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小飛向陰常淡淡說道:“四位可知道,今夜來人的身份?”


    陰常道:“陰常等不知,尚請燕大俠明示!”


    燕小飛道:“怎麽,四位不知道?”


    陰常道:“陰常等實是不知,怎敢欺瞞燕大俠!”


    燕小飛淡然一笑,道:“難怪四位不知道,四位根本就沒露麵嘛……”頓了頓,接道:“來人自稱是‘金陵卓家’人……”


    陰常身形一震,忽地截口說道:“燕大俠,來人是這麽說麽?”


    燕小飛道:“怎麽,有什麽不對?”


    陰常忙笑道:“不敢,陰常隻是覺得奇怪,也恐來人言中不實……”


    燕小飛揚了揚眉,道:“何以見得?”


    陰常道:“恕陰常大膽,誰不知道‘金陵卓家’世代殷商,善良平民,怎會家有武林人物,並敢闖我‘翡翠穀’……”


    燕小飛道:“這沒有什麽,來人說是‘金陵卓家’護院!”


    陰常“哦”地一聲笑道:“那就不足為怪了,大戶人家多半都有護院武師……”


    倏又雙眉一皺,搖頭接道:“陰常鬥膽,仍以為來人言而不實,有可能是攀害善良!”


    燕小飛道:“怎見得?”


    陰常笑道:“殷實商人和我‘翡翠穀’之間,自談不上仇怨,怎會?……”


    燕小飛笑道:“掛羊頭賣狗肉,一手掩盡了天下人耳目,‘金陵卓家’是不是殷實商人,那就該另當別論!”


    陰常一怔,道:“燕大俠是說……”


    燕小飛道:“我說‘金陵卓家’是個臥虎藏龍,其中盡皆一流高手的所在!”


    陰常又複一怔,笑道:“燕大俠神目如電,所見當不會錯,不過,這的確令人難信……”


    令人難信的事兒多得很。燕小飛淡淡笑說道:“四位可知道‘翡翠穀’,潛有來自‘金陵卓家’的內奸?”


    四靈神情一震,陰常瞪目說道:“燕大俠,此言當真?”


    燕小飛道:“四位若不信,請問貴穀主,燕小飛並非無中生有,危言聳聽!”


    陰常沒問,他不敢,想必也情知不假,又亟欲了解,隻得變色說道:“但不知那內奸是誰,可曾查獲?”


    燕小飛笑道:“這話,陰護法不該問我,該問四位自己……”


    四靈機伶一顫,陰常口方半張,燕小飛已然笑道:“四位身為貴穀護法,都不知道,燕小飛這個外人,怎會知道?”


    陰常刹那間又變了一副笑臉,忙道:“陰常等慚愧之餘,深感知覺遲鈍……”


    話鋒微頓,接道:“敢問燕大俠,何以見得‘翡翠穀’中有了內奸?”


    燕小飛笑了笑,把那對仲孫雙成所做的分析,重又講了一遍,最後說道:“陰護法對此說法有何高見?”


    陰常靜聽之餘,臉色為之連變,燕小飛話聲一落,他便敬佩之情形於神色,點頭說道:“燕大俠高見,陰常兄弟至感佩服,更多謝燕大俠明示,否則,‘翡翠穀’中人,永遠被蒙在鼓裏,內奸在側,禍害當頭而不自知……”


    話落,立即轉向仲孫雙成,躬身說道:“屬下等靜聆高見之餘,深感事關重大,屬下兄弟身為穀主親信,盡知機密,自忖涉嫌不輕,敢請自即刻起,停職禁押,候水落石出,查明真象後……”


    仲孫雙成美目中異彩一陣閃動,尚未說話,燕小飛已然揚眉說道:“陰護法何出此言?正如陰護法所說,四位是穀主親信,時刻追隨左右,每每參與機密,穀主就是信不過任何人,也斷不會懷疑到四位頭上!此刻召喚四位進帳,就是要交付四位一項重大任務,倘若信不過四位,早將此重大任務,另交他人的了!”


