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侯?”


    饒是李平舟,亦對衛太後的提議難免驚詫。


    衛太後微微一笑,“兵部尚書之位,乃重中之重。顧嶽山一去,朝中百官若想挑出一個如他這樣熟悉兵部的,倒是不難,左右侍郎皆是老臣了。隻是,兵部尚書之責並非僅限於這些庶物,難得的是德望能夠使兵部懾服,省得再無端生出是非來。這樣一想,選就不多了。”


    “記得先時皇帝就說過,平陽侯於西北多年,如今年紀大了,皇帝早就有召平陽侯回帝都榮養的意思。平陽侯德望自不必提,這是仁宗皇帝與太上皇親自使出來的,對朝廷,對皇帝,都是忠心不二。”衛太後道,“再者,平陽侯戰功赫赫,召其回帝都,定≧□,¢ansh■uba.要有地方安置。如今看來,兵部尚書一職豈不正合適麽?”


    平陽侯能回帝都,坐鎮的不僅是一個兵部,哪怕帝都兵馬都會懾於宿將,帝都亦可以安靜一段時日了。李平舟道,“隻是平陽侯若回帝都,那陝甘的十萬兵馬……”


    衛太後一笑,“令平陽侯世子接掌即可。”


    平陽侯父子西北經營的時間太久了,大同府的宋遙趙令嚴不必提,這倆能坐穩大同將軍的寶座就不錯了。其餘遼東方漸同、宣府劉易山,或多或少都與平陽侯府有些交情。西北防線,沒有哪個比得上平陽侯的威望。


    西北大軍,自然以平陽侯為首。


    衛太後倒不是忌諱平陽侯府,隻是,不論為君之道,還是為臣之道,都要懂得“進退”二字,方能長久。


    平陽侯回帝都,能享尚書之位。


    介時,平陽侯府父子二,一個權掌兵部,一個權掌西北,這樣的榮寵,誰也不能說朝廷薄待了他們。


    連李平舟亦不免道,“太後娘娘,平陽侯府雖對朝廷有功,這樣的恩寵,也太過了。”


    衛太後道,“想既是皇帝早有此意,定是有皇帝自己的道理。再者,平陽侯府世代忠貞,僅自平陽侯論,就有兩子一孫血染沙場。這榮寵,平陽侯府擔得起。”


    其實文原不必說什麽“偌個書生萬戶侯”的酸話,武將拿著身家性命去拚,原就不是文動動筆杆子就能比擬的。


    再者,真有安邦定國之能臣,皇家也從未就虧待了他們去。


    李平舟領諭。


    衛太後乾坤獨斷,但是,這個決定,不論百官,抑或宗室,全都挑不出毛病來。畢竟,以平陽侯之功高,自然擔得起兵部尚書之位。


    當然,也有許多擔心平陽侯府功高蓋主,生出不臣之心。


    這件事,衛太後是不怕的,她淡淡道,“鎮南王府並非擺設。”依明湛的心軟,定早把他的行蹤通了鎮南王府,否則,鳳景南不能這麽默默的接了朝廷的聖旨。


    鳳景南不必意她的地位,但是,必然會維護明湛的統治。


    福州城。


    明湛昨兒還說不急,今兒已立逼著搖光等收拾行禮,馬上回帝都。


    付寧頗多不解,“杜兄與小胖弟弟怎這麽急著回去?”先前半點風聲都未聽到呢。


    明湛將寬敞的袖子往上一擼,露出大半截雪白的胳膊,斯文全無,咬牙切齒道,“原是家醜,不過,付大哥不是外,就不瞞了。付大哥有所不知,與老杜折騰了這些年,頗有些家產。這回,們原是打算出來散散心的。結果上個月的賬簿子送來,虛虛一查,竟比上上個月少賺了十幾萬的銀子。誰要說這裏頭沒鬼,把腦袋擰下來送他當球踢。奶奶個熊的,趁著老子出門,就算計起老子的家業,再不回去,什麽時候給賣了還幫家稱銀子呢。”


    “哦,這可是大事。”其實,付寧覺得自己不該多這個嘴,家的家事,實不該聽。隻是沒料到明湛嘴巴這樣快,付寧剛一問,他劈哩啪啦的一通念叨,末了還歎口氣,“不瞞付大哥,還有事想請付大哥幫忙呢。”


    付寧杜家別院住了這些日子,明湛開口,他自然不好拒絕,一笑道,“小胖弟弟不必客氣,盡管說。”


    明湛端正顏色,輕聲一歎,“此次,想回去查賬,自然不能給家下先得知了消息,否則斷不能抓住他們的首尾。所以,與老杜是悄悄的回去。這裏不能沒,想著,留付大哥別院多住一個月,這裏還會留下一些,做出與老杜還此地的模樣。隻是得需要付大哥配合,付大哥意下如何?”


