:“赫連教主,請命人備棺,徐赤峰要與這位過份驕狂的虞大俠,在棺前決戰!因為隻消‘七劍’相交以後,我們兩人之中,總有一個橫劍自刎。”


    赫連匡也深知今日是自己所創這“氤氳教”的存亡絕續關頭,遂索性點了點頭,命人準備棺木。


    虞大剛因棺木尚未抬到,遂目注徐赤峰,心平氣和地,微笑叫道:“徐大俠,你不要怪我虞大剛過份驕狂,你應該記得你兩年多前,在‘湖南獄麓山’腳,所作之事。”


    徐赤峰聞言雙眉一挑,退後半步,看看虞大剛那副不怒而威的雄偉英姿,失聲的問道:“你與那‘嶽麓山樵’洪一嵐,有何關係?”


    虞大剛臉色一正,應聲答道:“洪一嵐是我武林道義之交,他一家七口,全都命喪你‘赤英劍’下,連繈褓幼童,均未幸免,故而虞大剛今日才有‘七劍連攻’之語,常言道:‘種因得果,孽報循環,神道昭昭,舉頭三尺’,徐大俠捫心自問,你所行所為,是否人神共憤?能怪我虞大剛對你有所驕狂失敬麽?”


    徐赤峰臉色鐵青,咬牙不語。


    這時,“氤氳教”中弟子,業已抬來一具朱漆桐棺,放在“演武場”上。


    徐赤峰濃眉雙剔,沉聲叫道:“你們把那棺蓋打開!”


    抬棺弟子,自然遵他所說,把棺蓋啟開,倚在棺側。


    這時,偌大的演武場上,靜悄悄地,鴉雀無聲。


    雖然,隻多了一具棺木,但氣氛便顯然沉重得多,添了一種肅殺意味!


    項小芸初見了虞大剛對於“南劍”徐赤峰毫不客氣,太露鋒芒,似與平日老實敦厚相違,正自有點納悶!忽又聽得他那“孽報循環”之語,方知冤家路狹,恰巧相逢,徐赤峰大概惡貫滿盈,難逃公道。


    棺蓋既開,徐赤峰便手橫“赤英劍”,向虞大剛冷笑叫道:“虞大剛,你既定‘七劍’之數,怎麽還不動手?倒看我們兩人,是誰睡進那具棺木之內?”


    虞大剛神色平穩地,淡淡答道:“虞大剛不敢以藝驕人,但‘嶽麓山樵’洪一嵐兄,若是泉下有靈,恐怕會為了他一家七口的滅門血債,而站在那具棺木旁邊,拉你一把!”


    這兩句話兒,把位兩手血腥無數,殺人向不眨眼的“南劍”徐赤峰,聽得心神震懾,毛骨生寒,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顫!


    虞大剛發現對方內疚神明,盛氣已餒,遂劍眉雙挑,朗聲叫道:“徐大俠留神,虞大剛這就進手,你且接我代天行誅的‘七劍’之數!”


    語音方落,劍光已騰,隻是一振腕,便已張開了一片七八尺方圓的密密劍網,向徐赤峰全身罩去!


    這招劍法,名叫“玄天劍幕”,是曠代大俠“一劍先生”公孫明所創“玄天七劍”的起手招式!


    這七招劍法,本已變化莫測,威力絕倫,再經公孫明退隱山林,不問世事的多少年來,重加錘煉研究,自然精上加精,妙外添妙!


    虞大剛在“崤山”奉召參師,便是重煉“金剛散手”,和這“玄天七劍”,如今新研初試,氣象萬千,比起昔日“一劍先生”公孫明的親自施為,似也未遑多讓。


    徐赤峰想不到對方一劍方發,便具如此威力,深深大為吃驚,用了式自己最得意的“千山飛雨”,加以格拒!


    他麵臨威脅,身在場中,吃驚自然難免,但場外卻有人比他吃驚更甚!


    這吃驚更甚之人,就是赫連匡,主宰“銷魂堡”的“氤氳教主”!


    常言道得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凡屬受過慘痛教訓之事,定必永世難忘,印像深刻!


    赫連匡昔年在關外為寇,便嚐過這“玄天七劍”厲害,他左手四指,也更是斷送在這招“玄天劍幕”之下,哪得不觸目生悸,失聲驚噫!