    陰常滿麵激動,一躬身,道:“多謝穀主垂信,無如屬下等……”


    仲孫雙成突然擺手說道:“誰忠誰奸?我自己心裏明白,我不會冤枉好人,可也不會放過奸徒,別多說了,聽燕大俠的!”


    陰常不敢多說,連忙應聲轉過身形,臉上的表情,複雜得難以言喻。


    燕小飛笑了笑,又道:“由此,四位當知道‘金陵卓家’來人的用心所在了吧?”


    陰常忙道:“陰常已經知道,那是殺人滅口。”


    燕小飛點頭說道:“不錯,然而,我可以實告四位,我們布餌張網,本要擒捉那‘翡翠穀’中的內奸,卻不料捉獲的是‘金陵卓家’來人,這倒很出穀主和燕某意料之外,也足見內奸之狡猾、詭詐、多智……”


    陰常突然挑眉說道:“陰常從不信邪,不以為他還能隱藏多久!”


    燕小飛“哦”地一聲說道:“怎麽說?”


    陰常義憤形於神色,說道:“穀主待人不薄,似這等喪心病狂,吃裏扒外之徒,蒼天有眼,決不會容他長久逍遙!再說,以穀主與燕大俠兩位高智……”


    燕小飛目中威棱閃射,大笑說道:“陰護法,你這話前半段甚合我心,但後半段卻對燕小飛太以高估!不過……燕小飛倒有十分把握,必然緝得那奸邪之徒,讓他在貴穀門規之下,低頭認罪!”


    陰常連忙陪上了笑臉,卻笑得好不自然地道:“燕大俠說的是,陰常等本以為那奸徒必在燕大俠高智覺警之下,難以遁形……”


    燕小飛笑了笑,突改話題說道:“以四位之高見,今夜所擒得的‘金陵卓家’來人,該拿他如何處理?”


    “白衣四靈”中的老二陰桐,突然說道:“陰桐以為,對付這種人,隻有一個‘殺’字!”


    燕小飛說道:“陰二護法是恨透了他?”


    陰桐尚未說話,陰常已然說道:“舍弟之見,陰常不表讚同!”


    燕小飛一怔,道:“大護法有何高見?”


    陰常道:“淺見以為,殺之不如留之!”


    燕小飛笑道:“留之何用?”


    陰常道:“用途大得很,以他為人證,揭穿‘金陵卓家’真麵目,公諸於天下武林!”


    燕小飛鳳目威棱暴射,大笑說道:“英雄之見略同,大護法之言,正合我心!”


    陰常赧然說道:“陰常不揣淺薄,鬥膽直陳管見,燕大俠請……”


    燕小飛笑容一斂,正色道:“大護法想左了,燕小飛正有此心,且已請準穀主留人,‘金陵卓家’今夜來人,已交由樂總巡察囚禁!”


    陰常當即挑眉說道:“有此一個人證,那怕他‘金陵卓家’不畢露原形……”


    頓了頓,接道:“但不知燕大俠有何重大任務,交付陰常四人?”


    燕小飛道:“既是留著‘金陵卓家’今夜來人,作為人證,那麽,在‘翡翠穀’內奸未除之前,此人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這一點,諒必大護法看得清楚!”


    陰常點頭說道:“不錯,但既有樂總巡察守護在側,諒那內奸……”


    “不!”燕小飛搖頭說道:“內奸不止一個,樂總巡察雙拳難敵四手,一人能力有限,稍有照顧不周,足壞整個大事!”


    陰常笑道:“燕大俠多慮了,樂總巡察一身功力,紮實得很,在‘翡翠穀’中,不敢做第三人想,陰常以為必然萬無一失。”


    燕小飛又複搖頭說道:“有道是‘雙拳難敵四手,好漢還怕人多’!何況那陰謀份子,不一定會從明處發難,若為整個大局著想,還是小心一些為妙!”


