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丟失,乃是大案重案,觸發櫃台警報的周白一行人自然也被警方重點關注了起來。


    警局門外,許世文驚疑不定的看向小青,本以為這一次要被盤問個幾遍才能結束,卻沒想到小青單憑一個電話就足以讓市局局長親自送他們出來。


    明明是想趁著五一遊玩一番,不料發生了這種事情,白素素歎息一聲,強笑道:“小青,我和官人要回校了,你也一起嗎?”餘光瞥了眼平靜而立的周白,隨後落在了小青的眼眸上。


    目光閃動,小青感覺到白素素好像有些話想要和她說,轉頭看向周白,小青猶豫片刻,低聲道:“我......我的東西還在周白那裏放著,要不然你和書生先回去吧,我等會再走。”


    東西在周白那裏放著?白素素心中一跳,暗道,你們不會同居了吧?


    許世文也是神色怪異的看向兩人,其中意味令小青俏臉一紅,啐道:“你們想多了,我隻是把行李寄放在他那裏而已,白素素,快去管管你家許世文。”


    白素素掩嘴笑道:“好啦,相公別調笑小青了。”伸手擰了許世文一下,白素素轉身道:“反正後天才開課,我們也不是很急,就在車站等你好了,拿回東西了去車站會合。”


    小青看向白素素的麵龐,兩人已是相識多年的姐妹,她自然明白白素素的意思,點頭道:“嗯,那我們待會兒見。”


    周白向兩人頷首告別,與小青朝不遠處的公交站牌走去。


    .....


    許世文掏出手機用打車軟件定了個車後,便感覺到了肩膀處貼來的溫潤嬌軀,柔順的發絲劃過麵頰勾起了一絲癢意,許世文不禁伸手揉了揉鼻子,猶豫道:“剛才在廳裏,我好像看到另一個周白了。”


    白素素抬起頭,顰眉道:“什麽時候?”


    許世文回想道:“就在靈柩燈消失的時候,我發現他逆著人群走出了大廳,手裏好像還拿著什麽東西。”


    白素素複述道:“先是警報莫名其妙的觸發,隨後咱們就聽到法明大師的聲音,接下來靈柩燈在眾目睽睽下失蹤,你又看到了另一個周白從大廳離開。”聲音越來越低,白素素心中的迷霧也越來越濃,唯有一點她已然確認,那就是他們好像陷入了一件很危險的麻煩中。


    兩人坐上出租車的後座,許世文看著路邊不斷流逝的風景,歎息道:“沒有見過這些東西的時候,我是何其的向往,如今卷入其中,卻又感覺到了如此的惶恐。看來我真的不是主角啊。”


    一縷檀香繞過鼻間,許世文猛然轉頭,卻見出租車的前座上竟赫然坐著原本不見了的法明!


    明明車裏多了個乘客,這個中年司機卻好像未曾注意到一般,一股涼意澆到心底,許世文哆嗦道:“大師,你不會是想殺人滅口吧?”


    法明搖頭笑道:“貧僧乃是出家人,又怎會濫殺無辜,隻不過有件事情想要詢問你罷了。”


    許世文手腳冰冷,猶豫道:“那個靈柩燈不是被您拿去了嗎?您放心,我絕對不會和別人說聽到佛號的事的。”


    法明歎息道:“貧僧不願打誑語,施主卻是謊話連篇,你明明知道是周白拿來貧僧的法器。”


    惶恐之中的許世文沒注意到法明的那句‘貧僧的法器’,強裝鎮定的說道:“您既然知道是周白拿來靈柩燈,那就直接找他啊,我又不知道他住哪。”


    如果不是抖動的小腿和飄忽的眼睛,法明還真當對方是個膽大之人了。


    長歎一聲,法明道:“在‘周白’眼中,世間萬物皆是虛幻,既是虛幻,破滅亦然無妨,是以貧僧就算殺了你,殺了白素素,殺了周白和小青,他都不會在意。”轉頭看向白素素,法明緩緩的探出手來,聲音也從之前的平淡變為了冰冷。


    “既然你當這裏的一切都是虛幻,那貧僧就為你帶來真正的結局吧。”


    一掌探出,法明身體不禁愣住,周邊光影流轉,身旁的萬物像是不斷拉長一般,許世文驚怒的聲音也隨之消弭無聲,等他緩過神來的時候,自己已然位於宇宙之外,混沌之中。


    ......