    這位“氤氳教主”,不僅驚於重睹“玄天七劍”,並驚於這招“玄天劍幕”,由虞大剛施為起來,威力之強,竟不弱似昔日“一劍先生”公孫明的親自施展!


    “烏指女”衛紅綃見赫連匡忽然失聲驚噫,心知必有重大事變,遂湊向他的耳邊,低聲問道:“教主為何失驚?我看這虞大剛並非空誇大話,所用劍法,威力極強,徐赤峰兄恐怕抵敵不住?”


    赫連匡皺眉說道:“豈僅抵敵不住,最多三劍,徐赤峰必進棺材,但他既當眾宣言,備棺決戰,我也無法相救!隻好聽天由命,看他造化如何的了!”


    衛紅綃眼珠微轉,恍然問道:“教主莫非看出了那虞大剛的來曆,或所用劍法的路數了麽?”


    赫連匡仇火暗燃,咬牙答道:“這是‘玄天七劍’,我的左手四指昔年便斷在這種劍法之下。”


    衛紅綃“呀”了一聲說道:“這樣說來,虞大剛竟是‘一劍先生’公孫明的弟子。”


    赫連匡點了點頭,獰笑說道:“絕對不會有錯,徐赤峰在這一陣上,縱然性命難逃,我也必將施展‘氤氳化血指’,使那虞大剛在下一陣上,慘遭劫數!”


    話方至此,滿場雄豪,倏然齊聲驚呼!


    原來,虞大剛的“玄天七劍”,此時業已用到第三招“玄天劍雨”。


    第一招“玄天劍幕”和第二招“玄天劍網”的回環並發之下,顯已變化萬端,威風八麵,把位以劍術成名,位列“七劍”之一的“南劍”徐赤峰弄得目眩神搖,手忙腳亂!


    尤其這第三招“玄天劍雨”,是虞大剛於跟蹤追擊之下,縱身淩空,掉頭震劍而發,精芒電閃,光影千裏,真如同驟雨傾盆,垂天疾降,威勢格外淩厲!


    徐赤峰總算藝業不弱,竭盡所能,連擋兩劍,雖然不曾受傷,卻已被虞大剛迫得他倉惶頗甚。


    驚魂尚未全定,漫天劍雨,又告臨頭,徐赤峰知道想閃萬難,隻好用了招“臨淵羨魚”,把手中“赤英劍”,幻成一片淡紅色的劍網,向上迎去。


    先賢曾雲,“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徐赤峰這招“臨淵羨魚”,雖然用得極見功力,可惜卻與先賢之訓有違,是“立而結網”,不是“退而結網”。


    “不聽老人言,尚且吃虧在眼前”,徐赤峰是“不聽賢人之言”,遂告性命難保全。


    漫天劍雨一落,匝地劍網一迎,結果應該如何?


    撇開武學不論,單就實質而言,用網迎雨,定然整網皆空,雨點盡漏。


    理論如此,事實也確是如此,劍雨劍網,當空互合之下,隻見有幾點劍雨,透網而過。


    劍雨既告透網,勝負也就立分,徐赤峰情知不妙,趕緊以一式“仰看天星”,向後貼地倒縱而出!


    身屬一流名手,功力自必不凡,徐赤峰應變敏捷,居然被他及時縱了出去。


    等到他腳跟點地,腰間挺勁的站起身形,卻發生了三種情況!


    第一種情況是巧,第二種情況是冷,第三種情況是窘!


    所謂“巧”的情況,是徐赤峰這一縱退,竟無巧不巧地,縱到那具朱漆桐棺之側!


    所謂“冷”的情況,是徐赤峰覺得頭頂發涼,有一縷冷冰冰的液體,從額間順頰流下。


    他不用摸,也不必看,便知那縷冷冰冰的液,是血!也就是自己身形縱得雖快,虞大剛劍雨落得更快,已被他把頭頂劃破,受了劍傷!


    所謂“窘”的情況,是自己剛剛腰間挺勁,站穩身形,虞大剛也到了麵前數尺。


    但虞大剛並未趁徐赤峰不曾站穩之際,繼續搶攻,隻是笑吟吟地,橫劍卓立。


    善戰者,善於攻心,虞大剛這“笑吟吟地”,橫劍卓立姿態,竟比他師門絕學“玄天七劍”的罕世威力,還要來得厲害。


    因為虞大剛若是繼續進手攻擊,徐赤峰也必繼續拚命抵抗,雖然情勢顯居下風,也不能說是沒有萬一僥幸之望。


    如今,虞大剛冷然橫劍,傲笑卓立,徐赤峰卻一縷血痕,自額間汨汨下流,勝負之數,業已顯然,卻教他怎好意思當著濟濟眾雄,食言背信?


