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明湛心裏也清楚,魏子敏追求了二十年也沒把阮鴻飛追到手,基本上這輩子沒戲。


    不過,明湛就是這種小心眼兒的人,他堅決杜絕阮鴻飛一切出軌的可能。他可是堂堂正正的男人,如今又做了皇帝,若是被人給戴了綠帽子,自己就該去跳河直接變個大王八,這輩子都不用再當人!


    躡手躡腳的回了院子,明湛擺擺手,不命人通報。


    搖光卻已先一步迎出門,笑著行一禮,“陛下,您下朝了啊。”


    咳一聲,明湛馬上正容挺身,擺出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樣,“我與小光心有靈犀啊,不見你家先生來迎我,你倒是特意出來了?”


    “承恩公大人來了。先生在裏頭聽到陛下的腳步聲,特命屬下出來迎接陛下的。”


    竟然忘了人家懂武功的事兒,耳聰目明的,給明湛的捉奸大業帶來了難經逾越的艱險繁難。


    明湛鬱卒,抬腳進門。


    進門就聽到阮鴻飛灑脫的笑聲,明湛心裏嘀咕,靠,見著小情就這幅狗德行,真叫朕看不上啊。


    “下朝啦。”阮鴻飛笑著喚了一聲,坐在榻上沒動。


    魏寧起身見了禮,明湛擺擺手,“子敏坐吧。一大早的過來,可是有事?”沒事兒,大早上的來找別人老婆,哼,居心不良啊!挖牆角挖到皇帝頭上,活夠了吧?明湛心裏盤算,思量著魏子敏的來意。


    “是這樣,上次陛下說的,命臣去島國長駐為使臣的事,正好天樞過來,說那邊兒的大使館已經建好,可以過去了。”魏寧溫雅一笑,似明白明湛心中所慮,恭恭敬敬的遞了盞茶予明湛,“臣想著,近期就過去。不知其他使館裏的人手兒官員,陛下可挑好了?”


    “除了要跟過去的百名侍衛,朕想著恩科結束後,擢選幾個進士一道過去,也看一看海外島國風情。新進士,開始頂不得什麽大用,另外,你在朝中挑幾名吧,關鍵是你自己用著順手兒。”


    明湛有自己的手段,如今越發圓融,從選使官一事便能看出一二。


    魏寧會心一笑,“是,臣擬了折子呈交陛下。”


    “你怎麽沒去上朝啊。”明湛歎道,“一個個的翹班,扣你俸祿又擔心你沒麵子。”


    魏寧不解,“是陛下給臣的假期哪。”再一尋思,“莫不是李禦史沒上朝?”


    “唉,也不曉得怎麽就病了。”明湛剖心剖肺的對魏寧訴苦道,“朕十分擔心哪,你說這萬一李大人有個不好,豈不要算在朕的頭上嗎?”


    魏寧對明湛不大了解,但也並非一無所知,幹笑兩聲,真不好落井下石。瞧陛下的模樣,是不想給李大人留退路了啊。


    阮鴻飛一瞧明湛那笑中藏著三分壞水兒,就知道這小子沒安好心,便道,“你要不要先去換衣裳,該用早膳了。難得子敏來,我命廚下做了子敏喜歡的飯菜。”


    明湛開始手心兒發癢,這是隻見新人笑啦!話說,魏子敏也算不得新人吧!明湛有明湛的心眼兒,他眼珠子一轉,笑問,“怎麽天樞沒一道兒來啊?朕跟他一見如故啊。”


    “天樞昨天晚上才到,趕路有些急了,身子不大好,養著呢。”阮鴻飛代為回答。


    明湛挑一挑淡淡的小眉毛,笑一聲,“什麽時候我去瞧瞧他,唉呀,我跟天樞真有說不出的投緣,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說著去了裏間換衣裳。


    魏寧頗是不安,很有些擔心明湛移情天樞的意思,在他看來,明湛的確有些貪人好看的毛病。


    雖然天樞與阮鴻飛比是差了些,可也眉眼俊秀,上等容止。


    這,這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是啥意思啊?


    阮鴻飛也不好跟魏寧說,明湛沒讀幾本書,學問上不大有,其實明小胖絕不可能有別的意思。這胖子天天賊心爛腸的琢磨著如何反攻呢,再者以胖子的行事準則,偷人的代價太高,以胖子這渾身的懶肉懶筋,幹這事兒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更別提竟在他麵前大咧咧的說出來。不定要發什麽壞水兒呢。


    隻是阮鴻飛並不願意明湛將壞水兒發到魏寧與天樞身上,接著吩咐何玉去傳膳。


    明湛穿著內務府送來的新衣,有些緊繃繃,在裏麵小聲抱怨,“這些人也不知道怎麽做衣裳的,莫不是沒量過小爺的身量?還是內務府麵料不夠用?算了,另拿件舊的來,這個哪裏喘得上氣啊。”簡直能把人勒個半死!本來想著在魏寧麵前換了錦繡新衣來吸引阮鴻飛眼球兒的。


