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眼外,相隔不過數丈。


    聽聞蘇幕遮之語,洛衣眉頭微微一挑。


    “道友識得我,我卻識不得道友。”


    聽聞昔年旁人口中的洛尊這般說法,蘇幕遮臉上隻是笑意更甚。


    “無妨,今日見麵,往後總有識得的那一天。”


    這話裏有些玄機,洛衣這裏倒是止住了追問的想法,沉吟數息,亦是淡然一笑。


    “說來也是,今日與道友道左相逢,來日總有熟識的那一天,卻不知道友如何稱呼?仙鄉何處?”


    “貧道太元子,荒古界南域散修。”


    “原來卻是洛某的鄰居,道友自何處而來?”


    “自一不知何名的大千世界而來。洛道友呢?”


    “吾自古寒界而來,彼界風物頗有妙趣,吾亦得數門無上秘法,來日邀道友來離恨宗,共同品鑒這等妙法。”


    “善!”


    閑談之間,海眼已經近在眼前,內中鎏金神光映照著海水斑斕。


    這便是荒古界所在。


    洛衣衝著蘇幕遮這裏拱拱手。


    “太元子道友,請!”


    蘇幕遮含笑點點頭,便在洛衣的注視下,隻是遙遙朝著海眼處點去。


    凜然劍光驚耀世間!


    此劍一出,甚至混沌海麵都因之震動,遠遠地,似有浪潮迭起。


    劍光點入海眼,悄然之間,便撕裂開了荒古界的大界壁壘。


    看著蘇幕遮的一指之威,洛衣亦是暗暗心驚。


    蘇幕遮含笑轉身,朝著洛衣這裏拱拱手。


    “洛道友,請!”


    收斂下心神,洛衣翻手之間,有鬼幡握在手心。


    隻是一眼看去,蘇幕遮便看到了幡旗之中的億萬陰靈的淒厲哀嚎。


    恍然之間,蘇幕遮這才想起,莫看洛衣一幅文弱書生的外相,卻是太古年間的驚世煞星,長生之路上,伴隨著他的,更是數之不盡的殺戮!


    幡旗搖晃,無端的,混沌海上有陰風湧起。


    森然陰炁之中,有一尊鬼神之影緩緩凝實!


    萬劫陰靈難入聖。


    蘇幕遮竟然在這鬼神的身上,感受到了幾分超脫的氣息。


    一點純陰之中,有陽氣化生,陰陽糾纏之間,此獠本質上已非陰靈,故而尊稱鬼神!


    浩蕩的魂音在海眼上空咆哮,席卷著陰炁凝聚成漩渦倒扣在海眼上空,陰炁漩渦之中,那鬼神雙眸猩紅,照向先前蘇幕遮撕裂的壁壘。


    不問蒼生問鬼神。


    這本是紅塵微末之術,卻在洛衣的手中不斷的推演,已然臻至巔峰,近乎禁忌道法!


    猩紅神光撐起了大界壁壘上的裂縫,而後牽引向現世的某處。


    下一瞬,洛衣擺擺手,陰炁收斂,鬼神隱匿,恍若先前的盛景具是夢幻。


    朝著蘇幕遮這裏微微一笑,洛衣一步當先邁出。


    “太元子道友,此路通往南域,你我先行別過,來日再邀道友來山門一敘。”


    話音落時,洛衣的身影消失在海眼之中。


    蘇幕遮含笑立於舟頭,看著那閃爍著猩紅神光的須彌裂縫,半是感慨半是呢喃。


    “太古時代啊……”


    話音落時,墨玉流光將蘇幕遮的身形包裹,消失在混沌海上。


    ……


    閱盡天涯離別苦,不道歸來,零落花如許。花底相看無一語,綠窗春與天俱莫。


    待把相思燈下訴,一縷新歡,舊恨千千縷。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落花時節。


    荒古界,南域。


    須彌動蕩,虛空壁壘因之撕裂。


    半懸空處,蘇幕遮的身影悄然而現。


    他不曾遮掩身形,身上浩瀚如淵的氣息更是徹底展露在現世!


    大道共鳴,諸炁沸騰!


    一時間,蘇幕遮周身有層雲匯聚,斑斕霞光耀起,最後綻放出紫金顏色。


    這是洪濤界的太古時代!是道與法交相輝映的鼎盛時代!


    蘇幕遮剛一現身,便引來紫金慶雲浩蕩三萬裏!


    往昔萬古歲月的種種,盡數湧現在蘇幕遮腦海之中。


    一時間,心頭鬱結便去之大半。


    心生暢快,竟讓蘇幕遮這裏有了幾分想要仰天長嘯的衝動。


    隻是下一瞬,察覺到天地四方交匯望來的目光,蘇幕遮身上有道紋交織,將窺探來的目光遮掩,揮手間散去層雲,身形消失在原地。


    ……


    此時間,有妖庭立於諸天之上,太一高坐帝位,雙眸閃爍著神光,望向先前蘇幕遮現身的方向。


    祂始終沉默,良久之後,方才收回目光,隻是皺著眉頭,不知在沉思什麽。


    ……


    中州,雲海仙宗。


    笙簫樓主緩緩收回目光。


    沉默中,他的嘴角似是有笑意湧現。


    “古怪的人,愈發有趣的人間呐……”


    輕聲呢喃著,笙簫樓主提起手中的刻刀,不再言語,隻是凝神,在身前的黃玉碑上緩緩雕刻著什麽。


    ……


    地府,判官殿。


    陸判道人收回目光,沉思片刻,招來手下陰差。


    “取生死簿來,查一查此人跟腳。”


    ……


    南域,十萬大山深處。


    一位通身穿著鎏金戰甲,肩抗骨棒的壯碩妖猴,手裏拿著一幅畫卷。


    畫卷上,潦草的筆畫,勾勒出一位大半身形遮掩在紫雲中的白發修士。


    妖猴的身邊,一群年幼妖猴匯聚而來。


    那妖猴指了指畫卷。


    “記下來,這個人,不能吃,看到要跑!”


    ……


    南域,後世懸月魔宗山門所在。


    這是三古歲月之前的山川河水,幾乎讓蘇幕遮看不出昔年懸月魔宗的風景。


    遠遠地看去,隻是荒蕪的群山匯聚於此。


    蘇幕遮緩緩的踱步在山間,最後靜立在主峰之巔。


    “便在此地吧!”


    蘇幕遮心知三古量劫不日將至,想來也是緣法,幾經遊蕩,還是讓他來到了這曾經開啟仙道的地方。


    揮手之間,浩瀚的法力湧入山間,動蕩著地脈。


    塵煙散去時,主峰上,已然被蘇幕遮開辟出一方寬闊的洞府來。


    剛欲抬腳邁入其中,蘇幕遮的身形又是一頓。


    而後,蘇幕遮身處手指。


    數道劍光激蕩,在洞府兩側,以古篆大字書就楹聯——


    萬古修道同一夢,濁世滄桑一局棋。


    凝視著楹聯,良久之後,蘇幕遮淡然一笑,而後邁步走入洞府之中。


    幽暗的洞府極深,漸漸隱沒了蘇幕遮蕭索的身影。


    ……


    洪濤界,火湯絕地。


    鴻鈞老道端坐在山巔的五色土祭壇上。


    他的掌心,有著五色土祭法的符篆凝聚,古老的符篆中央,一滴鮮血靜靜的懸浮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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