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這首白瞢山的五絕,頗為切合當時情景,隻是第二句“紅泥小火爐”,要改成“黃泥大火爐”而已。


    地點是在陝西橋山,時間則屑隆冬臘月。


    彤雲密布,夕陽早已潛光匿彩.天黑得似要壓到頭頂,加上令人澈骨生寒的凜冽朔風,顯然有一插大雪,即將降落。


    一間潔靜而寬敞的茅屋以內,閃爍燈光,但那具黃泥大火爐中的熊熊爐火,卻比燈光更為明亮!


    爐上燉著一隻大鐵鍋,鐵蓋雖然蓋得甚緊,卻仍掩不住鍋中所煮之物的奇異香味!


    圍爐坐著四人,一位是須眉如雪的青袍道人.一位是風神高朗的中年書生,一位是樵夫打扮的精神矍鑠老翁,另一位則是手執拂塵,身著蛹衣的高年女尼。


    這四人均是當代武林中的出奇高手。道人是“南荒一劍”浮雲子,書生是“冀北書生”左太翔,樵夫打扮老翁名叫蕭子平,與絹衣老尼嵩山避塵庵主,合稱“中州雙絕“。但蕭子平單獨又叫“橋陵樵隱”!明末清初的正派武林高手,群推“劍絕書狂”,如今南荒一“劍”、中州雙“絕”、冀北“書”生,均已齊集在這“橋山”絕頂的茅屋之中,隻缺少一位複姓“西門”.單名-醉”字的“廬山狂客-!


    “南荒一劍”浮雲子指著那隻鐵鍋,嗬嗬笑道:“我們三年一會,難得相逢,‘廬山狂客,西門醉兄,怎的還未到來?不要辜負了我這鍋中所煮的特殊佳肴,以及:避塵庵主’攜來的‘猴兒美酒’!”


    “冀北書生”左太翔含笑問道:“浮雲道長,這鍋中奇香四溢,著實引入垂涎,你能不能先告訴我們,是什麽珍罕美味?”


    浮雲子搖頭笑道:“這鍋中所煮之物,頗為特殊,是我從千裏以外,設法攜來,一定要等‘廬山狂客,西門醉兄趕到,相互嚐試之後,再宣布究係何物,才有趣味!”


    左太翔笑道:“我們嚐試之後,難道還非等道長宣布,不知為何物嗎?”


    浮雲子笑道:“我敢說鍋中之物,左兄前所未嚐,絕非憑舌尖辨味,可以得到解答!”


    “冀北書生”左太翔因幹素講究飲食,對各種珍肴異味,無所不嚐,故而聞言之下,頗覺不服,兩道劍眉方自一挑,那位“避塵庵主”寒月師太業已微笑說道:“左兄與浮雲道長,不必爭辯,‘廬山狂客’西門醉兄已來,我們即可嚐試佳肴,看看是否有人能夠辨別晶類的了!”


    語音方落,室中燈光一搖.人影一晃,果然現出了一身檻樓短衣,須眉如戟,蝟發如蓬的“廬山狂客”西門醉!


    茅屋主人“橋陵樵隱”蕭於平“咦”了一聲說道:“西門兄,你平素名副其實,幾乎無時不在沉‘醉’之中,今日卻怎會毫無醉色呢?”


    “廬山狂客”西門醉淒然狂笑說道:“河山易主,神器蒙塵.我們這些孽子孤臣,空懷複漢之心,卻乏回天之力,怎得不終日借酒澆愁,狂歌當哭?””橋陵樵隱”點頭笑道:“我知道西門兄身在扛朔.心存君國,但你今日怎會毫無酒童”


    “廬山狂客”酉門醉狂笑答道:“因為我有樁極為高興之事,故而連酒都不及攜帶地,便自星夜趕奔‘橋山’,來與諸位相會!”


    ’南荒一劍”浮雲子“哦”了一聲,含笑說道西門兄連酒都忘帶之事,必非尋常……”


    話猶未了,“廬山狂客”西門醉用鼻連嗅幾嗅,轉身向“避塵鷹主”寒月師太,長揖笑道:“我已嗅出庵主珍藏的:猴兒美酒’香味,望先見賜三杯,然後我再說出一樁,可令大家高興之事!”


