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羅米修斯看到宙斯的神情,實在是笑不起來,新一代的神祗們為什麽一個比一個嗜血,且不說戰神、海神、太陽神、酒神這些以殘忍聞名的神祗,現在的奧林匹斯,十個神祗有八個都帶著好戰基因,尤其以宙斯為首。


    特洛伊之戰時他頻繁插手戰事,總在一方要敗時去扶持另一方,別人都猜測宙斯是為了阿喀琉斯、或者為了某個神祗,他們似乎從沒往另一個方向想過,宙斯從骨子裏,就是一個狂熱的好戰分子。


    宙斯幾乎從出生開始,他就一直在參加戰爭,如今剛剛太平幾年,他又要組織戰爭,而且這一次的規模,連普羅米修斯也無法想象。


    明明他早就察覺到克洛諾斯的意圖了,卻從來不阻止,甚至任由其發展,這一次是神的戰爭,動輒血流千裏,宙斯哪是天神,簡直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惡魔。


    普羅米修斯緊抿著唇角,宙斯看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麽,嗤笑一聲,雖然不願意解釋,但為了以後少些麻煩,他還是說道:“別把我想的那麽肮髒,普羅米修斯,禿鷹吃你的肝髒時,是不是把你的智商也給吃了?這麽簡單的道理,難道還要我來告訴你?”


    普羅米修斯不明就裏,宙斯看著他的目光也越來越不屑,“你以為奧德修斯恢複你的自由是偶然、是幸運?都不是,這是一個開端,從你開始,古老的神祗都會慢慢恢複自由,這是誰也阻止不了的事情,我也不行,現在能做的,隻有充分準備。”


    宙斯說的沒錯,神祗也不是永恒的,早晚有一天,宙斯也會被推翻,但無論被誰推翻,都不能是曾經的提坦神們,如果克洛諾斯重新執掌神王的位子,現在的神族一定會被瘋狂報複,到時的下場就要比塔爾塔洛斯慘多了。


    宙斯看他明白了,也不再多話,轉身準備離開,普羅米修斯想起另外一件事,向他的背影發問:“塞壬怎麽辦?”


    宙斯的腳步停頓,轉過頭來,奇怪的看著他,“塞壬?命運女神不是早就給過她的預言了嗎,不過是個可憐的孩子,被克洛諾斯利用了也不知道。你提醒我了,她的父母會是很好的助力,聽說你和他們關係不錯,到時候你去把他們的父母勸進我們的陣營,至於這個小女神,不用管她。”


    普羅米修斯怔住,這是放棄的意思了。


    宙斯一直都這樣,沒有用處的人總是毫不留情的拋棄,對他是這樣,對克莉奧也是這樣,如果不是克莉奧重新有了利用的價值,宙斯也不會把她留在聖殿為她救治。


    抿了抿唇,他對塞壬也有感情,但這感情和克莉奧比起來,幾乎等於無,既然連宙斯都放棄了她,普羅米修斯也不能做什麽。


    誰能和命運抗爭?誰也不能。


    =====


    塞壬還是一無所知的狀態,每天隻要能和酒神在一起就很滿足了,似乎到了現在,一切都很完美,她已經沒有任何需要做的事。


    每天都和狄俄待在城堡中,人類也知道了她的身份,見到她還會恭恭敬敬的喊一聲“塞壬女神”,受人尊敬的感覺真不錯,因為人類幾乎不知道她的名諱,所以身為一個女神,世界上竟然沒有一座屬於她的神廟。


    沒有就沒有吧,她不在乎,她又不是阿芙洛蒂忒,沒了信仰不能活。


    午時,照例和酒神一起出來,躺在綿軟沙灘上午睡,趴在狄俄的胸口,聽著強有力的心跳,就像催眠曲一樣,她很快就睡著了。


    迷蒙的世界,到處都是大片大片的色塊,所有東西都不清晰。


    塞壬愣了一下,還以為是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使勁揉揉眼睛,眼前的東西還是沒變,還有十分模糊的聲音一直竊竊私語,能聽出來有人在說話,但完全聽不清那個人在說什麽。塞壬站在原地,腦海前所未有的清醒。


    是夢吧。


    神祗也會做夢,但通常都是無盡記憶中的微末一段,塞壬很確定這並不是她的記憶,看著周圍的樣子,塞壬皺起眉頭,雖然看不真切,但她好像對這有點印象。


    右前方似乎有個人,塞壬試著向那邊走,結果每走出一步,看到的景象會瞬間渲染,如水彩一般然後再次凝結,景象永遠和她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看樣子,塞壬是過不去的。


    既然過不去,塞壬就不走了,努力支起耳朵,想聽清他們在說什麽。


    這裏有兩個人,不對,有很多人,但說話的隻有兩個,塞壬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但身為神祗,她也對虛無縹緲的事情有極大的好奇心,誰知道哪個夢就包含了預言呢?


    把全身力氣集中在耳朵上,塞壬都覺得頭痛了,才聽到了一些破碎的詞。


    “沒用的東西!……神王……我會擁立……”


    好像是女人的聲音,但隻是幾個詞匯,塞壬比一開始更疑惑了,神王,跟宙斯有關係?