    南京西南揚子江畔,亦或是金陵舊城的建鄴區。


    此地比較其他的幾個區沒有那麽繁華,卻有一種格外的清幽之感,小青和周白經轉幾站後,便在江畔的濕地公園下車,一出車門,撲麵而來的清新濕氣吹散了公交車上的煩悶感覺。


    小青挽著周白的手臂靜靜的走在街道上,腳步輕緩又有幾分遲疑,似乎是在想著怎麽樣才能和身旁的人多待一會兒。


    穿過幾道小巷,周白微笑道:“過幾天就輪到浙****展出藏品了,等我把手頭上的事情處理完了就去杭州找你怎麽樣?”


    啊?小青麵露驚喜,用力的點頭道:“嗯,好,好!”她知道周白很少承諾,不過隻要承諾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


    拉起周白的手,小青跑動了幾步道:“快點快點,白素素還在等著我呢,過去晚了她又該調笑我了。”


    感受著掌心炙熱的感情,周白臉上的微笑也隨之軟化了些許,沒有了平淡如水,卻留下了一抹化不開的陰鬱。


    周白的房子就在小巷的深處,三間平房一個小院,不算很大卻也不算很小,也許正是出於舊城開發的區域,周邊高樓聳立不時有機車作業的聲音從四周傳來,然而當兩人推開大門走進院落的時候,嘈雜的工地卻都沒有了聲響。


    小青看著牆角的一縷夕陽,不滿道:“這些開發商真是的,開工的時候怎麽不好好規劃一下,等前麵的樓層建起來這個小院就再也見不到陽光了。”


    許久不見回應,等她轉過身子的時候才發現,周白已經走進了裏屋。


    撇了撇嘴,小青小心的繞開滿地是廢劍,來到了後房,昏暗的房間裏唯有一團火焰影影綽綽,小青眯起眼睛輕車熟路的避開了橫七豎八的劍胚,苦笑道:“周白,你又打了多少把劍啊?”


    周白這才醒悟過來,將桌上的畫卷收起,歎息道:“這些都還是劍胚,不算真正的劍。”神色複雜的瞥了眼桌案上的劍胚,周白收回了目光。


    “差點忘了,你的行李在我房間,我去給你拿。”


    兩隻纖細的手指捏住了他的衣角,周白徒然一愣,腦海中仿佛流過了無數的記憶畫麵,然而這些都如過眼雲煙般捉摸不到。


    背後的兩團溫潤緊緊貼在他後背,環在腰間的手臂也讓周白恢複了清醒。


    “周白,可不可以不.....”小青說道一半止住了話語,不知何時,她已經不再是那個說話不經大腦、嬌縱任性的女漢子了,在周白麵前她學會了遷就,學會了感傷。


    自從兩人結識以來,她就聽周白說過他一直以來的執念,鑄一柄本應存在卻又不應該存在的劍。


    每當周白說起那柄劍的時候,小青總能感覺到對方心底最濃烈最純粹的愛,這份愛她也有過,那就是當她想起周白的時候。


    初戀總是刻骨銘心的,周白是小青的初戀,小青卻知道自己並不是周白的初戀。


    也許......周白的初戀就是他執念中的那一柄劍。


    陷入情癡中的小青止住了話語,她知道她不應該吃一柄劍的醋,所以她鬆開了手,後退半步笑道:“這是對你的獎勵哦~記得來杭州看我。”


    一抹甘甜的柔潤貼住雙唇,周白上前一步將小青攬入懷中,直到兩人感覺到對方粗重的呼吸方才停了下來。


    小青麵若桃花,晶瑩剔透的耳垂已然被染成了粉嫩色,“過來幫我收拾行李。”


    折騰了一整天,等周白將小青送到車站,返回院落後,已是黃昏時分了,下班的人流在街道穿行不息,在這個時候,即便是再清淨的舊城區也已變得吵雜不已。


    直到進入小巷,周白方才舒了口氣,他並不討厭人多,人多的場所會給他一種活著的感覺,仿佛可以將他近乎縹緲的心拉入凡塵,讓他感覺到世界的真實和自我的真實。


    心念一動,小巷深處依稀的燈火讓他眉頭微皺,腳步也不禁快了幾分。


    這個小巷深處隻有他一戶人家,如今亮起了燈火,莫不是招賊了不成?


