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頂聰明。


    這是明湛給梁東博的評價。


    臣子太笨,做皇帝的頭疼。


    臣子太過聰明,做皇帝的同樣頭疼。


    明湛打發走了梁東博,與阮鴻飛窩在房間裏避暑,提及梁東博,明湛笑道,“我問他有何人可駐守天津港,梁東博真是個聰明的,他給我推薦了三個人:一是湖廣付家子弟付祈,一是永寧侯衛氏家族衛穎墀,另外一個是科舉武比出身的趙運廷。”


    “難怪梁東博能做得了直隸總督。”明湛拊掌感歎,“不但聰明有眼色,他沒見過我,卻深知我的心意。不但如此,拐個彎兒還能試探我的心意,難得難得。”


    阮鴻飛握著卷,目不斜視的搭了明湛一句話,“梁東博的爹就是仁宗時的閣臣,工部尚——梁和梁閣老。梁氏家族是山西汾陽有名的世族人家兒,他若是這點兒本事都沒有,直隸總督也輪不到他來做。”


    明湛撲過去,奪了阮鴻飛手裏的壓屁股底下,歪頭斜眼的不高興,“我不比好看?”


    “你豈止是比好看?”伸手揪住明湛的脖領子,直接拉到胸前,阮鴻飛挑眉笑問,“那個楚言怕更是好看,嗯?”


    明湛露出心虛的模樣,咳兩聲,舀捏著,“飛飛,那都是以前的事兒了啊。”


    “哦,現在不也挺有事兒麽。”阮鴻飛似笑非笑地,“聽說,那位姓楚的還要來帝都,與你再相會呢?”


    唉喲唉喲,他家飛飛吃醋啦!!明湛心裏美滋滋的,跟吃了蜜蜂屎似的,還得接著裝,嘴裏強調,“隻是來做生意。”


    阮鴻飛歎一聲,鬆開明湛,“這人哪,有了權力,也就有了魅力。男人尤其如此。”


    明湛見阮鴻飛臉色淡淡地,也不敢再顯擺,忙道,“飛飛,我跟楚言可是清白的,你別多想。我那會兒是想著你要去雲南,做場戲刺激你一下。再說,楚言正好有求我之處,我哪裏有空去管他家裏的事兒,反正他不在意名聲,就跟我做了幾回戲,也保住他的小命兒。”


    阮鴻飛靜靜的望著明湛,明湛嘴裏忙劈裏啪啦的就跟阮鴻飛交了底,“楚言的家主位子是從他侄子手裏搶的,他那會兒不太能壓得住家裏那些老人兒。我那時正想著鹽課改製,雲貴鹽商,以周家為首,我不喜歡周家,想另扶植商家,就看中了楚家,楚言自然也想著投靠於我。”


    “這回我是想著買點兒藏馬,才找了楚言。”明湛湊到愛人眼前,香一口,“就這點兒事兒,你不會生氣了吧?”


    阮鴻飛伸手從榻上取回,翻開幾頁,繼續津津有味兒的看,一副淡然的神仙麵孔,道,“我又沒說什麽,你急急蟄蟄一臉心虛的說這麽多做什麽。”


    真是會裝。


    不是給老子臉色看的時候了。


    明湛擦了把鼻尖兒上的汗珠兒,蹭過去念叨,“我跟你的時候可是小童男。”


    “你要是懷疑我的忠貞,世上就沒有忠貞的人了。”


    阮鴻飛笑,握住敲明湛的大頭一記,摟過他來,“那要不要給你發個貞潔牌坊什麽的。”


    “切。”明湛瞪眼,“你是做老婆的,發也是給你發。我要是哪天早死了,你可不許改嫁。”


    “胡說什麽。”阮鴻飛斥一句,悵然歎道,“我比你年長許多。”


    明湛當即表白自己的忠貞,信誓旦旦,“沒事兒,你麵相生嫩著呢。再說,哪怕到時你頭發白了牙齒掉了,我也照樣喜歡你。”


    “這話到時候你再說吧。”


    明湛推阮鴻飛一下子,就有些不高興,挑阮鴻飛的理,“我跟你說了這些話,你一句好話不對我說就算了。莫非還信不過我對你的心意?”


    “你這麽好色,哪兒看著可信哪。”阮鴻飛道,“稍微有個平頭正臉的就想多瞅幾眼,還怨別人不信你。”


    “我就是路邊兒看到朵牡丹花兒也會多瞧幾眼呢。”明湛趴阮鴻飛肩上,“可是你瞧,我對誰色過,我隻色你。飛飛,你喜不喜歡我?”