    陰常略一沉默,道:“那麽,燕大俠之意是……”


    燕小飛截口說道:“穀主之所以召喚四位,就是要把這項重大任務,交付給你們。”


    此言一出,不止“白衣四靈”一怔,便是座上的仲孫雙成,也大感意外,美目圓睜,不知所以。


    本來,懷疑的就是他四人,把鮑耀寰交給四人,豈非是羊入虎口,必死無疑,死人哪裏還會有作證之用?


    意外歸意外,可是仲孫雙成她卻相信燕小飛此舉,必有深意,“鐵血墨龍”也絕不至於那麽糊塗,所以她沒說話!


    白衣四靈一怔之後,陰常連忙開了口:“燕大俠,陰常四兄弟哪及樂總巡察神威?隻恐……”


    這又出人意料了。


    意料中,“白衣四靈”該欣然點頭,立刻領命才是,怎麽把這求之不得的大好良機,往外推卻?仲孫雙成簡直是弄得滿頭霧水,饒是她冰雪聰明,智慧高深,一時之間,可也弄不清楚燕小飛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陰常話猶未完,燕小飛便自正色接道:“大護法何出此言?縱算樂總巡察在功力上稍勝四位每個人一籌半籌,但他為人粗心大意,在心智上,卻絕難與賢昆仲中任何一位相比,再說,四位聯起手來,也比他隻高不低,這重大任務,不但要靠功力,而且要靠心智,試看‘翡翠穀’中豪雄,智力兼具者,首推四位,更何況遭此變故之後,穀主對任何人均已不敢輕易置信,你們身為親信,倘若再不毅然承當,莫非竟要穀主來親自肩負不成?”


    這番話不但分析得頭頭是道,而且連捧帶威。


    “白衣四靈”麵麵相覷,陰常他還推托。


    燕小飛已然向著座上的仲孫雙成,遞過一瞥飛快眼色。


    仲孫雙成自然會意,開口說道:“陰常,你是拒不受命?”


    陰常身形一震,低頭答道:“屬下不敢,無如,此一任務太以重大……”


    仲孫雙成冷哼說道:“難不成你是僅挑好差事做的?一旦有重大任務,就拒不受命,這就是我的親信?陰常,你四人此種表現,令我寒心!”


    陰常垂首不語。


    燕小飛卻正色說道:“大護法,且恕我這個外人,說句真話,這才是唯一能夠表現忠心絕佳時機,倘若輕易放過,穀主以後對於四位,還敢輕易委以大任麽?”


    陰常身形再震,猛然抬頭:“穀主息怒,屬下等遵命就是!”


    仲孫雙成怒態頓斂,展顏笑道:“這樣才像話兒,沒事了,你們先回去,等我傳令,由樂總巡察移交囚人!”


    陰常躬了躬身,便要告退。


    仲孫雙成臉色一寒,忽揚聲喝道:“聽著,既然受命,便應竭盡心力,‘金陵卓家’今夜來人,若有絲毫差池,我唯你四人是問!”


    秋水如刃,黛眉凝威,那模樣兒煞是驚人。“白衣四靈”,身軀機伶寒顫,連忙應聲:“穀主放心,屬下等願以四命抵一命!”


    仲孫雙成又笑了:“好,我記住你四人這句話了,去吧。”


    四靈一轉身要走,這時,燕小飛突又說道:“四位且請稍慢一步,燕小飛還有點事兒。”


    四靈停身止步,燕小飛轉向仲孫雙成說道:“請穀主遍發請帖,三日後下午,假此穀邀宴前來金陵奪寶的天下群豪,當眾揭露卓王孫父子毒計!”


    仲孫雙成點了點頭,目注四靈,說道:“聽見麽?趕快準備,照辦!”


