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收到郢城滅亡的消息是在當天夜裏。


    一道道密信從四麵八方發到我的手裏,楚國,齊國,魏國,在同一日,全出大事了。


    我首先感到的是不可置信。


    什麽鳥子情況?這怎麽可能?郢城可是楚國國都,就這麽完蛋了?


    三大國的都城,灰飛煙滅!


    我徹底驚呆了。


    琴如意也嚇壞了,臉色煞白,她想了想,冷靜地說道:“這魂幡定然是海外修行者的法寶,威力絕倫,既可半日亡城,隻怕這位海外修行者的修為已經通天,元嬰境,不,至少也該是化神境。”


    寡人倒是不關心這個:“幹出這種恐怖事的修行者一定是邪魔之流,眼下最緊要的問題是,這位邪魔究竟想要幹什麽,滅了三大國的都城後,下一步,他還會幹什麽?”


    “難道你認為,也會輪到我們!”琴如意大驚失色。


    “現在一切還是未知。”


    寡人安慰琴如意幾句,連夜找到易離愁和阿婆,把事情說了。


    易離愁驚得呆若木雞,接連問我:“真的嗎?真的嗎?這是真的嗎?”


    阿婆的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她想了很久,看了看天色,對我說:“如果到了明天,事態還是在持續惡化的話,那我們隻能棄城逃亡了。”


    棄城!逃亡!


    寡人瞠目結舌:“這……也許……我們……”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阿婆格外嚴肅的說,“這位邪魔心狠手辣,從半日內一口氣除掉了三座國都來看,無疑是那種一不做二不休,一動手就絕不收手的狠辣角色,隻怕,他是想把這片土著大陸上所有的人全部殺了。”


    寡人冷汗如雨:“化神境邪魔,殺光我們這些土著,究竟是為了什麽?難道他想占據這片大陸當老窩不成?”


    阿婆搖了搖頭:“邪魔大肆殺人,要麽是徹底瘋魔了,要麽就是……在祭煉什麽法寶。”


    寡人徹底愕然。


    一夜未睡,文武百官陸續奔至皇宮,每次有新的消息傳來,都是一片嘩然。


    郢城內那麵黑色魂幡在傍晚時分突然衝上雲霄,驟然散開,化作數百道黑光衝向四麵八方,不多時,一道道黑光砸向楚國疆域內那些較大的城池。


    然後,亡城開始了。


    到天亮前,楚國的數百座大城一波流全部淪陷,黑煙籠罩,死寂無聲。


    同樣的事情也在齊國和魏國同步發生,三大國成百上千座大城池相繼完蛋。


    三大國的百姓紛紛舉家逃亡,黎明時分,離國邊境上,出現了一批又一批難民,爭先恐後地湧入離國,攔都攔不住。


    大殿內,寡人看了看神情焦躁的文武百官,看了看三位老邁的輔政大臣,我從龍座上站了起來。


    所有人望著我,如同丟了魂般,滿眼都是絕望的灰色。


    我說:“棄城,逃亡。”


    文武百官徹底愕然,紛紛跪倒下來勸我三思,隻有三位老邁的輔政大臣沒有跪,他們互看了一眼,齊聲道:“謹遵聖令。”


    逃向哪裏?


    我指著這片土著大陸之外的茫茫大海說:“不管逃往何處,務必要盡快遠離這片大陸。”


    要出海,必須有船。


    離國是內陸國家,船隻大多是飄蕩江河的漁船,有遠航經驗的人更是屈指可數,不過感謝淮陰王對離國造船業的大力發展,他的戰船此刻就停靠在衡河岸邊。


    更幸運的是,衡河流經多個國家,順流直下,通過陳國便通入大海,這是我們最大的生機。


    可是,六十萬水軍的戰船已經在戰亂中毀掉了一些,剩下的最多隻能載運五十萬人,這連衡陽城十分之一的人口都不到,更別說其他地方的百姓了。


    帶著誰逃亡?


    如果你媽媽和你老婆同時掉進河裏,你隻能救一個,那你會選擇救誰?


    如果盧浮宮博物館失火,你隻能救出一件藏品,那你會選擇哪一件?


    如果世界末日到來,逃往外太空的宇宙飛船隻能裝載100個人,你會選擇哪100個人?


    ……


    隆武x年。


    當一切沒有了那些如果……


    寡人沉重地歎口氣,跪了下來,跪倒在文武百官麵前,我流下淚,說:“眾位愛卿,大難臨頭,我救不了所有人,請原諒我,隻能帶走一部分人。”


    文武百官看著我,凝滯的臉色上浮現悲壯之色。


    “接下來,你們將拋棄掉大部分族人,而寡人我,要拋棄離國的萬萬子民。”


    說完這句話,我站了起來。當我站起來的時候,我的臉上隻剩下冷煞之色,我的血不再沸騰,冷得連我都害怕。


    當一切沒有了那些如果,我做出了抉擇。


    這一刻,我與化神境邪魔一樣殘酷。


    黎明還未結束,天色依然黑黑。


    九門提前開放,乘著夜色,一批批人員、物資,分別從九門送出,直到天亮了,還未結束。


    此時此刻,衡陽城大多數百姓還不知道末日即將降臨,依然遵照往日的規律作息,與家人一起吃早飯,與鄰居街坊嘮嗑,這一天與他們的任何一天沒有任何不同,平淡如水,水中有酸甜苦辣。