    “喜歡。”


    明湛心裏一喜,麵兒上卻不肯表露,反倒裝出愁眉苦臉來,引著阮鴻飛誇他,“那你喜歡我哪兒啊?我長的又遠不如你。”


    阮鴻飛何等精明之人,焉能不知道明湛的小心眼兒,一手去捏明湛的屁股,揉了兩把笑,“就喜歡你這身胖肉。”


    “沒良心的家夥。”明湛抱怨,“誇一誇我能死啊。”


    “你這樣自信,哪裏還用別人誇呢。”阮鴻飛笑,“梁東博說的那三人,你打算用誰?”


    “嗯,付祈吧。”明湛拍著榻席歎道,“雖說江南世族不安分,不過,如今尚未到翻臉的時候。再者,也不能一騀子打死一船的人,把所有的世族都趕盡殺絕的折騰。世族子弟出身好,受到的教育也好,的確有過人之處,像梁東博就是個能吏。若是由我這兒排擠世族,豈不是要逼著他們與我做對麽。”


    “世族有罪,治罪是應當的。不過,也不能因為他們是世族就存了偏見。”明湛道,“畢竟不是所有的世族都想造反。”


    難道他能想當然的就去定一個人的罪嗎?


    帝都一切太平。


    西北,平陽侯卻是發了大愁。


    明湛大手一揮把武比的三鼎甲派了來,紀詠存還好說,這位是在西北軍混過的,有些許經驗。


    武狀元宋遙俊美過人,身手尚可,這若是韃靼來了,仗打的怎樣不予置評,起碼這位能保全了自個兒。


    說到榜眼趙令嚴,實在令平陽侯難安排。說起來,平陽侯就懷疑趙令嚴是如何考的武榜眼,一看那走路的礀勢就知道是個菜的。這樣的人,來了西北,平陽侯還得給他安排了侍衛,免得趙榜眼身嬌體弱的出個啥事不好交待。


    明湛在信中倒極是大方,吩咐了平陽侯,隨便賞他們個校尉之類的小官兒當當就成。


    可關鍵是,校尉也是要打仗的。


    像紀詠存、宋遙,人家武功好,刀槍都來得,打起仗來也不怕。


    可趙令嚴這樣的三腳貓,擱戰場上就是白給。


    平陽侯發愁了許久,讓趙令嚴到自己副帳中做了個文,抄抄寫寫,幫著做帳,譬如軍糧來往,軍餉發放啥的。


    幸運的是,趙令嚴雖是榜眼,脾氣倒是不錯,讓做啥做啥,他也不挑肥撿瘦,而且做的不錯,很有榜眼水準,著實令平陽侯鬆口氣。


    趙令嚴與平陽侯的地位有著天壤之別,不過平陽侯亦知曉,趙令嚴榜眼之身,皇上特意將武比的三鼎甲放到西北來,這是想曆練他們呢。誰知道以後誰出頭兒呢,故此,平陽侯絕對是很用心的盡可能的給他們安排了最妥帖的位子,也想結個善緣兒。


    當然,除了要安置三鼎甲,也不是沒有別的好事兒。


    譬如,不但軍餉漲了,前些天,朝廷還送了二萬五千匹馬來,這是最令平陽侯眉開眼笑的地方了。


    平陽侯拍打著駿馬矯健的脖頸,與兒子馬維道,“皇上是有心打這一仗啊。”


    馬維感歎,“這都是藏馬吧,皇上就是有法子,往年鎮南王府可沒這樣大手筆的支援過帝都。”就是現在,馬維每每想起明湛仍是略有尷尬。他爹知道他給皇上叫了好幾天的大侄子的事兒後,險些一腳踹飛了他。


    明湛的麵子自然不是一般的大,在鳳景乾當政時,想從雲南弄這麽多的馬,都是做夢。明湛則不同,他是鎮南王嫡親的兒子,別管人家用什麽手段,總之,這麽多的馬,人家明湛是弄來了。


    麵對著很有可能是帝王登基後的第一場戰役,而且皇上這樣給人給馬給糧給錢給刀槍,平陽侯的壓力真不是一般的大。


    壓力大的也不隻是平陽侯一個,永定侯何千山的壓力更不小。


    何千山雖然有些死心眼兒,可人家在軍中呆的時間長了,九門提督裏的人事複不複雜,他照樣能理的順,把的住,擺的平。


    隻要有權利有時間,一個淮揚將軍麾下的將士官兵自然不在話下。


    何千山先將四十歲以上的官兵都贈銀返鄉,然後,另招新兵。


    要說以往人們不樂意當兵,這忽然之間,明湛登基後,對官兵尤其厚待,餉銀也發全了,工資也漲了,待回家時還有贈銀,這待遇,不比一般的小吏低。在百姓看來,如今天下太平無事,當兵吃餉,起碼比種田強。