    “避塵庵主-寒月師太取過身旁一隻絕大的朱紅葫蘆,笑向“南荒一劍’浮雲子問道:“浮雲道長,我們是先飲:猴兒酒’?還是先嚐你的特別佳肴?”


    “甫荒一劍”浮雲子微笑說道:“先把我這遠道攜來之物吃完,再暢飲雇主珍藏的:猴兒美酒’便了!”


    說完,端下鐵鍋,把鍋中所煮的形似肉羹之物,分給每人一碗。


    這五位武林奇快,各自嚐試以後,果均覺得鮮雋無比!


    “冀北書生’左大翔軒眉笑道:“這羹竭作得風味鮑佳,其中好像有上等口蘑,極晶扛瑤柱,天鵝炙,紫玉漿……-“南荒一劍”浮雲於失笑說道:“左兄平素饕譬成性,果然無味不知!但你適才所說,隻是些搭配之物,其中還有一件主要佳肴,恐怕即令易牙複生,也無法晶嚐得出!”


    “冀北書生”左太翔笑道:“浮雲道長,我認輸了,請你宣布這碗羹湯之中,是以何物作為主味?”


    “南荒一劍”浮雲子光目一掃諸人,肅容笑道:“我遠遭攜來,配以各種珍味,煮成羹湯,奉敬諸兄之物,是一顆人心!”


    “一個人心”四字,聽得“冀北書生”左太翔、“橋陵樵隱”蕭子平、“廬山狂客”西門醉三人,為之目瞪口呆,“避塵庵主”寒月師大則雙眉緊蹙,合什當胸,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南荒一劍”浮雲子依然肅容正色說道:“諸位知不知道桂王朱由榔,已被國賊吳三桂於雲南害死?”


    “廬山狂客”西門醉“咚”的一拳,擊在桌上,憤然說道:“這樣的傷心大事,怎會不知?我便曾因此在:廬山,絕頂,遙拜先皇帝陵寢,淚盡繼之以血地,大哭三日!”


    “南荒一劍”浮雲子繼續說道:“我此番由‘雲南’來此,曾夜探吳三桂大營,把對桂王下手行刑之人的一顆人心,挖來製成羹湯,與諸位略消塊壘!”


    “冀北書生”左太翔聞言,向“避塵雇主”寒月師太附掌笑道:“庵主快取‘猴兒酒’來,我們應為浮雲道長的這樁壯舉,浮一大白!”


    “避塵庵主”寒月師太一麵啟開朱紅葫蘆,散溢滿室酒香,一麵又自念了一聲“阿彌陀佛”,含笑說道:“我適才聽說羹湯是人心所製,正覺惡心,如今卻恨不得再複吃上一碗!”


    “廬山狂客”西門醉搶過葫蘆,傾了一杯美酒,仰頭飲盡,咂著嘴唇,向“南荒一劍”浮雲子說道:“浮雲道長,你此舉雖然太快人心,但尚未十全十美,為何不把國賊吳三桂的那顆頭顱,一井斫來下酒?”


    “南荒一劍”浮雲子搖頭笑道:“我夜入吳三桂大營,本意便想除此人人皆欲食其肉而寢其皮的萬惡國賊!但在劍已及頸吳賊猶自酣睡未醒之際,忽然想起不能殺他,趕緊抽劍縮手!”


    “避塵庵主”寒月師太頗為惋惜地,“呀”了一聲,含笑問道:“為何不能殺死吳三桂?道長定有高論!”


    “南荒一劍”浮雲子笑道:”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尤其吳三桂功高震主,兵權太大,必遭清廷之忌!我要暫時留他話命,讓他死在韃虜手內,才好使賣國求榮的無恥奸徒,有所榜樣,知所警惕,慢慢激發天良,有助於興漢複國的百年大計!”


