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的新翅膀長出來,你才能回來!”


    她設下的迷霧散開,赫爾墨斯終於能奔過來,把奄奄一息的塞壬抱在懷裏。母親的話一遍又一遍縈繞在腦海裏,塞壬無力地苦笑,可渾身的疼痛已經耗去了她所有的力氣,隻能空洞無神的望著天空,再也笑不出來。


    她已經知道錯了啊,她抱著母親的腿哭求了無數遍,可繆斯,她的母親還是無情的驅逐了她。等到翅膀長出來,要多久,一千年嗎?


    為了回家,為了能向母親認錯,她努力的生活,每天虔誠的陪伴狩獵女神,就是希望能留在她身邊,加速治愈自己的身體;對每一個人友善,讓所有人喜歡她,希望母親看到她誠心改錯的態度;低調的生活,絕不和任何人起爭端,安安靜靜的留在狩獵宮裏,希望能快點回到自己的家鄉。


    明明已經這麽努力了,卻還是沒辦法。一句神諭讓她永遠回不了家,另一句神諭讓她永遠見不到光明。無數個夜晚裏想要憤恨、想要詛咒,可是她心裏還有一絲的希望,希望命運女神沒有放棄她,現在的一切隻是考驗,未來還會美好。


    塞壬深呼吸,然後笑著看向赫爾墨斯,“我知道我在做什麽,這是我唯一的辦法,而且我已經做了,不用勸我,你也勸不了。就這樣吧,是生是死,全看命運。”


    赫爾墨斯與塞壬對視,半響,他沉默的站起來,停了一會兒才說:“知道了。”


    他轉身離開,塞壬低低歎一口氣,目光一直跟著他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見。


    =====


    狄俄尼索斯趕回佩羅卡,看到安普洛斯正看著太陽發呆,不由得大鬆一口氣。


    狄俄開心的走上前,給他一個重逢的擁抱,直到把人緊緊的擁在懷裏,狄俄的一顆心才終於落了地。


    他默默想著,一定要把安普洛斯藏起來,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看到他。


    看見狄俄在房間裏翻箱倒櫃,安普洛斯奇怪的問:“你在找什麽?”


    狄俄沒說話,又搜尋了半天,終於在一個桃木盒子裏翻出一條紫紅腰帶。安普洛斯原來的黑色布袍早就被狄俄以難看的名義扔掉了,現在他穿著一身白衣,絲滑的布料幾乎找不到針腳,狄俄轉過身,動作輕柔的給他戴上,立刻就增色不少。


    狄俄滿意的笑笑:“果然很適合你。”


    安普洛斯看看身上的腰帶,疑惑的問:“這條腰帶的樣子怎麽不太一樣?”


    狄俄挑眉:“你能看出來嗎?”說著,他笑笑,“這是用古河神的頭發織成的,可以變幻主人的模樣,雖然有一點小缺點,但隻要是人和神,就一定看不出來這人原本的樣子,連宙斯也不行。”


    古河神,那不就是他的爺爺,怪不得總覺得有一股熟悉的氣息。


    安普洛斯想了想,也笑起來:“那現在你眼裏的我是什麽樣子?”


    狄俄打量了好幾下,看的安普洛斯都有點不自在了,才說:“一個還算英俊的小夥子,紅發黑眼,皮膚和漁民一樣。”


    聽到自己的新長相,安普洛斯也覺得好奇,他跑到鏡子麵前,果然和狄俄說的一樣,他回過頭,帶著笑意問:“為什麽給我這個?”


    狄俄走過來,神秘的聲音在安普洛斯耳畔響起:“因為……我們要去看熱鬧了。”


    來到希沙爾克,酒神變幻成普通人的模樣,在當地買下一幢房子。安頓好之後,剛要出門,就聽到一個張揚的聲音。


    “哎呀呀~昨天見到,今天又見到了,狄俄尼索斯,隔了一千多年,我們又是鄰居啦。”


    狄俄臉色發黑,沉默的轉過身,果不其然,雅典娜正笑的花枝亂顫。


    安普洛斯也覺得自己非常倒黴,怎麽到哪都能碰見這一位。隻見雅典娜驚呼一聲:“咦?怎麽和上午那個不一樣,狄俄尼索斯,你不會也腳踏兩條船吧?!”


    狄俄臉更黑了,扶額低吼:“瞎說什麽!這是安普洛斯!”