    “白衣四靈”臉色為之一變,連忙低下了頭。


    “白衣四靈”走了,步履漸去漸遠,終至不聞。


    燕小飛凝神略一默察,笑道:“走遠了,穀主有甚垂詢,請隻管問。”


    他是料定了仲孫雙成必有所問。


    仲孫雙成笑了:“就是這件事,我不明白。”


    燕小飛笑道:“穀主以為燕小飛送羊入虎口,鮑耀寰的性命,太以危險了麽?”


    仲孫雙成點了點頭:“事實如此,仲孫雙成不願否認!”


    燕小飛笑道:“穀主錯了,交給這四人,才是最安全不過之舉!”


    仲孫雙成皺眉說道:“仲孫雙成愚昧。”


    哪裏是愚昧?分明是難得糊塗!


    燕小飛含笑抬頭說道:“穀中內奸,若不是他四人,鮑耀寰之安全,自不必說,倘若是四人,鮑耀寰照樣也比交給別人,更複安全,因為他四人要避嫌疑,擔不起這個責任!”


    仲孫雙成明白了,可仍有點糊塗,笑了笑,道:“倘若他四人敢呢!”


    燕小飛道:“他四人不會那麽傻得自露行藏!”


    仲孫雙成道:“我是說萬一!”


    燕小飛道:“那最好不過,唯他四人是問,我就是要逼他四人,透露行藏,既是內奸,就當做內奸處置!”


    仲孫雙成道:“倘若他四人殺了鮑耀寰,來個一跑了之呢?”


    燕小飛笑道:“穀主不會在他四人身邊再加上一個圈兒呢?”


    仲孫雙成笑了,美目深注,道:“仲孫雙成如今方知不如人處,太以多多,燕大俠,你令我五體投地,深深歎服!”


    燕小飛道:“那是穀主誇獎,我隻是靈機一動,才想出了這麽一個法子。”


    仲孫雙成道:“燕大俠過謙,你此計委實高明絕倫……”


    語音至此,略頓了頓,又複接道:“關於燕大俠要我宴請群豪之舉……”


    燕小飛道:“我是要藉此逼得他們不得不露出內奸麵目!”


    仲孫雙成一怔,又笑了:“看來本穀內奸,定然是他四人,但萬一他們不顧一切……”


    燕小飛笑道:“四人之多,總不能說抓不住其中任何一個?而所謂‘人證’,有一個就足夠了,鮑耀寰決不會比這四人中任何一個知道得多,應該是很劃得來的一樁買賣!”


    仲孫雙成笑了,那是極表敬佩的笑:“燕大俠,我們不厭求詳,研究到底,萬一他四人不殺鮑耀寰呢?”


    燕小飛笑道:“那好,隻有讓鮑耀寰三天之後,當席作證,對他‘金陵卓家’,仍是大為不利!”


    仲孫雙成道:“這麽說來,他四人是動手為難,不動手也為難了!”


    燕小飛點頭笑道:“正是如此!為難透頂之下,他們總會露出些蛛絲馬跡來的。”


    仲孫雙成沉吟了一下,道:“倘若‘金陵卓家’方麵,再派人來呢?”


    燕小飛道:“假如內奸果真是他四人,我料他們絕不通知‘金陵卓家’……”


    仲孫雙成截口說道:“燕大俠該知道,那無須他四人通知,有個姓解的漏了網,他回去會不報?”


    燕小飛道:“那麽,他四個不會讓來人殺了鮑耀寰,否則以四命相抵,劃得來麽?”


    仲孫雙成微頷螓首,又笑了:“現在可以讓樂長宮交人了麽?”


    燕小飛道:“可以,不過,這要穀主親自跑一趟。”


    仲孫雙成道:“怎麽,交待一聲不行麽?”


    燕小飛搖頭笑道:“不行,穀主該親自監交,眼看著四位護法把人帶走。”


    仲孫雙成點了點頭,一笑而起,與燕小飛並肩出帳,直往樂長宮帳中走去,所經之處,“翡翠穀”中弟子,紛紛施禮。


    總巡察的“寶帳”,是第十座,這時,樂長宮正在帳外跟一名黑衣大漢說話,遙見燕小飛與仲孫雙成行來,立刻支開了那名黑衣大漢,垂手肅立等候。


    轉瞬間,燕小飛仲孫雙成已至近前,樂長宮這才趨前施禮:“屬下重任在身,不敢遠迎,尚祈穀主諒宥!”


