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久久沉默,誰也沒有主動開口。鄭宏義還是很沉得住氣的,另外兩個人在安靜了五分鍾以後,其中一人終於忍不住出言道:“鄭老板?”鄭宏義擺了擺手,慢吞吞的道:“你們要打聽的事,我不知道。”兩人麵麵相覷。“我年紀大啦,”鄭宏義嗓子有些發幹,便又伸手摸向桌上的一杯熱茶,呷了一口茶潤潤嗓子,才繼續說道:“職業圈去不動了。至於我兒子嘛,做父親的,不能拘著他,他以後也不一定會進職業圈。”鄭宏義微微睜了一下眼睛,又很快閉上,不再看向對麵兩人,不知道是在對自己說話,還是說給別人聽,他說:“人活一輩子,圖什麽,不就還是圖個平安喜樂嘛……”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尾音漸漸消散在空氣中,手撐著腦袋,像是打盹去了。他身後那個叫斯文的彪形大漢立刻對著兩人做了一個“請離開”的手勢。鄭宏義這模樣,分明就是不打算談下去。那兩人躊躇了一下,不得已隻得離開了。等這兩人走後,鄭宏義突然又睜開眼,他眼睛裏那股昏昏欲睡的混沌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隻有精明,他側頭向隔間的櫃子門,道:“鄭太。”櫃子裏輕聲響動了一下,一會兒,櫃門打開,鄭太從裏麵灰頭土臉的爬了出來。“誰教你聽牆角的?”鄭宏義皺眉看他。斯文忙找了帕子給鄭太擦拭身上的灰塵,鄭太甩了兩下腦袋,沒有在意鄭宏義的責備,隻道:“爸,他們為什麽要打聽郝萌啊?因為郝萌實力太強,職業圈的人想坑他麽?”鄭太跟著鄭宏義,對於雀壇裏的事,比同齡人要早慧一點。鄭宏義也沒有刻意讓鄭太避開這些肮髒的事情,更早的接觸到一些陰暗麵,使得鄭太的性格無論如何都天真爛漫不起來。“他這是得罪了什麽人。”鄭宏義蜷起手指,在煙槍槍杆上點了點,麵露沉色,“閆昆英啊,那可不是個簡單角色。”正說著,外麵的門打開,有人進來道:“老板,那兩個人去找雷哥了。”郝萌第一次遇到鄭太,來到鄭氏茶苑的契機也就是在雷哥那裏砸了場子,雷哥專門做這個的,可不能算是什麽好人。鄭太聞言,立刻緊張的看向鄭宏義,鄭宏義瞥見他的眼神,道:“不用擔心,他們打聽不出來什麽。”鄭太問:“為什麽?”“江湖實江湖了,私人恩怨,不會摻雜到其他事裏。雷哥是混江湖的,要講義氣守規矩,不是什麽好人,也要走該走的‘道’,大家互不侵犯。”鄭太聽得似懂非懂,不過有一點是聽明白了,這兩個來者不善的人大概這回要無功而返,郝萌能平安躲過一劫。鄭太心中大鬆了口氣,趕緊出門給郝萌打電話匯報去了。鄭太走後,斯文看門關上,疑惑的問:“先生,他們真的不會出賣郝萌嗎?”“雷老四不是講義氣的人。”鄭宏義道:“我也不是。”斯文囁嚅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麽。“但是我們都不是傻子,雷老四更聰明,知道什麽人惹得什麽人惹不得。”鄭宏義看著麵前茶杯裏打旋兒的茶葉:“郝萌這個人,看著厚道,其實精明,他身邊還有個燕澤,這兩個人,惹不得。一個職業圈的名額而已。”鄭宏義輕哼一聲,似乎被提起當年的事情而引起心中的陰霾,靜了靜,才道:“沒必要為了這些,損失更多。斯文,你看著吧,”他又緩緩笑起來,“閆昆英招惹郝萌,可能會成為他這輩子,最大的一次失誤。”另一頭,郝萌掛掉電話,對燕澤道:“鄭老板還挺講義氣,沒出賣我。說那些人去找雷哥去了……雷哥你可能不認識,開賭場的,我之前在他那輸了一筆錢,後來又贏回來了。”電話裏鄭太說鄭宏義說過了,雷哥不會出賣他,郝萌放心倒不是因為鄭宏義的保證,而是這個“郝萌”本來就是孑然一身,沒什麽牽掛也沒親人,沒什麽包袱可背。如果閆昆英是因為“丁垣”的事情去調查“郝萌”,注定會一無所獲。