    “廬山狂客”西門醉、“橋陵樵隱”蕭子平、“避塵庵主”寒月師太、“冀北書生”左太翔等靜靜聽完,一齊站起身形,由左太翔斟了一杯“猴兒酒”,雙手奉與“南荒一劍”浮雲子,微笑說道:“道長高瞻遠矚,我們欽敬無似,應該公敬一杯!”


    “南荒一劍”浮雲子接杯飲盡,含笑請渚人就座,並向“廬山狂客”西門醉問道:“西門兄,如今該說出有什麽令人高興之事了?”


    “廬山狂客”西門醉笑道:“我在不久之前,遇見一位武功極好,人品超群的少年英俠“橋陵樵隱”蕭子平笑道:“西門兄清狂絕世,目無餘子,既然如此稱道,這少年必非凡品,怛不知叫何姓名?是哪派門下?”


    “廬山狂客”西門醉道:“他叫嶽龍飛,是北天山丹心峽‘日月神幡’朱潤波朱大俠的門下!”


    ’避塵庵主”寒月師太訝然問道:“日月神幡朱潤波是誰?我怎的從未聽過這個名號?”


    “廬山狂客”西門醉笑道:’我就是為了此人高興,因為‘日月神幡’朱潤波一向韜光隱晦,故而姓名未曾為世所知,但他不僅身懷罕見絕學,並還是先明皇裔!”


    “先明皇裔”四字,聽得這幾位心存光複大誌的武林奇俠,無不肅然起敬,”南荒一劍”浮雲子“啊”了一聲說道:“怪不得他叫‘日月神幡’,:日月’合將起來,正是一個:明’字!”


    “廬山狂客”西門醉笑道:“這位朱大俠不但以‘日月神幡’四字,隱先明旗幟,所用兵刃,也是一杆‘墨羽芙蓉日月幡’“冀北書生”左太翔笑道:“墨羽芙蓉日月幡之名,頗為新奇別致,西門兄不妨解釋一下!”


    “廬山狂客”西門醉舉杯飲了一口美酒,微笑說道:‘他這杆神幡,是以芙蓉為色,一麵繡日,一麵繡月,並在近幡尖處,加了一叢‘墨羽’!”


    “南荒一劍”浮雲子聽到此處,插口笑道:“這叢‘墨羽’,大概又包含了什麽特殊意義?”


    “廬山狂客”西門醉點頭笑道:“道長猜得不錯,這叢‘墨羽,,一來表示為先皇煤山殉國之事誌哀,二來也是聯絡天下遣民誌士,豪俠英雄,共圖驅除韃虜,光複河山標幟“廬山狂客”西門醉笑道:“日月神幡朱大俠密遣他得意弟子嶽龍飛,遊俠四海,如遇有誌光複的誌士英雄,便贈以一根特製:墨羽’,借代深盟……”


    話猶未了,“避塵庵主”寒月師太便自接口說道:“既然如此,酉門兄怎不代我們要上幾根:墨羽’?彼此協力同心,等待機運!”


    ’廬山狂客”西門醉縱聲大笑說道:“庵主雖是有心人,我西門醉也未曾一日忘懷山河破碎的君國之恨!我與嶽龍飛老弟,萍水相逢,共傾肺腑以後,便向他要來五報特製:墨羽’,諸位倘若矢誌光複?即請各取一根,隨意佩帶在容易注目之處便了!”


    說完,遵自懷中取出四報長約兩寸寬如人指的黑色羽毛,放在幾上!


    “南荒一劍”淳雲於等,自然毫不猶疑地,各取一根,加以佩帶!


    “冀北書生”左太翔一麵佩帶“墨羽”,一麵微笑說道:“現在該由我來報告幾件大事!”


    “橋唆樵隱”蕭子平道:“左兄請講!”


    “冀北書生”左太翔目光一掃室內諸人,含笑問道:“當世武林正派人物之中,在不知‘日月神幡’朱潤波朱大俠名號以前,我們:劍絕書狂’,被視為泰山北鬥!但邪派人物,要算以誰稱最?”