    明湛聲音不大,阮鴻飛在外間兒卻聽的清楚,笑道,“這個月起碼胖了三斤,上回你罵人家衣裳做的肥了顯不出你的玉樹臨風,這次可著尺寸做,誰能料到你肥了呢?穿不下就穿不下,天天倒飭什麽呢?隨便找件寬敞的換了,快出來出吃飯。子敏早明花有主了,你再照鏡子他也瞧不上你。”明湛從不喜歡穿新衣,內務府新鮮衣裳送來,總要叫人洗幾水再穿,說這樣軟乎。如今已是四月末,新衣向來是月初奉上,五月新衣尚未得,且這個月明湛沒少胖,衣裳又是嚴絲可縫的比著明湛的身量做的,沒個不小的道理。


    明湛死不承認自己發福的事兒,換好常服從裏間出來,硬是拉著魏寧問,“子敏,你說說,我胖了嗎我胖了嗎?”


    “子敏才回來幾日,要是他都能看出你胖,你得胖成什麽樣兒啊,那還有法兒看嘛。”


    說到此事,阮鴻飛也覺得怪。別人越是忙碌,就會憔悴瘦削,臉色不好,氣血不調之類的。輪到明小胖這兒,越忙肉長的越快。


    究其因由,不過是明湛太擅保養。隻要稍一忙碌,不必別人提醒惦記,他自己就會找來太醫院的太醫開出藥膳,還要求禦膳房大廚燉的色香味兒俱全,萬不能有藥渣子的苦味兒啥的,就怕萬一忙起來把自個兒累壞。


    待鳳景乾完全放權之後,明湛的確是忙的很,可再忙,由於明湛注重滋養休息,肉是蹭蹭的往上長,不胖都難。


    明湛瞪了拆台的家夥一眼,對魏寧睜眼說瞎話道,“阿寧,現在忙的很,把我臉都急腫了,瞧著像是胖了似的,其實根本沒胖。”


    阮鴻飛眼中寒芒一閃,掃一眼明湛水嫩嫩粉嘟嘟的臉蛋兒,真難為你好意思把這珠圓玉潤的好臉色說成是腫出來的,牽起笑來拉明湛坐下,阮鴻飛刺明湛一句,“那一會兒我給你配幅藥消消腫。”


    “好啊。”明湛向來把瞎話當真話說,他應起來半點兒不臉紅。


    阮鴻飛揶揄一句,“難得腫出了雙下巴。”


    明湛拿起裹在絹絲帕裏的銀筷,憂愁道,“誰說不是呢,竟是整張臉都腫了。飛飛,我這不是得了絕症吧。”一筷子紅燒肉下去,放阮鴻飛碗裏,阮鴻飛瞅著紅膩膩的肉片,眉毛一挑,給明湛擱回碗裏,體貼的說,“你既然身虛體弱,就多補補。”死胖子,隻嫌胖的少,還吃肉呢。


    明湛一臉為難,歎道,“我向來喜食清淡,可有什麽辦法呢,身子要緊。隻得把肉當藥吃了。”搭拉著嘴角,不情不願意怕擱嘴裏,扒兩口飯,偷笑著吃了。


    阮鴻飛實在不喜歡油膩,給明湛夾了一筷子小青菜,明湛麵兒上歡喜內裏堵心的對魏寧道,“瞧,飛飛最了解我的口味兒。”反手給阮鴻飛一筷子紅燒魚。


    阮鴻飛不得不給明湛還回去,溫聲道,“你嚐嚐,今天這魚燒的不錯。即便不喜魚腥,也多少吃兩口兒。”


    明湛愁眉苦臉,“隻得依你了。”裹著青菜,把魚吃了。


    一頓飯,就被明湛口是心非的吃完。


    魏寧再次甘拜下風,他第一次覺得,阮鴻飛不喜歡他,完全不是他的錯。實在是,他再也料不到阮鴻飛喜歡的是明湛這樣厚臉皮死別扭的人類。


    明湛的本事,他就是想學,也學不會。就拿把臉胖說成臉腫這檔子事兒吧,魏寧就開不了口,要換了他,還不得羞愧的鑽地縫子裏去。人家明湛就臉不紅氣不喘心不慌的,硬說自己是臉腫。


    腫,腫的白裏透紅呢,跟熟透的水蜜桃兒似的。


    魏寧哭笑不得的用了一餐禦膳,便識趣的告退了。


    魏寧剛走,明湛就翹起嘴巴,不悅的問,“當著魏子敏,你幹嘛老落我麵子啊?我就胖了,怎麽啦?你前兒不是還誇我胖點兒好嘛,今兒又嫌棄我。我就去上個早朝,你就跟人勾搭上了,你對得起我的?”