    江湖人物,倘稍有身份,多半均具備一種可愛美德,就是“寧教一命絕,不肯片言違”。


    徐赤峰是“七劍”之一,也是“武林十七奇”之一,不單有頭有臉,並有響當當的字號,他臉上一熱,心中一涼,覺得自己丟不起人,但卻丟得起命。


    於是,這位“南劍”徐赤峰,目光如火,惡狠狠地盯在虞大剛的臉上,滿麵慘厲的神情,獰笑一聲,反手橫劍就頸。


    在場人物,包括了敵方的虞大剛、項小芸、艾皇堂等三俠,以及己方的“氤氳眾豪”,全都眼看徐赤峰橫劍自絕,決無任何一人,出手攔阻。


    並不是徐赤峰的人緣太壞,也不是這些武林豪傑,毫無惻隱之心,隻因為在這種情況下,“死”,才是最英雄的手段,誰若救了徐赤峰,簡直比把他分屍寸段,還要使他難過。


    劍頸相接,鮮血立噴,徐赤峰的屍體,也恰好跌進背後的棺木內。


    人是死了,事情可未完結。


    這是“正”與“邪”的分野,徐赤峰因身屬邪惡魔頭,死雖死的有點英雄意味,但死後竟還表現了一種惡魔行徑。


    因為他在死前,目光如火地,怒視虞大剛時,心中卻起歹念,憑藉一口暴戾之氣,趁著橫劍刎頸,氣息將斷未斷的一刹那間,竟猛一翻腕,一麵死去仰跌棺中,一麵卻把那柄“赤英劍”,向虞大剛當胸擲去。


    虞大剛決未想到徐赤峰人已死去,還會逞凶,加上雙方距離又近,委實來不及作任何躲避防護。


    項小芸與艾皇堂,也是在看得眉飛色舞之下,想不到突生巨變,來不及出手援救。


    就在項小芸芳容變色,艾皇堂推杯起立,虞大剛瞠目待斃的千鈞一發之際,突然響起了一聲:“阿彌陀佛。”


    除了佛號以外,還有一聲震天虎吼。


    除了震天虎吼以外,還在當空閃起了一道墨色精虹!


    真所謂“僧到虎到,聲及虹及”。


    先是那道墨色精虹,從橫裏電掣而來,恰好截住了徐赤峰死後傷人的脫手“赤英”飛劍!


    這道墨色精虹,是柄看來並不十分起眼的尋常鐵劍。


    但劍尖劍腰,淩空互觸以後,卻把那柄鋒芒極利、又具奇毒的“赤英劍”,生生斷為兩截。


    跟著便是一隻毛色純黑的巨大猛虎,飛降當場,虎背上坐著“酒糟扁鵲”莊七先生,和一位奇瘦無比的灰衣老僧。


    “氤氳眾豪”一方麵,尚有多人不認識這位奇瘦灰衣老僧,但項小芸、艾皇堂,和虞大剛等,卻知道這就是“七劍”


    之一,被莊七先生專誠來往“太白山”,請來助陣的“鐵劍枯僧”大忍禪師!


    項小芸驚魂初定,透了一口長氣,心中好生感慨。


    因為她想起她於“龍門”奪寶之時,也曾以類似手法,飛劍擊劍地,在“西劍”邱萍劍下,救了“子母雙環”平念強的一條性命!