    仲孫雙成含笑擺手,燕小飛卻大笑說道:“大將之才,這才是陛下的周亞夫!”


    他調侃得不錯,目前情況,有點兒像細柳營的景色。


    仲孫雙成笑了,道:“找個人,傳四護法來此見我!”


    樂長宮一怔,他不明白穀主為何一大早降臨,為何又傳“白衣四靈”來此?不過,他沒多問,立刻揚聲傳令。


    須臾“白衣四靈”聯袂飛奔而來,近前齊齊躬身:“穀主召喚,不知有何吩咐?”


    仲孫雙成道:“怎麽?你四個沒歇?”


    陰常最會說話,道:“穀主辛勞一夜,未曾片刻安歇,屬下等焉敢怠忽?”


    仲孫雙成笑了笑,道:“是不是突然受命承擔大任,覺得任務艱巨,有點睡不著麽?”


    四靈臉色一變,陰常口中囁嚅,無以為對。


    仲孫雙成微笑轉身,望著樂長宮道:“把那名囚人,交給四護法看管,你另有任務。”


    樂長宮一怔,大感詫異,方一猶豫,燕小飛已然飛遞眼色說道:“穀主要總巡察把鮑耀寰交給四位護法!”


    樂長宮連忙躬身應道:“屬下遵命。”


    轉身進帳,把鮑耀寰提了出來,遞向陰常。


    陰常略一猶豫,伸手接過鮑耀寰,躬身說道:“穀主還有什麽吩咐?”


    仲孫雙成道:“沒有了,別老讓他穴道受製,隔幾個時辰,也讓他活動活動,還有,三日後的事,你四個不用管了,我改交樂總巡察辦理,去吧!”


    “白衣四靈”應了一聲,躬身而去。


    望著四靈不見,樂長宮這才滿麵詫異地問道:“三叔,這是為了什麽?”


    燕小飛笑了笑,遂將原因講了一遍,最後說道:“長宮,穀中諸家堂主的功力如何?”


    樂長宮是完全明白了,道:“三叔是要……”


    燕小飛道:“先別問,回答我!”


    樂長宮赧然一笑,忙道:“四靈遜長宮半籌,他們又遜四靈半籌!”


    燕小飛道:“可靠麽?”


    樂長宮沒敢回答,抬眼望向了仲孫雙成!


    仲孫雙成道:“燕大俠不是外人,直說無妨!”


    樂長宮這才說道:“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麵不知心!拿四靈來說,平日裏對穀主忠心耿耿,誓死不二,誰又能想到……”


    燕小飛長眉一皺,樂長宮連忙接道:“不過,十二家堂主中,前六堂是與長宮磕過頭的弟兄,知交多年,義共生死,諒必不至……”


    燕小飛長眉一展,點了點頭,轉望仲孫雙成:“請穀主傳令!”


    仲孫雙成望了他一眼,道:“燕大俠交待下去不一樣麽?”


    那幽怨目光,那柔婉話聲,令人不忍拒絕。


    燕小飛笑了笑,轉望樂長宮,道:“連你在內,即刻起,嚴密監視四靈的行動,可不許露出一絲破綻,也絕不許讓四靈知道,怎麽也得留下一個,最好是陰常,一有異動,除動手拿人外,並立即飛報穀主,懂麽?”


    樂長宮急忙躬身應命道:“三叔放心,長宮省得。”


    燕小飛點了點頭,仲孫雙成一旁說道:“這任務更為艱巨,千萬大意不得。”


    樂長宮長濃眉一挑,道:“穀主放心,倘若無法把他們之中,留下一個,樂長宮提頭來見。”


    仲孫雙成笑了:“有你三叔在,我怎好意思動你……”


    說到此處,嬌靨一寒,接道:“話雖如此,但私情與公法,不能兩全,假如你不能留下一個,我可當真要唯你是問,千萬小心,別讓我到時做出對不起你燕三叔的痛心之事!”