    原本靜止的畫麵動了一瞬,似乎有個人像另一個方向走過去,塞壬努力想要辨清他的模樣,最多最多,也隻能看出他很高大,應該是個男人。


    原本長條的黑色變成了一團,和另一個紫色的長條貼合在一起,那個長條比男人還高大,好像是剛剛說話的人。


    這樣一想,塞壬突然有些明白了,這裏站著很多人,他們都不動,而且看起來比較卑微,這個紫色的人應該是最高貴的,黑色的人可能是跪在紫色的人麵前。


    塞壬默了默,更加確定這不是她的記憶,也許是預言夢。景象又定格了,看了很久,這些顏色也沒動過,塞壬第一次在夢裏這麽清醒,但也實在是無聊,試著用精神的力量讓自己醒過來,卻沒有用,無奈歎氣,塞壬的聲音在這裏被無盡放大,本來是微不可聞的聲音,卻像聖鍾一樣響徹在這一方天地。


    塞壬嚇一跳,正愣著,突然,那個黑色的顏色動了一下,一雙血紅的眸子直直看過來,裏麵包含的瘋狂和狠戾好像要印到塞壬的眼眶裏,塞壬猛地閉上眼睛,忍不住戰栗了一下。


    “喂喂,醒醒!”


    “哎你推我幹什麽,我這不是想叫醒她嗎?”


    聽到熟悉的聲音,塞壬小心的睜開一條縫,看見黑楊樹嘴撅的老高,活像別人欠他多少錢,塞壬這才鬆了一口氣,慢慢睜開眼睛,狄俄把她抱起來,讓她躺在自己懷裏,擔心的樣子不言而喻,“夢到什麽了,你的臉色不太好。”


    塞壬摸了摸臉,黑楊樹站的遠一些,一副不高興的樣子,斜睨著她說:“要不是我看見你不對勁,你還醒不了呢,好心當成驢肝肺,我再也不理你們了。”


    不理你們,這是把酒神也算進去了,塞壬哭笑不得,黑楊樹這是接受酒神了嗎?


    塞壬坐起來,好奇的問:“我怎麽不對勁了?”


    黑楊樹一聽,立刻湊過來,神經兮兮的給塞壬形容,“你看著特別嚴肅,嚴肅的……像個男人!而且你還自己擺了個姿勢。”


    塞壬噗嗤笑出聲,“我還自己拜了個姿勢?我夢遊了?”


    黑楊樹擺手,“不是夢遊,哎呀我也不知道怎麽說,你看我!”說著,他側躺在沙灘上,雙腿合並,但兩條腿微微岔開,一隻手半握拳抵在腰間,一隻手好像捧著什麽東西,頭微微低著,似乎在聞手上的東西。


    塞壬立刻僵住,如果夢中隻是一個輪廓,黑楊樹擺出來的姿勢就應該是真正的場景,狄俄感覺到塞壬的身體變得僵硬,低頭看她,卻發現她的臉色十分難看。


    “怎麽了?”


    感覺到狄俄的手臂微微收緊,塞壬驚覺過來,擺脫他的懷抱,站起身,輕輕踢了黑楊樹一腳,“行了,起來吧,這有什麽奇怪的,我睡覺經常用一些奇怪的姿勢。”


    黑楊樹蹦起來,立刻反駁:“誰說的!我以前看你睡覺,你從閉眼到睜眼,姿勢就從沒變過!”


    塞壬挑眉,“那是在冥界,回到陸地,我就變了。”


    黑楊樹還想說什麽,塞壬去拉狄俄的手,將他拽起來後,兩人往城堡裏走,塞壬回頭看他,“進去嗎?”


    黑楊樹哼了一聲,回到他前幾天選好的地方,撤去幻象,又變成了一根光禿禿的樹。


    塞壬無語,緊了緊牽著狄俄的手,和他一起回到城堡中。


    關上門,塞壬帶著笑意看他,“怎麽這麽安靜?”還有點嚴肅。


    狄俄不想讓塞壬覺得自己不信任她,但那一瞬間塞壬情緒外露的太厲害,現在又恢複如常,怎麽看怎麽不對勁,將塞壬按坐在床上,狄俄看著她的眼睛,目光裏帶了一絲審視,“塞壬,你有沒有什麽事情沒告訴我?”


    塞壬愣了一下,伸出手蹭蹭他的臉頰,溫暖的感覺從肌膚傳過來,塞壬露出一個笑容,魅惑的嗓音緩緩說道:“沒有,我對你是毫無保留的,狄俄尼索斯,你信任我,對不對?”


    狄俄恍惚了一下,眼神恢複清明,裏麵的最後一絲懷疑也消失了,他把臉放在塞壬掌心,輕輕點頭:“當然,我永遠都信任你。”


    塞壬笑起來,摟住狄俄,將下巴放在他的頸窩,沉默的閉上眼睛。


    如果可以,她永遠都不想用聲音控製狄俄,可他再問下去,塞壬怕自己會忍不住說出實話,今天的夢是第一次出現,但那雙眼睛,她已經看到過無數次,每次都那麽恐怖,而且每出現一次,塞壬就覺得,那雙眼睛似乎更明亮、更嗜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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