    如今,大忍禪師又複從“南劍”徐赤峰的“赤英劍”下,救了虞大剛,雖然當事人兒不同,事卻極為類似,令人深深感到天道無虧,冥冥中真有賞善罰惡之報。


    虞大剛雖然危機一發,死裏逃生,卻仍鎮定尋常,向那剛剛跨下虎背的“鐵劍枯僧”大忍禪師,尋抱雙拳,揚眉含笑說道:“多謝老師以無邊佛法,為虞大剛度厄消災。”


    大忍禪師合掌當胸,又念了一聲佛號說道:“虞施主莫要過謙,得道者必獲天助,貧僧不過適逢其會,略為效勞而已。”


    說完,拾起自己那柄鐵劍,便與莊七先生,雙雙走向客坐,和項小芸、艾皇堂等,互相禮見寒喧。


    “氤氳教主”赫連匡因在這三日之間,被那“椒汁藥引”害得死去活來,知道受了莊七先生作弄,心中對這“酒糟扁鵲”,憤恨已極,見他又複出現,不禁冷“哼”一聲,獰笑叫道:“莊七先生,你我業已恩怨兩消,這次既然不速而來……”


    話方至此,項小芸便截斷了他的話題,搖手笑道:“赫連教主,請你把‘不速’兩字收回,我不是早就告訴了你,還有一些友好,隨後趕到。”


    赫連匡被項小芸用話堵住,方自暗蹙雙眉,那位“酒糟扁鵲”莊七先生,忽又怪笑叫道:“赫連教主,佛子每登三寶殿,醫生常入病人家,我既然作過你的禦用醫生,難道不應該再來看看我的診斷成績?教主尊恙如何,我莊老七為你所開的最後那張藥方,大概效力甚宏,使你頗為受用。”


    赫連匡恨得暗咬鋼牙,但表麵上卻仍保持了平靜神色,隻把雙眉微挑,目中閃射凶芒地點頭答道:“不錯,七先生在臨去之際,才顯出了真功夫,那張以‘椒汁’為引的藥方兒,確實其效甚宏,使赫連匡痼疾得痊,脫開苦海,故而我今日對你,不會菲薄,必當投之桃李,報以瓊瑤地,有相當份量的酬醫之贈!”


    他們雙方,正在針鋒相對,虞大剛忽又抱拳笑道:“虞大剛三陣之戰,還有一陣未了,敬請夏侯副教主,下場指教。”


    夏侯彬雖然拿定主意,要保持實力,坐觀成敗,使眾俠與赫連匡的所有力量,互相對消,但對虞大剛這等指名道姓的公然叫陣之舉,卻也不便裝聾作啞地,絲毫不加理會。


    但他剛剛站起身形,卻被赫連匡加以製止地,連搖雙手說道:“夏侯二弟且慢,我要先向這‘虎皮裙’虞大剛,問上幾句話兒。”


    夏侯彬恨不得赫連匡能夠和虞大剛互拚生死地,打上一架最好,聞言之下,自然唯唯應命。


    赫連匡目注虞大剛,沉聲問道:“虞大剛,你適才與‘南劍’徐赤峰互相動手時,所用招術,是否‘一劍先生’公孫明蝕創精研的‘玄天七劍’?”


    虞大剛肅然答道:“赫連教主的法眼無差,虞大剛正是受業於我恩師,公孫先生門下。”


    赫連匡仇火騰胸,冷冷問道:“令師公孫先生的俠駕何在?赫連匡昔年曾受教益,每思晉謁圖報,輒恨訪舊無由。”


    虞大剛故作不知昔年過節地,含笑說道:“家師厚德寬仁,生平對人施恩,從不望報!如今更已謝絕世緣,勤參上道,赫連教主毋須太客氣了!”


    赫連匡揚眉問道:“虞大俠在‘玄天七劍’方麵,已得令師真傳,但不知‘金剛散手’方麵……”


    虞大剛接口笑道:“這是我師門之中的兩樁絕藝,虞大剛雖然姿質魯鈍,卻也旦夕苦練,略有微薄成就,適才邀請夏侯彬副教主,互以掌法切磋,便是獻醜求教之意。”


    赫連匡一陣森森冷笑,目內凶芒如電,彷佛憤怒已極,但旋又怒色漸斂,平靜下來,向夏侯彬叫道:“夏侯二弟,你且下場應戰,領教領教虞大俠得自公孫先生秘傳的曠代絕藝‘金剛散手’。”


    原來,這位“氤氳教主”,自從認出“玄天七劍”,知道“虎皮裙”虞大剛就是深仇“一劍先生”公孫明之徒後,便已按納不住胸頭仇火,要想施展一身所學,以及秘煉毒功“氳氳化血指”,與對方一拚生死。


    但轉念一想,虞大剛在“玄天七劍”的造詣上,似已不弱於昔日的“一劍先生”公孫明,不知他的“金剛散手”,是否也具有昔日所挨的那種神奇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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