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廣袤的深林也終究會有盡頭,穿過黑森林,又翻過滿是七彩瘴氣的險惡山脈,三人停步在了一座雄偉峻峭的山巒之前。


    不同於被環境同化而異變的黑色山林,麵前的山脈光禿禿的、沒有一棵樹、一根草,一切的生命都止步在了一道草皮分割的界線之外,領路的巫師麵露敬畏的看了眼山脈,告訴周白他無法再為兩人帶路了。


    封魔山是禁地,對於苗族巫師來說,亦是如此。


    周白微微一笑點了點道“那你便回去吧,我為你畫了一道劍符,黑森林的異獸傷不得你。”說罷遞去一枚木料削成的小劍,一條細線從中若隱若現,給人一種莫名的威壓敢。


    巫師連忙道謝,雙手接過小劍後,再次向兩人道別。


    在小白的帶領下,周白很快的來到了山腰處,繞過一塊巨石,麵前赫然出現一個大洞。洞口高三丈,寬丈五,終年不停地有陰風從中呼嘯而出,更夾雜尖銳異響,仿佛是某個狂怒靈魂,在永不停歇地咆哮著。


    黑氣環繞、陰風呼嘯。


    洞口正中,端端正正地立著一座石像,如真人大小,看去正是個美麗女子,麵向鎮魔洞深處,默默佇立。終年呼嘯陰冷的風,永不停歇地吹在石像之上,發出低沉的聲音,就像是狂風暴雨中,那一麵脆弱的、遮擋風雨的木板。


    隻是,她卻仿佛永不退縮!


    “這個是.....”周白神色肅穆的凝視身前的石像,即便經過了數千年的侵蝕,他依舊可以感覺到那股澄清玉宇的純淨氣息,陰戾的冷風、暴虐的煞氣不能動搖石像絲毫,她是死物,卻也是信念的永生。


    “她叫玲瓏。”小白微微躬身,以示敬意。“創造了獸神又封印了他的巫女......”


    聽完小白的講述,周白不禁笑道“既然這個簍子是她自己捅出的,為什麽南疆的各族都還尊敬她?如果她當初沒有匯集世間凶戾之氣創造獸神,一切的災難都不會發生,她也不會死。”


    小白歎息道“這本是一段淒美而壯麗的愛情,你又何必這麽理性呢?”


    周白搖了搖頭,再次看向石像,輕輕地說道“我隻是在排斥一個和我很像的人。”


    小白一愣,疑惑的看向周白,卻發現周白已經起步走到了石洞之中。


    “哎~等等我啊。”


    黑暗在無邊漫沿,隻有陰風呼嘯的聲音越發淒厲,古老的洞穴越走越是寬闊,但周圍的黑暗也愈發深邃。


    瑩亮的光球憑空飄起,淡淡的柔光驅散著五步內的陰暗,兩人走了片刻,死寂的山洞中一點幽光,突然在他們前麵亮起,盡管那光亮如此幽暗,但在這一片漆黑中卻是特別的醒目。


    小白收起指間的光球,兩人朝著亮光處趕了過去。


    幽光大盛,古洞之中的陰風陡然猛烈起來。原本隻有一點的光亮,從那處緩緩散開,將周圍慢慢照亮。


    坑窪不平的地麵上,到處掉落著腐朽的白骨,有人物的,也有猛獸的。巨大的洞壁,堅硬的岩石,在幽光照耀之下,卻顯現出了無數條密密麻麻、縱橫交錯的裂痕,像是被人生生撕扯開來一般,觸目驚心。


    黑暗中,有個聲音,就在那個幽光的最深處,帶著冰冷寒意,輕輕回蕩。


    “你來了....”


    周白點了點頭,微笑道“我來了。”


    “你本不該來的。”


    周白一愣,下意識的接口道“可是,我已經到了。”陰風吹拂,周白衣襟飄飄,發絲也隨之浮動,頗有種縹緲雲煙的氣質。


    掃過一周,隻見身前是一處開闊的平地,堅硬的石壁大都完好無損,而在地麵之上,卻多有巨大骨骼,而且大都完好,細數之下,竟有十三具之多。


    這十三具形狀各異、散發出騰騰妖氣的骨骼,距離不等地繞成一圈,俱都是麵內背外,仿佛守衛著什麽一樣。黑森森空洞的眼洞之中,仿佛有冰冷的目光。


    這十三具白骨圍成的圈子正中,一抹紅色的絲帶也在隨著陰風浮動,前幾次見過的少年懶散的從白玉石台上起身,看向了周白。


    衣衫鮮紅如血,絲綢豔麗如新。


    周白麵露好奇的看向身前的少年,不同於他之前見過的黑衣少年,身前的這人眼眸烏黑深邃,微笑中的牙齒也不像黑衣少年一樣呈鋸齒狀。


    當然小白也注意到了這點,不禁疑惑道“那天晚上的是你嗎?”


    獸神微微一笑,俊俏的臉上浮現出神秘的表情“你猜呢。”


    小白喜歡猜人心,卻不喜歡猜謎語。所以她選擇了不回答,是與不是對她來說毫無意義,自己雖不是獸神對手,全身而退倒還是可以做到。


    “你已經恢複肉身,不死不滅了吧”周白點了點頭,“不知道重新複活的你,下一步想要做什麽?”


    獸神眉目一挑,略顯妖豔的臉上露出一抹笑意“你想讓我做什麽呢?毀滅世界,還是清洗人間?”


    “都可以。”周白目光平靜的盯著獸神,淡然的語氣說著讓小白心生寒意的話。“你毀滅世界,與我沒有任何影響。你清洗人間,我也可以全身而退。”


    小白能夠感覺到,周白是在蠱惑獸神,眼眸猛然一縮,小白驚駭的看向周白。那天的骨玉....是你讓給獸神的嗎?!


    她雖然可以在獸神手下逃離,但據她了解,能夠真正攔下獸神的,也許就隻有周白了。那天黎族退散,而骨玉卻消失無蹤,幾天以後她和周白趕到封魔洞的時候,當初見到的那俱少年白骨已經生肌長肉,擁有了一具真正的活體。


    周白,你到底想幹什麽?


    或者說.....你在怕什麽?


    “是嗎?”獸神灼灼的目光掃過身旁的枯骨,眼中恨意、糾結、苦澀、決然....極盡的感情往複湧現,卻又終歸平淡。


    “我想報複她,所以我要洗淨世間人族,蕩清她想守護的世界!”毫無感情的聲音從獸神口中傳出,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作為戾氣所化的生靈,一旦被人勾起心念,將會徹底偏移向陰暗負麵的情緒之中。


    “嗯,很好。”不知何時,周白身前已經出現了一道細微的裂縫,淡淡的紅光在其中若隱若現,仿若天地的威壓藏而不露,卻又蓄勢待發。


    這樣.....我才有了抹殺你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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