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派出所回到家中,我匆匆整理好行裝,懷中揣了一打煉製好的廣靈符,在廚房摸了一把菜刀塞到後背裏,心裏好像覺得還缺了點什麽,於是又跑去好又多超市買了兩瓶冰紅茶和一大包康師傅方便麵作為去看望清水塘老太太的見麵禮。


    我乘著公交車一路顛簸了四十多分鍾來到南郊的百家湖,一下車就被幾個摩的司機團團圍住問這問那。我問去清水塘多少錢,這幾個鳥人聽完居然立馬掉頭就走,連看都不願再多看我一眼。我沿路又找了幾個主動搭訕過來的麵的或摩的司機,不管問誰,隻要一提清水塘幾個字,都是把頭甩得多遠的不再搭理我。


    無奈之下,我隻得往南步行了八百多米,找到路口一位正在執勤的交警叔叔,搖尾乞憐地向他詢問去清水塘的具體走法。交警叔叔用很奇怪的眼神瞪了我好半天,才歎了口氣道:“小夥子,百家湖這一帶從來就沒有叫清水塘的地方,你不要再浪費精力找下去了,還是快快回家去吧。”“怎麽會沒有清水塘?我記得小時候還聽大人們給我說過清水塘一帶的鬧鬼故事,叔叔您是故意不肯告訴我吧?”交警叔叔朝我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小夥子,信不信由你,我還要指揮交通,你可以找別人再問問看啊!”


    吃了癟,我隻得折回原路,一路北行一路向行人苦苦問路,問了大約半個鍾頭也是一無所獲,路人要麽壓根沒聽過清水塘這個地方要麽就是反應和那些黑車司機們出奇得一致轉身掉頭就走。無奈之下,我隨便找了路邊的一個修車的老大爺,給他遞了一根紅南京香煙,試圖做最後一次嚐試,“老大爺,和您打聽個地方,你可知道清水塘怎麽走?”


    修車老大爺接過香煙自己點著,眼神發直地朝我怔神了幾秒,“小夥子,你到清水塘去幹嘛?清水塘那個鬼地方,千萬去不得啊!有去無回啊!”


    終於有人願意承認自己知道清水塘了!我一瞧有戲,趕緊從兜裏掏了兩張毛爺爺出來強行塞進修車老大爺的荷包,“老大爺,你放心,我是修道之人,不怕鬼不畏神,這次去清水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辦,您就幫幫忙給我指條路吧!”


    修車老大爺看我一臉饑渴又誠懇的表情,搖了搖頭,便將拳頭窩起來,半個身子悄悄地湊到我的耳邊,用小得不能再小的聲音朝我低語了幾句。


    在修車老大爺的指引下,我沿路向西南方向步行了二十多分鍾,走進一條七拐八彎的小巷,沿著小巷右手邊的第三個岔道一直走到馬路盡頭。盡頭處坐落有一口仍在使用的古井,一個臀部肥大的中年老婦女正坐在井邊用吊桶吃力地從井裏打水上來洗刷衣物,她的身後斜插著一棵歪歪倒倒除了軀幹尚存樹杈樹葉樹冠全被鋸得幹幹淨淨的法國梧桐,樹幹上還被人用紅色的油漆澆了“遊客止步”四個血淋林的醒目大字。


    我繞過中年老婦女的巨臀,好奇地朝那顆梧桐樹幹靠近過去,路過古井井口時,我還有意無意地朝井裏乜了幾眼。


    我剛把手搭上樹幹想撫摸一下那幾個用油漆澆鑄的血字,忽然被中年老婦女的大聲喝止嚇了一跳,“站住,你幹什麽的?”


    我回頭朝那老婦女望去,發覺她看我的眼神裏充滿了怨恨和憤怒,我趕忙把手縮回來,解釋道:“大媽,您別誤會,我是來找一個叫清水塘的地方,我想去看望一位老奶奶,可能是不小心走岔了路,才……”


    “誰把你指到這裏來的?”


    “是路口的一個修車大爺。”


    “你不怕死嗎?你不怕鬼嗎?”


    “我不怕,”我從口袋裏摸出一道廣靈符,直接貼在自己的掌心,強作鎮定,“我是修道之人。”


    令我立刻感到害怕的是,廣靈符居然在我的掌中劇烈抖動起來,原先那個老婦女從井裏提上來的分明是一盆清水,現在我低頭望去,卻看見桶裏晃晃悠悠地擺動著的居然是一桶濃稠刺鼻的烏黑血水。


    中年老婦女撇嘴朝我譏笑了幾聲,她起身用力推開梧桐樹幹後方的一道木門,掀起用幾百條活蚯蚓穿插起來的五道極其惡性的門簾掛墜,用挑逗的眼神朝我勾了勾手,“你隨我進來。”


    我壯著膽子尾隨著中年老婦女走進木門,閉著眼睛捂著鼻子穿過蚯蚓門簾,隻聽撲通一聲,木門被中年老婦女倒鉤起的小腿重重地關閉起來。


    屋裏沒有點燈,莫名的腥臭味彌漫著整個小屋,隻有遠處一扇被黑布密封得不太嚴實的月亮窗自外向裏折射出幾絲可見光線。透過那幾縷若隱若現的光線,我分明看見中年老婦女正趴在床上的一個笆鬥前大口大口地咀嚼著什麽詭異的東西。


    當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跑到月亮窗前強行撕扯開封住窗台四周的黑布,透過窗台外的圓形玻璃向外望去,抬眼便是一處幾畝見方的綠水池塘,池塘裏鬼影幢幢,陰氣森森,池塘上方霧氣蒸騰,幾乎看不見池塘對麵有任何建築。


    我借著室外的光線回頭再朝那中年老婦女望去,居然驚恐地發現她正在笆鬥裏咀嚼的東西原來是一隻幾個月大的金毛狗的半邊身子的生肉,肉上滴著血,血中連著筋,狗頭早與殘缺不全的身體分了家,但是狗眼依然炯炯閃著靈光,看樣子這狗也是剛死不久。


    我一不做二不休從口袋裏甩出十張廣靈符在半空搖來晃去,那中年老婦女顯然是對我掌中的符籙相當忌憚,隻見她放下掌中的生狗肉,從床底下摸出一個摘藕采蓮用的橢圓形木盆和一把沾滿血漬的木槳,朝月亮窗外指了指,“這裏便是你要找的清水塘了,你要是膽子夠大,隻管用這把木槳把窗戶打破,遊到河對麵去,便能見到你想見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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