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裏,兩個黑壯男人拖著光著身子隻剩褲衩的丁垣出了門,門外樹下停著一輛小貨車,兩人把丁垣往貨車後麵一塞,丁垣和後麵裝滿易拉罐的箱子擠在一起,冷的瑟瑟發抖。


    再熱的夏天,下起雨來裸奔,也是很冷的。


    “兩位大哥,有沒有衣服借我一件?”他問。


    “有。”開車的男人惡意一笑,說了個冷笑話:“壽衣要不要?”


    丁垣梗了梗脖子,另一人扭過頭,對著他凶神惡煞道:“你說你有錢,如果你是騙我,那你就……”他比了個殺頭的手勢。


    丁垣心想,我有錢個屁!


    別說是這個輸的隻剩褲衩的本尊就是因為沒錢還債才喝藥自殺的,就是他自己,這麽多年,跟著毛一胡也沒攢下一分錢。唯一值點錢的就是那副祖師爺傳來下的玉麻將,就這副玉麻將還為了給毛一胡治病給賣了。


    一窮二白,兩袖清風,三餐不濟,家徒四壁。


    混成這幅慘樣,真是把師門的臉都丟光了!


    他正想著,貨車開過幾條小路,就停了下來。


    丁垣捂著自己上半身下了車,剛下車就重重的打了個噴嚏。


    可惜兩個雨夜屠夫並沒有惻隱之心,他也不是什麽絕色美女,淋個雨就有人來憐香惜玉,二人推搡著他往一個巷子裏走。走到一處舊工廠麵前,其中一人打了個電話,不一會兒,工廠的卷簾門“唰”的一下被人拉開了,一個小個子青年叼著根煙,汲拉著個拖鞋在裏麵看著他們。


    “走!”兩位屠夫扯著他往裏走,叼著煙的小個子又把卷簾門給關上了。


    外麵狂風暴雨氣溫很低,偌大的工廠竟然一點兒也不冷,特別悶熱。工廠好像是個廢了的老糖果廠,裏麵分了幾層樓,但無一例外,人聲鼎沸,燈火輝煌,別有洞天。


    這是個地下賭場。


    但格調不怎麽高,否則也就不會找了個老舊的廢工廠來做場子。一進去,腳臭味、煙味還有泡麵的味道混在一起,差點讓丁垣嘔出來。


    多少年沒聞到這熟悉的味道了,還是原來的配方,踏實。


    長桌子搭的很密,人群更密,多是穿著背心褲衩的男人,蓬頭後麵的圍在一起,手邊一堆砝碼,麵色興奮的跟著人群吼。少有人看見丁垣穿個褲衩過來,詫異的看他一眼,不過很快又被麵前的賭局吸引了目光。


    丁垣有點好奇的想多看一眼,就被屠夫們不耐煩的推搡著往二樓走。


    二樓是“雅座”,“劈裏啪啦”的麻將聲聽得丁垣精神一振。屠夫們徑自帶他走過一排,走到最後一間,猛地將他推了進去。


    丁垣被這一推,險些跪下,等站直身子,才看清楚,這一間“雅座”,修的像是個辦公室。


    長的皮沙發上,坐著一個中年男人,長得尖嘴猴腮,身材瘦小,乍一看還以為是個穿著睡袍的猴子,脖子上戴著一串骷髏項鏈,手裏摟著個紅頭發的濃妝美女,很有暴發戶的風範。


    皮沙發旁邊還有個人,大熱的天穿著劣質的襯衣西褲,出了一腦門汗。


    “錢帶來了?”沙發上的暴發戶慢悠悠道。


    丁垣:“沒錢。”


    “沒錢?”旁邊的襯衣男大驚失色,道:“郝萌,你敢耍雷哥?”


    丁垣:“……”為什麽大家都要誇他好萌?


    “沒錢就算了。”叫雷哥的男人笑著擺了擺手,他說話的時候帶著濃重的口音,道:“有膽子的年輕人,我欣賞,這樣吧,留下兩隻手,以後就在這場子裏幹,怎麽樣?”