    樂長宮身形一震,躬下虎軀:“穀主放心,屬下不惜血濺屍橫,絕不辱命!”


    仲孫雙成嬌靨上又有了笑容,擺了擺手,道:“好了,快去交待吧。”


    望著樂長宮遠去,仲孫雙成轉過了身,美目深情一注,柔婉笑道:“為了‘翡翠穀’事,累得燕大俠整整一天,未曾片刻歇息,仲孫雙成私心甚感不安,如今諸事已了,可否請至帳中,稍事……”


    燕小飛搖頭笑道:“多謝穀主好意,如今諸事既畢,我該告辭的了!”


    仲孫雙成一怔,嬌靨上微微變了色,道:“燕大俠怎麽能走了,這兒……”


    燕小飛道:“這兒有穀主坐鎮,有長宮等七人在側,諒必不會有什麽差錯,燕小飛還待回轉金陵,招呼我那老哥哥一聲,留意一下‘金陵卓家’的其他動靜!”


    仲孫雙成神色迅趨黯然,半響方道:“那麽,燕大俠何時再來?”


    燕小飛暗暗一歎,笑道:“穀主不是三日後要邀宴天下群豪麽?燕小飛也是此次奪寶人兒之一,自當應召赴宴!”


    仲孫雙成也笑了,可是笑得好不勉強,笑得好不令人心酸,好不淒楚?她目注燕小飛,低聲道:“三天,那麽久……”


    燕小飛心弦剛震,仲孫雙成忽地把滿目幽怨淒楚,一齊暫時收斂,微頷螓首,勉強笑道:“好吧,三日後我恭候俠駕,如今容我親送燕大俠出穀!”


    說罷,輕輕地一舉皓腕!


    燕小飛不忍再拒,一點頭,道:“不敢當,有勞了。”


    轉身往穀口行去。


    仲孫雙成一直送出穀口,方始揮手告別。


    望著那魁偉、雄壯,發散著無限男性魅力的背影,消失不見,仲孫雙成嬌靨上那片勉強裝出的笑容,突然也跟著消失。


    代之而起的,是一種難以言喻,也令人難以意會的表情,這表情,包含得太多,太多了……。


    良久,忽地一聲幽幽輕歎,劃空響起,她緩緩轉過了嬌軀,舉步無力地行向穀中……


    燕小飛一抵“金陵”,沒回客棧,取道直奔秦淮!


    這時候的秦淮,寧靜得有點出奇,河中泊滿了畫舫,卻都是門兒緊閉,簾兒低垂,聽不見一點聲息。


    隻有那汩汩的流水聲,以及岸上的滿地紙屑,隨風飄舞。


    而,“無垢玉女”冷寒梅主仆所居的那艘豪華畫舫船頭之上,卻有個人兒,迎風負手而立!


    這人,正是嵩陽醉客鬼見愁南宮隱!


    他一見燕小飛回來,立刻振臂大聲叫道:“好呀!小龍兒,你這促狹鬼,終於讓我老人家等著了?我老人家被你作弄得好慘,來,來,來,我老人家要好好跟你算算帳!”


    說著,一躍下船,大步奔了過來!


    燕小飛一直到他麵前停了身,背負雙手,笑道:“老哥哥,你也不怕吵人好夢,惹人討厭?”


    南宮隱老眼一瞪,道:“哪個小娘兒們吃了熊心豹子膽,敢討厭我老人家?我老人家便準讓她十天半月沒生意上門兒!小龍兒,別顧左右而言他,咱們這筆帳兒,該怎麽算?”


    看樣子,這位“嵩陽醉客”,大有非拿人出氣不可之勢。


    燕小飛皺眉笑道:“作弄人的是我,上當兒的是老哥哥你,如今欠債的碰上債主,你老哥哥愛怎麽辦就怎麽辦吧!”