    不待付寧開口,明湛笑道,“知付大哥是閑雲野鶴一樣的,若是付大哥另有安排,亦無妨礙。”體貼的將付寧拒絕的退路堵死。


    “區區小事而已,小胖弟弟盡可放心。杜兄的宅院漂亮舒適,本就想與杜兄說要多住幾日呢。”又不是叫他上刀山、下油鍋,隻不過請他大宅子多住些時日罷了,付寧一笑應諾。


    明湛連忙道謝,“有勞付大哥了。”


    “小胖弟弟準備何時動身,到時擺桌酒,為與杜兄餞行。”


    “明天。”


    為穩妥起見,明湛與阮鴻飛隻帶了搖光隨行,其餘一部分留駐別院,另一部分則大擺排場,分道而行。


    帝都城。


    如今天下雖太平,帝都城裏的氛圍卻怎麽看怎麽詭異。


    首先,生死未卜的太上皇;其次,屢屢被提及,但始終沒一個準信兒的立儲大事;第三,被迫中斷的立後之喜。


    對了,還有馬上就要易主的兵部尚書之位。


    有這四件事壓著,帝都城裏能消停得下來才有鬼呢。


    但是,帝都城再不安寧,有件大事,卻是不得不辦——衛太後的千秋就眼前了。


    甭看衛太後初來帝都時還被一幫子大臣給晾宮外大半個月,種種冷淡挑剔,不堪回首。而今衛太後代政已有兩個來月的時間了,大臣堆兒裏縱有不服者,也不敢這當口給衛太後添堵。


    前些天,趁著中秋節給衛太後添堵的魯安侯已經為蠢蠢欲動的野心家們敲響了警鍾,想造反,先得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才行。


    衛太後大權握,且又是她的好日子,即便如今皇帝陛下還躺宣德殿的寢宮裏生死不知,也擋不住溜須拍馬想討衛太後歡喜的眾的奉迎。哪怕衛太後以皇帝久病的名義托辭,奈何群臣宗室屢屢上本,縱使減些排場,也要為衛太後慶祝千秋。


    饒是衛太後也得感歎一番,權勢麵前,骨氣氣節,就是狗屁啊。


    內務府為此事操持。


    百官宗室都忙著為衛太後備壽禮,眼下這女可不僅僅是皇帝的親娘,這女還掌握著國之權柄。她一個不悅,全家遭秧。


    誰敢不老老實實的備禮呢。


    執拗如李平舟麵對帝都的形勢都有幾分疲憊,他的確不支持女主政,但,眼下看的話,實沒有比衛太後更合適的選了。


    太上皇生死不知,總不能請鎮南王來帝都吧。且不說太上皇遇險一事與鎮南王府有脫不開的幹係,就說鎮南王府的地位,朝廷防他還防不過來呢。


    立太子的話,瞧一瞧諸皇侄的母家吧。大皇侄不必說,瀾親王庶出,其母不過是前瀾親王府的婢女,生了庶長子抬成庶妃,聽說這位李庶妃九族皆無,是逃難逃到帝都,伢子手裏幾經輾轉,後進了瀾親王府。大皇侄能從她肚皮裏出來,絕對是她的造化。這女大字不識一個,若立大皇侄……那麽,李平舟看來,李庶妃做太後的情形,很可能比當年太皇太後掌後宮時更加糟糕,其他的就更不必提了。


    二皇侄倒是瀾親王嫡出,其母族亦是帝都城裏有名的世族,林家。林家有曆史有名望,當年太上皇從他家挑個閨女給兒子做正妻,可見這家還不錯。


    但是,林家謀奪儲位之意,已是司馬昭之心,路皆知了。二皇侄尚小,一旦立儲,或是皇帝不預,皇侄登基的話,林家必定外戚坐大。更有甚者,主少國疑,子少母壯。這位林王妃身為二皇侄的生母,若是效仿衛太後幹政,關鍵是,瞧林家做的這些事,很可能這位林王妃空有衛太後的雄心,而無衛太後的本事。


    三皇侄母族承恩公魏家,魏家倒是丁稀少,想坐大或者外戚幹政啥的,手有限。但,魏安的名聲實夠嗆。


    反複思量比較過,李平舟認為,太上皇未有下落之前,哪怕衛太後稍稍強勢的些,還是維持現狀的比較好。


    所以,李平舟亦未阻止衛太後千秋節的舉行。


    殊不知,圍繞著千秋節的一場陰謀就此展開。


    閩靖侯坐原魯安侯府的花園中,秋風徐來,帶著些許寒涼之意,閩靖侯不由打了個寒顫,冷然的目光望入這滿無枯枝敗葉。


    魯安侯最喜花木,來帝都不過小半年,這園子給打理的四時花開不敗,一時傳為美談。


    如今,魯安侯奪職,鳳祈年賜死,這園子,已經抄落,收歸宗府。閩靖侯想到囚於宗府的魯安侯那滿頭白發的頹委之色,不禁一歎,心下生出多少兔死狐悲的淒涼。


    “閩靖啊,長幾歲,事到如今,不必瞞。”魯安侯的話猶耳邊,“陛下自病了再未露麵。太後有一句話說的很對,她是母以子貴。沒有陛下,她做不成太後。不說什麽母子情深,太後與陛下之間利益攸關。不知道陛下得的什麽病,太醫那裏也打聽不出有用的東西來。隻是,太後以就近照顧陛□體為名,搬到宣德殿偏殿居住,但是,知道,太後極少去寢殿看望陛下。”


    “閩靖,說,這是為什麽?”


    是啊,這是為什麽?


    衛太後是皇帝陛下的生身之母,為什麽對陛下的病這樣冷淡?偏偏還要裝出一幅心焦關切的模樣來?


    作者有話要說:嗯,快完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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