    將軍府的征兵令一出,前來應征的真不少,何千山隻管挑年輕力壯的,且隻挑了三千人。


    何千山素來以為,兵在精而不在多,這三千人能練好,亦有大用。


    而且何千山還有一絕,他就帶著兵在海沿子住下了,別管你想走私的急眉赤眼的急成什麽樣,我權當不知道。


    這海盜也邪乎,何千山帶著兵往海沿子住著,他們也識時務的不敢上岸了。


    海盜自然與何千山熟,他們不上岸,自然是另有原由。


    關鍵是,海盜他沒啥損失。如今雖說內線走不了,可杜若國那裏好東西不少。阮鴻飛都住到龍床上去了,杜若國與大鳳朝的關係,別提多親近多友好了。如今外頭人,明湛誰東西也不賣,他隻賣杜若國一家。


    明湛這裏不與海盜們生意往來,阮鴻飛之前是在海上混飯吃的,他跟海上的各個勢力都有交往,他這裏有東西,自然不介意做個二道販子。


    就這樣,杜若國成了海盜們的中轉站。


    明湛全當自己是瞎子傻子,不知曉杜若國與諸海盜之間的聯係。他從阮鴻飛這裏賺進大把銀子,阮鴻飛從各海盜這裏再賺一筆,這倆人一唱一和,悶聲發大財。


    海盜們既然能從阮鴻飛這裏名碼實價的買到東西,也不比那些世家手中的貴,而且更加安全,何樂而不為呢?他們人手不多,小勢力有上一兩千,大一點兒的勢力也就萬八千人。關鍵是,兵源不好補充,可不像何千山似的,說征兵就能征兵的。


    海盜們也不樂意去碰官府這塊兒硬骨頭。


    故此,何千山強勢的堅壁清野,明湛阮鴻飛的暗中運作,一時之間,淮揚走私竟然被硬生生的止住了。


    “這群背信棄義的野雜種。”年輕人相貌儒雅,舉手投足皆顯示出他良好的教養,淡色的唇裏卻忽然渀若輕聲一歎的吐出這樣一句粗俗的話,著實與此人的容止不搭。過一時,這人又兀自笑了,“本就是盜匪,匪類又有何信義可言?是我貪心了。”


    徐淵坐在湘竹椅中,撫摸著光潤的扶手,“這樣一來,還不如當初就讓皇上順順利利的將港口建在淮揚,憑咱們幾家的勢力,這生意隻管繼續做就是了。”


    年輕人並未回應徐淵的話,反是道,“徐尚為一部之首,你們徐家因嫡庶之爭與他漸行漸遠,莫不是因徐秉生一案,打算與徐尚一刀兩斷了不成?”


    徐淵溫和的臉色猛然冷冽,不氣道,“此乃徐家家事。”


    年輕人笑一笑,不以為意,“家和萬事興。徐尚沒了徐家照樣是高官厚祿,封閣拜相,帝師之尊;可徐家若失了徐尚,則門庭漸稀哪。”


    “麵子就這麽重要?當初你們徐家不論如何,也供養徐尚進學讀科舉入仕娶妻,如今他平步青雲,不但分文利息未收,反倒將長房長孫搭了進去。”年輕人歎道,“徐尚再如何想撇清家族,他也是姓徐的,九族連株、滿門抄斬都得算他一份兒。血緣關連,打斷骨頭連著筋。徐家的事,他怎能不管?又怎會袖手旁觀呢?”


    徐淵眼神一閃,年輕人繼續道,“不求徐尚能幫著咱們,起碼也不要將徐尚推到陛下那邊兒。關鍵時候,總會有些用處的。”


    “徐家家事,自有徐家人處置。”徐淵亦有其傲氣,自然不滿此人手伸的太長,冷聲道,“公子智深似海,還是想一想如今將永定侯打發了的好。再這樣下去,咱們都得喝西北風去。”


    年輕人淺笑,“世上哪有不犯錯的人呢?”


    “就算何千山不犯錯,可姓何的多了去,難保個個兒都是聖人?”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想減肥,晚上又餓的肚子直叫,出去買了個烤雞腿,看著烤時挺小的,舀到手裏,才覺著,好大一隻~


    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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