    南宮隱一瞪眼,道:“我老人家要剝了你的龍皮,抽了你的龍筋兒……”


    燕小飛笑道:“老哥哥敢情要學學那位大鬧龍宮的哪吒三太子了?碰上老哥哥,我這條龍,就變成連小長蟲都不如,隨你處置就是。”


    南宮隱繃不住了,一巴掌拍上燕小飛肩頭,笑道:“小龍兒,你回來了,我老人家氣也消了……酒…”


    眨眨眼,忽地壓了話聲:“說真的,那女娃兒風流陣仗,溫柔滋味如何?你小龍兒可消受得起?”


    燕小飛那張大臉一紅,忙道:“老哥哥,別老不正經好不好,我這一趟可是辦的正經事兒!”


    “正經個屁!”南宮隱道:“那女娃兒我老人家還會不清楚?她恨不得囫圇吞了你,到底如何?快與我老人家從實招來!”


    燕小飛臉兒更紅,皺了眉道:“老哥哥,那麽大把年紀,嘴上留點德成不?人家可不與江湖傳言相同……”


    “喝!”南宮隱一揚眉,叫道:“我老人家沒說錯,八成兒迷湯灌了不少,隻去那麽一趟,你就胳膊肘兒往外彎了!要是多去幾趟,老哥哥我還有得過麽?別賴,我老人家鼻子靈得很,混身醇酒美人味兒,你還要說沒有?……”


    燕小飛一張臉紅得發了紫,一跺腳,急道:“老哥哥,你要再胡說八道,我可走了!”


    南宮隱慌了,連忙伸手拉住,笑道:“好,好,好,我老人家不說,你小龍兒是魯男子,柳下惠,成不?走吧,上船談去。”


    燕小飛這才籲了口氣,道:“老哥哥,冷姑娘起來了麽?”


    南宮隱尚未答話。


    船頭上,突然響起一個俏生生的話聲:“甄大爺,我家姑娘哪兒睡了?整夜都在候駕!”


    燕小飛一震抬眼,天!艙門口,冷寒梅一身雪裳,含笑而立,身旁站的是小綠與小紅,那適才發話的,八成兒是小紅那刁蠻丫頭。


    既是整夜候駕,適才那番話,豈不是九成九地,全數落入三人耳中!燕小飛臉上猛地又紅,瞪了南宮隱一眼,連忙笑道:“不敢當,我這就上來。”


    說著,趕緊上了船。


    冷寒梅和小綠都沒什麽,最可恨的是小紅那個丫頭的一雙美目,緊緊盯住燕小飛,且混身上下,不住打量。


    燕小飛被她看得好不自在,他這裏剛一拱手,南宮隱背後就發了話道:“丫頭,別瞧,你若再這樣像捉賊般地察看下去?小龍兒可要跳秦淮河了!”


    燕小飛苦笑搖頭,剛要開口,小紅卻不饒人,劈頭一句便道:“甄大爺,那兒好玩麽?我們還以為您留連忘返,就此不再回來了呢?害得我家姑娘一夜沒能合眼。”


    這句話,不但使燕小飛哭笑不得,心弦震動,便是那位冷寒梅,也羞紅清麗嬌靨,白了小紅一眼,輕輕喝道:“小紅,掀簾!”


    小紅又深深地看了燕小飛一眼,這才心滿意足地轉過了身,輕抬皓腕,掀起門簾。


    冷寒梅連忙舉手肅客。燕小飛強笑禮讓,行進了艙中。


    總算解了圍,坐定,小綠、小紅,分別沏上香茗,南宮隱第一個忍耐不住,道:“小龍兒,說吧,我老人家急得頭上冒了火兒!”


    燕小飛淡然一笑,隨即皺眉道:“老哥哥,‘翡翠穀’中所囚禁的武林群豪,全都被人放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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