因為事實上,丁垣和郝萌沒有一毛錢的關係。“這幾天你注意不要亂跑。”燕澤看著他道:“有的人也許會狗急跳牆。”郝萌點頭:“我也是這樣想的,你也多注意一下,這件事一直是你在著手,如果對方有心要查,肯定會查到你身上,免得麻煩。”燕澤笑了笑,好像並沒有把郝萌的話放在心上。郝萌拿起手機,正想問一下燕澤接下來和雪岩打有什麽戰略想法,手機屏幕就亮了。一看老男孩的群消息,竇宗明在那頭說,麻雀職業聯盟讓大家過去填個資料順便拍照,可能要做什麽報道一類。夕陽紅作為近來大熱的一支,自然也被邀請了。不去不行,郝萌隻得暫時把雪岩的事情擱置下來,時間就是晚上,現在就得去收拾了。夕陽紅本身行頭還是不錯的,掄值的話,也屬於走出去倍兒有麵子的那種。等到了職業聯盟的會場,大家現在廳裏集合,有個接待的人員來讓郝萌去拿賽表和一些資料,本來想和燕澤一起去的,結果燕澤在那頭被熟人拉著走不開,竇豆就自告奮勇和郝萌一起去了。郝萌走後,應秀秀正在和唐霄龍討論最近的運勢,突然瞧見麵前走來一個白白胖胖的中年人,這中年人穿著簡單的短袖短褲,熱的微微冒汗,但麵容和氣,笑的和彌勒佛一樣,應秀秀在電視上經常見到這個人,是紅鷹賽隊的負責人閆昆英。既然是有名點的賽隊都來了,職業圈裏大名鼎鼎的紅鷹也不可能不來。雖然現在夕陽紅的名聲上去了,也因為各種原因火了一把,不過還沒有直接和紅鷹打過交道,更沒有和閆昆英有什麽往來。閆昆英走近了夕陽紅眾人,先是笑眯眯的稱讚了一番應秀秀可愛,又誇獎應嬈漂亮,徐碧娥年輕有為,連在場的唐霄龍都恭維了一遍有高人風範,要不是郝萌和竇豆不在,應該也會如法炮製。花式拍馬屁之後,閆昆英最後才走到燕澤麵前。應秀秀扯著應嬈的袖子,站在應嬈身邊,如臨大敵的盯著閆昆英。或許閆昆英在別人麵前親和力確實很強,從他做的這一係列事情來看,也很難讓人生出惡感,不過玩玄學的,多多少少都有點第六感,尤其是女人的第六感準到令人崩潰,應秀秀就覺得,這個笑佛一樣的中年男人,說不定是個怪蜀黍。而燕澤就是他們賽隊裏水晶一樣的人兒,誰知道會不會被這個怪蜀黍暗算,現在郝萌隊長又不在,隻得提防著閆昆英耍什麽花招。閆昆英站在燕澤麵前,笑眯眯道:“燕澤啊,好久不見。”“不久。”燕澤微笑著回答:“閆老板不是一直在關注我麽?”閆昆英聽到這話,並未生氣,反而像是被燕澤逗笑了,老朋友般的拍了拍燕澤的肩,笑道:“你這性子,還是一點沒變,眼睛裏容不得沙子。”他笑著歎了口氣,語重心長的道:“老哥早就跟你說過,水至清則無魚,有原則是好事,太有原則了,別人就會看不慣你,讓你的路走的難。這又是何必?”他就像是個一心隻為晚輩著想的長輩一樣,提醒著燕澤。燕澤微微一笑:“謝謝閆老板提醒,不過你我都不是魚,這趟水也太深,閆老板進來了,想走就別那麽容易。”閆昆英繼續笑著,沒有說話。兩個人都微笑著看著對方,一個雲淡風輕,一個和氣敦厚,連說的話都十足溫和,沒有任何尖銳的地方。應秀秀卻覺得站在這兩人身邊,空氣都變得危險了。還是燕澤先開的口,他說:“不過有一件事想請閆老板幫忙。”閆昆英樂嗬嗬的答道:“什麽事?你燕澤請我幫忙的事,我一定做到。”態度十足誠懇。燕澤:“請閆老板不要調查我的隊長郝萌了。”“嗬嗬。”閆昆英盯著燕澤,笑道:“小燕啊,你還是跟以前一樣護短。你是要護著夕陽紅哪。”“他是我的人。”“以前你在雪岩隊的時候,老彭可告訴過我,你和雪岩隊的隊友關係可不怎麽好,除了燕陽外,沒什麽自己人。怎麽現在到了夕陽紅,對夕陽紅的事情這麽上心,都變得不像你了。郝萌是你朋友,你也太護短了。”“不是朋友。”燕澤笑了笑:“我說的‘我的人’,就是字麵上的意思,我的人。”閆昆英的笑容有一點點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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