    為什麽賭場裏的人動不動就喜歡砍人家的手?幾十年前是這樣,幾十年後也是這樣。


    丁垣道:“不好意思雷哥,我是個木匠,我們手藝人沒手吃不成飯的,手還是不留了吧?”


    此話一出,屋裏的人靜了一靜,襯衣男繼續咋咋呼呼:“你敢跟雷哥討價還價?”


    雷哥的表情有點陰沉。


    屋裏一片安靜,外麵雨一直下,氣氛不算融洽。


    丁垣了然,但沒辦法,這幅身體的手這麽完整,實在讓他舍不得丟掉。雖然大家都說維納斯殘缺就是美,但是能圓滿,誰吃飽了撐的去追求殘缺?


    他笑一笑:“我沒錢,但我還有房子。”


    “房子?”


    “我老家還有一處房產,聽說是明清朝時候進士住的府邸,以前不懂,離家太遠,聽說現在是什麽文化遺產,還能賣個百十來萬。”


    雷哥皺了皺眉,看向襯衣男:“周興,是真的嗎?”


    丁垣掃了一眼襯衣男,原來這就是周興。


    周興看向丁垣:“胡說!我跟他同鄉這麽多年,從沒聽過這回事。”


    “都說了是我老家了,”丁垣道:“那是我爺爺的爺爺的爺爺住的地方,你認識我爺爺的爺爺的爺爺嗎?”


    周興語塞:“這……”他還真不知道。


    丁垣暗笑,他要知道就奇怪了。祖產這事是毛一胡以前常常對他說的,毛一胡非常喜歡吹牛逼,沒事就和丁垣吹噓從前的豐功偉績,每次都要說自己曾經有一座多牛逼的祖宅,最後和人打麻將的時候輸了一局,就把宅子抵押了。


    雷哥看向丁垣,問:“你要用宅子來抵債?可以。”


    丁垣搖頭:“那倒不是,輸得太多啦,實在不甘心。我也沒想多少,隻要把輸的都贏回來就行。”


    “贏?”雷哥也跟著笑了:“你怎麽會肯定你就會贏?就不怕把祖產也輸了?”


    “輸了就是我的命,贏了也是我的命。這既然是祖產,我們家祖先在天之靈要是心疼我,不願意讓祖產賣出去,就讓我贏了這局。而且,我運氣沒這麽糟吧?”丁垣想了想:“總而言之,我用這個宅子再賭最後一次,要是贏了,和雷哥的債務一筆勾銷,要是輸了,宅子輸出去,別說是兩隻手,兩隻腳留下來都沒問題。”


    他魚死網破的語氣,連被雷哥摟著的紅頭發美女都驚呆了。


    不用宅子還債,還非要再賭一回,輸了手腳都不要,真是瘋狂的賭徒。


    不過,雷哥也不是第一次見這種人,當即就一笑:“可是可以,隻是,你可不要後悔啊。”他的臉上突然顯出一點窮凶極惡的表情。


    丁垣滿不在乎道:“不後悔不後悔。”


    “行。”雷哥對周興使了個眼色,周興從兜裏掏出一張紙遞給雷哥,雷哥展示給丁垣看:“這麽多債,你要贏到什麽時候才能贏回來?”


    丁垣定睛一看,五十萬。心中頓時唏噓,為了五十萬丟了自己的命,真是不值得。他也才看清楚,欠條的落款是“郝萌”。原來本尊的名字叫“郝萌”,不是長得太可愛逢人就被誇好萌。


    “沒關係,”丁垣笑笑:“說不定我運氣好,一夜就贏回來了。”


    “ok,”雷哥打了個響指:“你想怎麽玩?骰子?”


    “那太刺激了,溫和點。”丁垣道:“麻雀吧。”


    麻雀?


    屋裏幾人都愣了愣,半晌,雷哥道:“麻雀就麻雀,艾麗,去準備房間。”他又看向丁垣,陰森森一笑:“輸了,手腳可別忘了要留給我。”


    他很看不慣丁垣。雖然丁垣畢恭畢敬,溫和有禮,委曲求全,毫無骨氣,但到底有掩飾不了的驕狂。


    驕狂,就刺眼。


    丁垣咧嘴一笑,連聲道:“好好好,一定一定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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