    腳步越走越快,他的心也越加焦慮,別的東西都無所謂,唯有那一卷畫宗可千萬不能丟啊!


    兩邊高牆聳立,密集的樓房遮天蔽月,穿行在昏暗的小巷,周白仿佛置身在另一個世界一般,路的盡頭是他的家,微微閉合的大門前懸掛著兩個陌生的燈籠,燈光搖曳,周白讀出了門扉上懸掛的陌生匾額。


    ‘聊齋’.....一字蒼勁浩渺借由浩然之力凝聚而出,氣息不漏半分;一字為劍意所化,遠在無上之外,無法置評。


    其間一抹若有若無的細痕讓周白不禁愣住,他感覺得出,這道細痕是劍痕,而劍痕的出處,便是他一直以來的夢幻中。


    推開門扉,萬籟俱寂,不知從哪裏映照下來的月光灑滿院落,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年輕人正展開一副畫卷,搖頭歎息,而院中突然出現的石桌上,擺放的東西,正是博物館白天丟失的靈柩燈!


    這是夢?還是現實?周白搖了搖頭,閉目睜開,幾聲蟲鳴在寂靜的夜裏格外響亮,身前的小院已然空無一人,唯有一尊古樸的燈台躺在自己的手心。


    ....


    由於是臨時買座,三人隻買到了一對挨著的座位,無奈之下,許世文隻得坐在另一個車廂,翻看著手機裏的。


    靠在窗邊坐著的小青收回了目光,轉頭道:“素素,你想給我說什麽?”眉宇間的疲憊倦意讓白素素心中一顫,歎息道:“周白是不是‘那個地方’的人?”


    小青一愣,疑惑的看著白素素,搖頭道:“不是。你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了?”


    白素素沉聲道:“我和許世文去西湖的時候,遇到了一個法明禪師。”


    小青眨了眨眼睛,笑道:“他有一個師弟叫法海?”


    ‘呸呸呸。’白素素啐了幾口,不滿道:“什麽法海,我和許世文又不是白蛇傳,別瞎說。”她和許世文間的愛稱不過是玩笑罷了,兩人都喜歡看白蛇傳,名字又和傳說中的隻差了一字,於是便相互有了好奇有了好感。


    小青貼著白素素的臉蹭了蹭,笑道:“最喜歡看我家素素鬧情緒的樣子了。”


    白素素費勁的從小青的魔爪掙脫,氣喘籲籲的說道:“別鬧了,和你說正事呢。”


    小青嘿嘿笑道:“吃素素的豆腐不就是正事嗎?”說著伸出雙手虛抓幾下,露著壞笑探向白素素。


    白素素顰眉道:“你在逃避什麽?”


    小青動作猛然停住,嘴角勾了勾,強笑道:“我沒有在逃啊。”


    白素素沉聲道:“周白絕不是你所見到的那麽簡單,我和許世文在杭州遇到的法明就是那個地方的人,而他從杭州趕到南京來,就是為了找周白。”


    白素素頓了頓,補充道:“在來的路上,我和許世文就已經見過周白三次了,外形和服飾一模一樣,而氣息和神態無法模仿,這點我已經確定。”


    小青強笑道:“那又怎麽樣?法明要是找他,為什麽沒有露麵啊。”說這話的時候,小青的心底已然信了九分,先不說白素素從未騙過她,進而南京博物館中那一聲蒼老的佛號她也聽到了,那種回蕩的腦海中的聲音絕不是普通人可以發出的。


    白素素歎息道:“你......”看著低下頭的小青,白素素再也說不下去了。


    事到如今她又能說什麽呢?勸他們分手?這件事白素素沒有理由也沒有立場這麽做。


    即便她在周白的眼神中沒有看出任何的愛意,卻也不能因此評斷周白和小青間的感情。


    一聲歎息從耳畔傳來,小青麵色一變伸手攔在白素素麵前,冷聲道:“是誰!”


    佛號低吟,金光乍現,恍惚間走道上突然出現了一個身披袈裟的白眉老僧,麵容枯槁卻又目光灼灼,一雙眼眸好似無垠混沌,其間燃起的火焰便是恒星般不滅永恒。


    “貧僧知你心中有完全疑慮,且隨我來,貧僧帶你去見真正的周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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