    雅典娜好奇的湊過來,看了又看,噗嗤笑出聲,“動作真快,剛說完你就行動了。我看看……原來如此,古河神的腰帶啊,好大的手筆,我家裏都是把古神祗的東西供奉起來的。”


    說著,她湊近安普洛斯,論身高,雅典娜比狄俄和安普洛斯都高,她親密的俯視著安普洛斯,小聲說道:“看他多在乎你啊,一下子就送你這麽貴重的東西,可千萬別傷他的心。”


    最後一句,雅典娜的眼神瞬間變得鋒利。所有神都有預言的力量,也許她察覺到了什麽,安普洛斯強作鎮定的微笑:“當然不會。”


    探尋的看著安普洛斯的眼睛,雅典娜卻什麽也看不出來,狄俄馬上就要發怒了,雅典娜知趣的直起身,然後轉身向外走:“不管你們了,我要去看看戰況,一會兒見。”


    狄俄皺眉看著她的背影,小聲嘟囔:“莫名奇妙。”


    安普洛斯垂下眸子,暗暗鬆一口氣,然後聽到狄俄囑咐說:“千萬不要到處跑,如果我不在你身邊,你就隻能留在這裏。不是不讓你出去,而是這裏太危險了。”


    希沙爾克,毗鄰特洛伊,是陸上唯一能進入特洛伊的地方,當然,那條路早就被封閉了。


    安普洛斯聽話的點頭,向他保證:“你放心,我不會亂跑的。”


    狄俄摩了摩他的臉頰,才展翅離開。安普洛斯站在門口,目送著他越來越遠。


    宙斯的意圖大家都看出來了,表麵上他在支持特洛伊,實際上卻是為忒提絲的兒子阿喀琉斯打抱不平,隻要希臘人放下尊嚴去懇求阿喀琉斯,這場戰爭會立刻轉變風向,而那些支持特洛伊的神祗,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


    一場腥風血雨即將展開,所有的神都要投入進來,狄俄尼索斯也不能幸免。


    安普洛斯坐在花園的長椅上,看著眼前的五顏六色花朵發呆。


    冥界除了血色就是吞沒一切的黑色,還有一點點水仙的乳白,這麽鮮豔的東西,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到過。


    從十年前開始,冥界突然變得嘈雜、擁擠了起來。每次去痛苦之河找水,卡戎的船上都坐滿了亡靈,他們穿著戰士的盔甲,一個個目光呆滯的看著遠方,河裏的屍體和腐血讓他們戰栗不安,不知道等著他們的是地獄還是樂園。


    不論國王和平民,死後總要經過這樣的一條河,明白此生經曆的究竟有多美好,才能進入永恒的痛苦或者歡樂。


    印象裏最深的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他的喉嚨裏冒著血,身上的鎧甲也隻剩下一半。在戰爭中,戰勝者要割開戰敗者的喉嚨,脫去他的鎧甲做戰利品。那個還沒長大成人的孩子,就是一個戰敗者。


    他還迷茫的看著周圍的世界,直到卡戎將手伸到他麵前,黑漆漆髒乎乎的手,卡戎麵無表情的說:“一個銀元。”


    少年慌亂的在身上找來找去,不要說銀元,一樣值錢的東西都沒有。戰爭連綿不斷,勝利者耀武揚威的拿走了他的所有東西,在現實世界裏屍體堆積成山,誰又會記得給這個孩子留下一塊銀元?


    卡戎認為,如果死者連一塊錢都出不起,可見生前的他有多惡毒,以至死後沒有一個人祭奠他,所以他不值得被渡過河去,隻能在冥界的門口孤獨的流浪,甚至沉浮在痛苦之河中,直到有人願意憐憫他,幫他出錢。


    在冥界裏待的太久,多麽淒慘的故事都聽過、多麽悲哀的人都見過,一開始還會被他們影響的傷心一陣,後來就很難再被感動了。


    但塞壬還是從衣服裏掏出一塊金子,珀爾經常送她東西,雖然她用不到。


    “帶他走吧,還有那些沒錢的戰士,帶他們走吧。”


    給予憐憫也隻有這一次,後來她就不再去那裏了,她沒法幫助所有的亡靈,又何必去讓自己難受。


    在長椅上等了很久,狄俄還是沒回來。看看太陽,已經接近黃昏,雖然狄俄不允許他到處走動,但在所有人的骨子裏都有對戰爭的熱血滾動,安普洛斯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向城外走去。


    狄俄買的房子就在城牆旁邊,因為戰亂的原因幾乎沒花什麽錢,沒走幾步,安普洛斯就來到了城外。破舊的木船翻倒在沙灘上,目光所到之處一片荒涼,這隻是特洛伊的鄰國,向遠方望去,可以看到由波塞冬和阿波羅建立的特洛伊城牆,那裏又會是什麽樣子呢?


    總有濃濃的霧籠罩在特洛伊上空,安普洛斯努力的向那邊看,卻怎麽也看不清裏麵的白色高塔,腳步一點點向前,卻還是看不清,再往前走一點,再往前走一點……


    “你是誰,為什麽總看著伊利阿姆?”


    安普洛斯被嚇了一跳,轉過頭去看他,兩人都被驚到了。


    這個人身量高大,一雙英氣的眼睛炯炯有神,小麥色的皮膚顯示著他的男子氣概,安普洛斯呆呆的站在那裏,一時都有些分不清對方是人還是神。


    男人眯起眼睛,也在打量著安普洛斯,好一會兒才遲疑的開口:“您是……河神?海神?”


    安普洛斯愣了愣,能認為他是河神的依憑隻有他的一雙藍眼和一頭藍發,這是大海河川的象征,但人和神都看不出他原本的樣子,這個人居然能看出來,稍一思索,他就明白了眼前的人是誰。


    安普洛斯笑了笑,友好的伸出手:“你好,人和神的兒子,阿喀琉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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