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之人都聽見了這兩個字,俱循聲看去,隻見兩名男子從人群外圍緩緩走了過來。


    唐時看過去,這不是在餘香館遇見的那位徐公子跟他的同伴麽?


    那徐公子一襲淺藍色長衫,腰間束帶,並攜一枚上好的玉佩,他目含笑意,見到袁鏞,麵上的驚訝之色瞬間閃過,而後恭敬地微微行了一禮,“晚生見過袁老先生。”


    他身旁的玄衣男子也向袁鏞拱了拱手。


    袁鏞捋須笑道:“徐少卿與羅僉事怎會來此?”


    徐承明回道:“因公務來此,恰好聽聞這裏發生了大案,便過來看看。”他身為大理寺少卿,對於這類案件自然有很大的興趣。


    陳漸歸也認得徐承明,雖然他比徐承明年紀大,可畢竟人家的官職擺在那裏,他隻好親自過去躬身行了一禮,徐承明微笑著扶住他,“陳兄不必如此客氣。”他現在畢竟沒穿官服,有些禮節並無必要。


    “陳兄能否稍等片刻?”徐承明看向地上的那幾具屍體,“我能不能看一看?”


    他都這樣說了,陳漸歸又豈有不應之理?便讓衙役們退去一邊,方便徐承明和羅稹上前查看。


    羅稹腰間佩戴著一把狹長略彎的刀,隻不過隱藏在刀鞘中,遮蔽了刀身,但即便是這樣,周圍人都被他銳利的眼眸和周身的煞氣給逼退了一步。


    徐承明習慣了,要不是上頭非要派這人與自己一道,他還真想將這人踹得遠遠的。本來文人和武將就互相看不順眼,更何況這人還是衛指揮司的指揮僉事,一般朝臣都對衛指揮司的那幫人畏懼加厭惡。


    他本來跟他們也沒什麽交集,更談不上厭惡和懼怕,不過這一路下來,懼怕倒沒有,厭惡卻是真的。


    他見羅稹走向一具屍體,自己邊選擇了另一具,恰好是被唐時戳穿腦袋的那個,徐承明不禁問向陳漸歸,“陳兄,你們方才查驗可有結果?”


    陳漸歸看了看那麵目全非的屍體,歎了一口氣,“我們懷疑這是樹枝所致,但下官實在想不明白何人有如此大的力氣?”


    徐承明動了動鼻子,而後點了點頭,朝羅稹招了招手,“你過來一下。”


    羅稹沉默著依言走了過去,目光落在徐承明的臉上,徐承明沒好氣道:“我讓你看屍體,你看我做什麽?”


    羅稹移開目光,看向屍體額前的致命傷,“怎麽了?”


    “以你的能力,能不能做到僅用樹枝就能殺人至此?”


    羅稹沉默了一下,搖了搖頭。


    “那有沒有人具備這樣的能力?”畢竟衛指揮司裏的人見多識廣,且這樣的人才不知凡幾,說不定還真有這樣的能人。


    羅稹還是沉默了一下,而後點了點頭,“有。”


    “誰?”不僅是徐承明,周圍的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


    唐時一雙眼睛沉靜地看著地上的屍體。


    羅稹不負眾望地開口了:“開國大將軍。”


    徐承明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開國大將軍早八百年入土為安了,這說了等於沒說啊!


    周圍人的想法跟徐承明不謀而合。


    “所以,天生神力的人是存在的。”羅稹很認真地解釋道。


    徐承明懶得理他,隻道:“你去裁一塊布料下來。”


    這種布料說它尋常但又不尋常,還是先帶回去仔細看一看。


    羅稹一聲不吭地拔出寒光閃閃的長刀,從屍體上割下了一塊碎布,遞給了徐承明。徐承明從懷中掏出一塊帕子,將碎布包裹住了。


    雖然這有些於理不合,但了解情況的人都知道這個案子不簡單,以陳漸歸如今的官位恐怕辦不起這個案子,如果徐承明願意提供幫助,他自然求之不得。至於徐承明為何要查探這個案子,他也管不著。


    陳漸歸吩咐衙役將屍體運回去,一大群人便離開了後山。


    徐承明大步行至袁鏞麵前,“晚生實在未料能在此見到袁老先生,難得見到一回,還請袁老先生賞個臉,讓晚生做東,共用晚膳如何?”


    袁鏞自然委婉拒絕。


    可徐承明態度極為堅決,陳漸歸隻好道:“徐少卿與羅僉事難得來到南封縣,倒不如下官做東,二位一起去下官府上用膳?”


    徐承明立刻丟給他一個讚賞的眼神,“那就這麽決定了!”


    陳漸歸嘴角略微抽了抽。


    “這位小兄弟是?”徐承明忽然將目光投在袁鏞身後的唐時臉上,桃花眼泛起瀲灩的光芒。


    袁鏞讓唐時上前,“這是老夫新收的弟子,石頭,這兩位分別是徐少卿與羅僉事。”


    唐時乖乖見了禮,徐承明眼含笑意,瞅著唐時白嫩的小臉,“既然是袁老先生的弟子,那不如也同去?”