    直到天徹底大亮了,街道上熱鬧起來,撤離人員和物資才全部運送出城,來到衡河邊上,依次登上一艘艘戰艦。


    寡人站在衡河邊上,遙望龐大的衡陽城,不知為何,我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淚,隻是嘴角流下一行猩紅。


    三德子哭成淚人兒,他拿手絹抹掉了我嘴角的血痕,說:“主子,上船吧,該走了。”


    我掃視一眼,問:“阿婆還沒到麽?”


    三德子搖了搖頭說:“她不願意走,隻有莫度一人來了。”


    寡人怔然無語。


    轉過身,向船上走去,這時,我忽然注意到三位輔政大臣和一幫朝中老臣都沒有動,他們站在岸邊,目送我上船,全部露出了撕裂天空的笑容。


    我想要說些什麽,可一看到他們臉上那種視死如歸的悲壯神色,滿嘴的話全噎住了,然後我也大笑起來,冰冷的淚水奪眶而出。


    這一刻,我仿佛看到了麵對數十萬淮陰大軍橫刀自刎的趙普將軍。


    這一刻,我仿佛看到了那位寧死也不願意逃離的老人家。


    有人為一文錢一頓飯逃離故鄉,也有人為一棵草一片雲海守望村落,生活就是在不停地做出選擇,多數人隨波逐流,自願或被迫地向左向右,隻有少數人不願違心,逃離或守望都沒有對錯,隻有無怨無悔。


    今日,阿婆如此,老臣如此,我亦是如此。


    戰船順流直下,駛向陳國。


    就在我們到達陳國邊境時,一道黑光劃破天際,衝進離國境內,很快射入衡陽城內。


    戰船上,所有的人齊望著那道黑光,死一般的安靜,籠罩在煙波裏的神情,無法訴說。


    三個時辰後,陳國水師擋住了前路。


    寡人下令:“闖過去。”


    指揮戰船的將領名叫吳瑜,他本是淮陰王的參謀,兵敗被擒,我發現他很有才能,一問之下得知,原來他就是那日埋伏在黑鬆林高坡上準備伺機刺殺我的那個五百精兵的首領,我惜才愛才,不但饒他不死,還封他官做。


    離國沒有一位將領有過指揮五十萬水軍渡河作戰的經驗,唯有這位降將吳瑜可擔此大任。


    而他也當仁不讓,他將戰船隊分為三個層次:


    先鋒是由琴如意,畫紅蓮,易離愁這些修為高強的修行者,以及護庭十三隊組成;


    中斷則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家眷,由皇後和眾妃嬪指揮安排;


    尾端則是禁衛軍和修行者戰隊負責殿後。


    兩頭強中間弱,互相呼應,強者可保護弱者,如此安排,果然安排得當巧妙,一路順流直下,行進有序,未出什麽大亂子。


    麵對陳國水師的阻攔,吳瑜指揮戰船,擺成犄角陣強闖。


    而陳國水師已經很久未經戰事,一遇上這些經曆衡陽保衛戰洗禮的離國水軍,猝不及防下,根本不堪一戰,很快落敗,讓開了水路。


    離國戰艦勇往直前,一路再無阻攔。


    半日後,眾人忽然聞到了一股腥鹹氣味,到了甲板上翹望,一看,前方的水路徒然變得遼闊,河水的顏色也逐漸變為藍色。


    這是入海口!


    入海口處,大小漁船進進出出,乘帆破浪。


    寡人下令:抓捕漁民。


    一聲令下,離軍如狼似虎,抓來數百位漁民,從中挑選出一批富有經驗的老漁民,將他們分散到各艘戰艦上,以彌補各戰艦指揮官在海上行駛的經驗不足。


    吳瑜為我“請”來一位“大舵頭”。


    這個人名叫王碼頭,海上修行者,先天五重,他對周遭海域非常熟悉,如了解掌中指紋一般,他也是個明白人,為我獻上一幅海圖。


    寡人大喜,在看過海圖之後,我陷入了沉思,從海圖上看,這片土著大陸之外,還有許多大陸,相隔著或遠或近的一片海域,分布淩亂,猶如一盤散沙。


    不過,大多數大陸隻能算是島嶼,隻有四片較大的陸地能稱為大陸,我們所在的土著大陸隻是其中之一。


    而在這些零星羅布的大陸和島嶼之外,是一片無邊無盡的海域。


    我指著海圖,對王碼頭說:“給我說說吧。”


    王碼頭答道:“回稟皇上,這片海域中共有大小島嶼127個,除了四片大陸,其他的全是零星小島,絕大部分島嶼無人居住。”


    我聽了,心想眼下老子淪為難民,去其他三片大陸的話,人生地不熟,萬一遇到強敵,肯定要吃大虧,不如找個生態環境好一點的島嶼,占島為王,再作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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