    “南荒一劍”浮雲子略一沉吟,接口答道:“如今魑魅紛紛,凶邪無數,但若以武功而論,恐怕要數‘天外雙殘’,及:乾坤六惡’!”


    “冀北書生”左太翔點頭說道:“天外雙殘,乾坤六惡,確實各具獨門功力,不可輕視,但如今除了這‘雙殘六惡’以外,又出了三位蓋世魔頭!”


    “避塵庵主”寒月師太“哦”了一聲說道:“我們近來少入扛湖,見聞殊蔽,這三位蓋世魔頭,是甚等人物?到要向左兄請教請教!”


    “冀北書生”左太翔劍眉一動,目閃神光說道:“這三位羹世魔頭是:南海毒龍,黎放鶴、‘烏蒙蛇女’邵含煙、以及:鬼杖仙翁’屠遠誌!”


    “南荒一劍”浮雲子皺眉說道:“這三人之中,我隻知道‘烏蒙蛇女’邵含煙,頗不好惹,但她屬邪泥人物,卻與世絕少往還,其他的:南海毒龍’黎放鶴、‘鬼杖仙翁’屠遠誌,卻不知來曆,及功力到了什麽程度?”


    “冀北書生”左太翔歎道:“他們功力絕高,尤勝於‘天外雙殘’、:乾坤六惡’!‘鬼杖仙翁’屠遠誌並已被清廷征召為供奉之職,負責訓練一批數達百人的:黑衣鐵衛’!”-


    避塵庵主’寒月師太聞言,瞿然說道:“這‘鬼杖仙翁’屠遠誌既然甘為清廷鷹犬,我們倒要找個機緣,把他除掉才好!”


    “冀北書生”左太翔笑道:“機緣不是沒有,‘南海毒龍’黎放鶴自詡武功足可冠冕寰宇,訂於明年十月十五,在他所居的‘毒龍島’上,召開‘南海英雄會’,歡迎任何武林人物與會,各顯神功,奪取‘武林至尊’美號!聽說:天外雙殘’、:乾坤六惡’,甚至‘烏蒙蛇女’邵含煙,均將到場,那‘鬼杖仙翁’屠遠誌,自也不會例“橋陵樵隱”蕭子平起身關好柴扉,斟了一杯“猴兒酒”,微笑說道:“既有這插‘南海英雄會’,我們‘劍絕書狂’,也不妨湊淒熱鬧,但不知‘日月神幡’朱大俠……”


    “廬山狂客”西門醉不等”橋陵樵隱”蕭子平說完,便自接口笑道:“這是聯絡天下英雄的絕好機會,:日月神幡’朱大俠縱或韜光隱晦?不願親身到場,他那得意門人嶽龍飛老弟,也必參與!”


    “避塵庵主”寒月師太笑道:“既然諸位都有此興,我不妨把我那徒兒,也帶去見識見識!”


    “南荒一劍”浮雲子聞言笑遭:”令徒宇文琪姑娘,絕代仙姿,天生麗質,十餘年中嶽苦參,定然盡得雇主的一身絕學了吧?”


    “避塵庵主”寒月師太臉上浮現一種得意神色笑道:“這孩子姿質倒還聰慧,隻是先天真力方麵,徽嫌薄弱,還請諸位多多扶植才好!”


    “南荒一劍”浮雲於擎杯笑道:“我聽了西門兄及左兄所說以後,到想出了兩句話兒,足以代表當世武林的正邪這時,茅屋以外的彤雲更低,飛絮一般的雪花,業已飄飄亂落!人物“廬山狂客”西門醉眼珠一轉,含笑問道‘雙殘六惡龍蛇鬼,劍絕書狂日月幡’?”


    “南荒一劍-浮雲子點頭笑道:“正是,正是!


    門外雪花更大,室中笑語更歡,在這“劍絕書狂”五位曠代奇俠,三年一次的聚會,盡興而散以後,跟著便開始了明末清初,一般誌士遺民,英雄豪傑,互相砥礪氣節,企圖光複河山的可歌可泣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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