    既然是袁鏞的弟子,那他就不好下手了,可是交個朋友也是不錯的。


    袁鏞拒絕了,徐承明也就沒再堅持,不過他臨走前還對唐時笑得燦爛,而那位羅僉事卻是用凜冽的目光掃了唐時一眼,唐時俱回以乖巧的笑容。


    待他們離開後,唐時麵帶微笑悠閑地向唐家方向走去,因為他是跟著袁鏞過來的,故而回去的時候他是一個人。


    天近黑,村民俱四散回家,夕陽將唐時瘦小的身影拉得老長,緊接著,他的影子旁邊就出現了另一個高大的身影。


    唐時止住腳步,轉首睜著大眼睛看向他麵前的男人。


    “洪大哥,你也才回家啊。”少年還顯稚嫩的嗓音軟乎乎的。


    洪鍾俯視著唐時,臉上帶著憨厚的笑容,“石頭弟弟看到那些屍體不害怕麽?”


    唐時眨了眨眼睛,“害怕。”


    洪鍾又問:“那石頭弟弟殺人的時候是怎麽做到不害怕的?”


    唐時朝他笑了笑,“洪大哥在說什麽?”


    洪鍾撓了撓頭,“既然紅玉在你手中,那能夠殺了他們的也隻有你了。”


    唐時彎起了眸子,“你確定我能夠殺了他們?”


    洪鍾不再說話了,而是選擇攻向唐時!他的拳頭直接擊向唐時的太陽穴。


    唐時冷下臉色,還有完沒完!他輕盈地後退了好幾步,接著足尖輕點,迅速躍至半空,雙腳極快地襲向洪鍾的胸口,眼見洪鍾將要被他擊中,斜地裏一隻手突然捉住唐時的腳腕,唐時的力道被阻住,可那人卻也被唐時的力道給推出了好幾米遠,後背直接撞上了一顆大樹。


    唐時輕“咦”了一聲,他這一腳雖看似輕飄飄的,可力道卻不小,趙縉竟然隻是退出了幾米,的確有些奇怪。


    “天生神力?”他將腳腕從趙縉手中抽了出來,圓滾滾的眸子上下打量著他。


    趙縉笑了笑,他的力量與生俱來,極少有人知曉,卻沒想到被唐時看出來了。


    “你的力量也不逞多讓。”趙縉讚賞地看著他,沒想到唐時這瘦瘦小小的身體裏竟然擁有如此強勁的力量。


    唐時瞅著他,“我說,紅玉我都還給你了,你還想怎麽樣?”


    趙縉這次是真的被冤枉了,洪鍾這次的行動是他自作主張,趙縉原本也不知道,他來此,隻不過是想來告訴唐時一些事情。


    “唐兄弟,這與公子無關,是我私自決定的,我給你賠罪。”洪鍾給他彎身行了一禮,態度好得沒話說。即便方才唐時那一腳沒有踢中自己,他從公子的狼狽之態中也能看得出來,那一腳的力道若真的擊中自己,自己說不準就得廢了。


    唐時卻一點也不待見他,“若是賠罪就能解決事情,那還要衙門做什麽?”


    趙縉後背雖遭到撞擊,可他麵上還是帶著溫和的笑意,“那石頭弟弟是想要如何?”


    “不是我想要怎麽樣,而是你們別來煩我就是。”唐時皺了皺秀氣的小鼻子,瞪著兩人。


    趙縉歎道:“我來隻是想要提醒你,徐承明沒有那麽好糊弄,你擁有莫測的能力,又怎知其他人沒有呢?”徐承明的能力的確有些詭異,即便他將現場的痕跡清理得幹幹淨淨,可徐承明就是有那樣的能力。


    唐時雖然懷疑對方是否真的那麽好心,但還是點了點頭,“我餓了,回家吃飯去了。”然後留給兩人一個瀟灑的背影。


    他回到家中,晚飯正好做好了,依然胃口大開地胡吃海塞一頓,這才問向唐慶,“阿爹,你明天可不可以去打聽一下,錢地主近來有沒有賣地的打算?”


    雖然陳漸歸已經將此事上報朝廷了,但即便是朝廷,他相信他們也沒有辦法解決。錢地主若是不想一無所獲的話,一定會想要以地易錢。


    唐慶點點頭,“石頭,你安心讀書就好,家裏的事情還有老大老二呢,你能拜袁先生為師是你的福氣,以後若是有本事了,可千萬要孝敬袁先生,還有咱們一大家子,袁先生可是咱家的大恩人!”


    在座的都點點頭。


    方氏忍了忍,還是沒忍住,不禁問道:“爹,既然袁先生都收了小叔做弟子了,那,那頌兒和風兒……”


    “胡鬧!”唐慶眼一瞪,“人家袁先生是隨隨便便就收弟子的?石頭能被看上你還真當是運氣?以後這樣的話可不能再說了!”


    唐季也說了方氏幾聲。


    唐時眼珠子轉了轉,“二嫂別擔心,以後小頌和阿風肯定會上學堂的。”


    方氏不傻,她知道拜了一個好先生跟上學堂那是不能比的,但唐時都這樣說了,她還能說什麽?她方才隻是明知不可能卻還要試一試罷了,畢竟頌兒是她的心頭肉,她當娘的自然希望他能更好。


    “阿娘,小叔說了,八月份就能上學堂的,阿娘別擔心了。”唐頌乖巧地安慰方氏,方氏這才笑了。


    第二天天還沒怎麽亮,唐時就捧著幾個饃饃離開了唐家村,向縣城走去。


    對於普通人來說極為漫長的一段路程在唐時眼中卻是很愜意的,他邊悠閑地走著邊欣賞晨間的風景。


    然而,總是有些不速之客來打擾唐時的清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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