    阮鴻飛狐狸眼一彎,樂了。伸手將明湛拉近,一手攬著明湛的肩,一手去摸人家的小圓下巴,心情無端飛揚,笑道,“你這是哪裏來的歪話,我若對子敏有意,早就成了,還能輪得到你。”


    明湛不依不撓,“那你也不該在魏子敏麵前落我麵子。”


    “我說你怎麽忽然冒了傻氣呢,合著是吃醋了啊。”阮鴻飛得承認,他就格外喜歡看明小胖一張醋臉。


    明湛兩隻眼睛往上斜翻白,飛了阮鴻飛一對白眼球兒,“我可聽說了,在外頭,不守婦道偷人什麽的,可是要綁成棕子沉塘的。”


    “別胡說八道,你把李評給罷官了?”阮鴻飛問明湛正經事。


    明湛改走委婉風,細聲細氣,慢調斯理地“不是,李禦史身子不適請了病假,他那攤事兒總不能沒人接手,我派了人頂了他的位子,又賞了他藥材,讓他好生養病。反正他年紀也不輕了。”最好能回老家養。


    阮鴻飛道,“李評是李平舟的妹夫,下去也好。如今李平舟為相,你若是想用李平舟,就不要再讓李評上台。李平舟三朝元老,與林永裳也有座師之名。林永裳主持你登基後的首次恩科,定會威望大增,何況先時林永裳出身平平,得罪了不少人,卻能平步青雲,這裏頭有他的才幹,有大賤相護,更有李平舟的功勞。”


    “我本來也想用林永裳的,這是個能人。”


    “用,要怎麽用?”阮鴻飛身子斜倚著榻上迎枕,溫言含笑,“你把李評拿下去,這步是對的。李平舟一日為相,李家其他人,不能任三品之上朝官。李平舟原就是三朝老臣,威望夠了,人脈有了……我原以為你會讓徐叁做主考官,誰知道你怎麽點的林永裳?”


    明湛道,“徐相早就是我的先生,他要當主考官,豈不是讓這些進士與我同輩了。”


    “少跟我說這些鬼話,你跟我也不同輩,還亂倫呢,怎麽也不見你消停會兒。”阮鴻飛嗔明湛一眼,小胖可不是個拘泥的人,阮鴻飛歎道,“李平舟素來忠心,隻是朝中斷沒有一相獨大的事兒,徐叁是大賤留給你的人。你點徐叁為主考,他雖為副相,卻先有帝師頭銜兒,再為一任座師,在朝中立馬能與李平舟抗衡。大賤帝王心術,誰想你根本不領情。”


    “啊?”明湛抓抓臉,“我根本沒想到這兒啊。我就是覺著徐叁太過圓滑,這我剛登基就讓他主持恩科,怕他不感激我。你們不是講究,那個,要恩威並施的嘛。我得先給他弄倆檻兒,為難為難他,等他愁的要生要死的時候,再啪達給他個恩典,這樣他豈不是更忠心麽。”


    阮鴻飛打量明湛一遍,“以往瞧著你是個聰明人,竟連大賤的意思都沒瞧出來。唉,這要大賤知道你笨到這個地步,不定怎麽懊悔呢。”


    “你以為誰都跟你們似的,九曲回腸十八個彎的。”明湛瞥阮鴻飛一眼,“我是個實誠人。”


    明湛忽地一笑,趴在阮鴻飛身上賴著,美滋滋地,“飛飛,你擔心我吧?”不然阮鴻飛很少這樣直接問他朝中事。


    “擔心你做什麽,看你挺做事挺雲裏霧裏的,提醒你一聲罷了。”


    明湛拈著阮鴻飛一縷青絲在手中把玩,“我那是裝的。我看以前父皇上朝,一張龍臉高深莫測,我學了好些日子,也擺不出那表情。你不知道,我沒心眼兒,喜怒形於色。所以得想別的招兒,東一榔頭,西一棒棰的好叫他們摸不著我的路數呢。”


    明湛鮮少謙虛,阮鴻飛險些將早飯吐出來,心道:追求老子的人成山成海的,最後竟然著了這小無賴的道兒。小無賴若是實誠,天底下真是沒不實誠的人了。


    阮鴻飛認真建議,“小胖,你都是做皇帝的人了,以後可以不必這樣謙虛。”


    “哦,我還以為你喜歡這樣假眉假眼的呢。”


    今天明小胖說話格外招人來火,阮鴻飛掐他屁股,明湛唉喲喊痛,倆人笑作一團,膩膩歪歪的說了不少話兒,待時辰一到,明湛才過去議政。


    李平舟大人頗有幾分心煩。


    為了就是他的倒黴的禦史妹夫——李評。


    別看都姓李,他們以前真不是一家,八百年前沒啥聯係。李評家也是幾代書香,帝都裏有些名氣的人家兒,不然李平舟也不能將妹妹下嫁。


    從衙門裏回家,果然他家妹妹已回了娘家,半頭銀發的陪在滿頭銀發的老母親身邊兒抹眼淚呢。


    李老太太正在埋怨女兒,“女婿好生糊塗,皇上就搬個家,換個地方住,礙著他什麽事兒了。他在朝中,多少事情不去辦,偏把眼睛放在皇上私事上,難怪皇上不喜歡。”


    眾所周知,除了李大人得皇上青眼,李老太太與明湛關係更不是一般的好。故此,也難怪李氏回娘家搬救兵。


    李氏擦一把老淚道,“您女婿一片忠心也是為了萬歲爺著想呢,畢竟太上皇剛走,皇上就這樣高興的搬別院,影響也不大好呢。”


    李平舟抬腳進門,劈頭便是一聲喝斥,“還不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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