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我往矣,楊柳依依。


    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行道遲遲,載渴載饑。


    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混沌海上,蘇幕遮一葉扁舟,緩緩徐行。


    昔日歲月之中的光影似乎在這一刻與蘇幕遮重疊。


    他端坐在飛仙舟頭,手中握著虛幻的釣竿,恍若一如萬古歲月之前,闖蕩混沌,垂釣海潮。


    那釣竿乃是道種世界混沌果樹的根須所化。


    伴隨著道種世界三界初開,三千大道齊齊歸位,古神垂空,蘇幕遮昔年桎梏在合體境巔峰的功境,也在這一切悄然突破,擺在眼前的桎梏恍若冰雪一般無聲笑容。


    一界混元,自稱因果,三界洞開的第一息,蘇幕遮便一步邁過道因、道果之境!


    第二息,三千古神真法齊出,三千大道化虛為實,古神蹈空,大道加身,蘇幕遮悄然之間突破洞真之境!


    第三息,法力動蕩,萬古之功溯本追源,反哺自身,是此時,蘇幕遮跨入鼎盛大能之境!


    相隔萬古歲月,悠悠奔波,蘇幕遮的道與法、戰力、功境,三者相和相諧,歲月長河入陰冥界,徹底彌補了蘇幕遮昔年長生路上的疏漏與瑕疵。


    混元無漏,大道始成!


    這是大千之間,任何紅塵之語都難以描述萬一的玄妙境界!


    超脫的造化在蘇幕遮的道軀中氤氳,在道種世界氤氳!


    同樣的,時隔萬古,蘇幕遮感受到了大道澄明,緩緩的朝著前路輕輕邁出步伐!


    混沌果樹恍若饕餮一般,近乎貪婪的吞噬著此間的混沌之炁,煉化地火水風,反哺大界。


    大道本源之地,大道熔爐再燃歲月之焱,將昔日蘇幕遮存餘的天霖瓊漿盡數煉化。


    道種世界中,三界清明,靈雨瓢潑不止,滋養萬物生靈。


    一切,都是造化的氣息。


    而蘇幕遮的身形,便也靜止在了飛仙舟頭,恍若化作雕像,要以這樣的姿態,一點點消磨掉漫長旅途要耗費的時光。


    ……


    詩雲:


    初日曈曈似曉霞,雨痕新霽渡頭沙。


    溪深幾曲雲藏峽,樹老千年雪作花。


    白鳥去邊回歸路,青崖缺處見人家。


    遍行奇勝才經此,江上無勞羨九華。


    歲月悠悠,眨眼之間,不知多少歲月緩緩逝去。


    混沌海上波濤不興,蘇幕遮端坐舟頭,一人一舟一海,恍若混三才於一元,化此境為水墨。


    甚至此刻看去時,蘇幕遮的雙眸之中渾濁盡顯,將他的靈光遮掩,恍若神遊大千,幾有功參造化之玄妙高邈。


    忽地,某一瞬。


    混沌海上,遠遠地有波瀾蕩來。


    微瀾輕輕牽動著釣竿,又輕輕牽動了蘇幕遮靜坐如金石的身形。


    恍惚之間,蘇幕遮雙眸重歸清澈,微微抬頭,望向波瀾傳遞來的方向。


    薄薄的霧靄之中,人影還未顯化,熟悉而陌生的聲音便已然傳遞而來。


    那是同樣熟悉而陌生的歌謠。


    “君王有道樂逍遙,十萬裏的江山紮穩牢,文官能忍戴紗帽,武將能忍穿蟒袍,吃糧當兵也得忍著,似這樣太平景象誰都樂逍遙。


    莊稼人能忍起早貪黑,土房子拌泥防備雨來摧,地要是薄了多加點料,頂星星,戴月輝,耕種鋤刨忙了幾回,到秋來收糧闔家喜雙眉。


    ……”


    霧靄蕩開,遠遠地,一葉孤舟自遠處駛來。


    有人著雙襟長袍,手握折扇,踏歌而行。


    數息之間,孤舟便已行至蘇幕遮近前。


    看著那記憶之中清晰深刻的身影,蘇幕遮驚詫之間,陡然起身,抱拳拱手,朝著那人遙遙一拜。


    “晚輩太元子,見過七桑前輩,多謝前輩昔年相助。”


    說話之間,蘇幕遮雙眸似有恍惚神色一閃而逝。


    他想到了昔年混沌海上的種種,彼時混沌之炁銷蝕,蘇幕遮身受道傷,有失魂之症,危急存亡已在旦夕之間,若非這位神秘的七桑子,寥寥數語點醒蘇幕遮殘存的神智,最後甚至出手助力,一來蘇幕遮恐葬身混沌海中,二來也難入洪濤界。


    成道之功,恩比天高。


    況且到了蘇幕遮如今的修為境界,隱約之間,也已經猜測到了七桑子的本真。


    功成羅天法域者,仙人矣!


    伴隨著蘇幕遮恭敬的一拜,那孤舟上,七桑子停下了歌聲,輕輕搖晃著折扇,含笑而立。


    “小友謬矣,非是貧道昔年相助,吾助你,在萬古之後!”


    說著話時,七桑子的笑容更有深意,恍若一眼之間,便堪透了蘇幕遮周身的辛秘,言語之間,更是大有深意。


    所謂仙者,功行圓滿,躍出大千,萬劫不滅,萬古長存!


    對於仙人而言,所謂過去,不過是曾經走過的山川河水,所謂未來,不過是眼前即將攀登的高山,歲月之中的一切,盡數如掌中觀紋一般。


    蘇幕遮昔年遊蕩混沌海,是荒古界的末法時代,是洪濤界老天尊鎮壓一界的時代。


    而後,蘇幕遮逆歲月而行,布局萬古歲月,在洪濤界縱古時代的末年重回混沌海。


    此刻,蘇幕遮所見的,非是昔年的七桑子,而是萬古歲月之前的七桑子!


    恍然之間,蘇幕遮想透了這其中的關隘,一時間,七桑子麵容之上,笑意更甚。


    他輕輕搖晃著折扇,動蕩著孤舟,與蘇幕遮並肩而行。


    “太元小友,此行,又是從何處來,要往何處去?”


    似曾相識的問話,讓蘇幕遮冷峻的麵容上也浮現出笑容來。


    他沉吟了片刻,方才回道。


    “晚輩自因處來,往果處去,此行是為歸途。”


    “善!因果之間有大造化,或許不日,你我便可以道友相稱。”


    聞言,蘇幕遮笑容稍顯苦澀。


    “前輩說笑,晚輩浪蕩萬古歲月,愈是行至高處,愈是知曉成道之艱難。”


    蘇幕遮說的隱晦,卻如何能瞞過身為仙人的七桑子。


    七桑子眼神微微一眯,隻是這極其細微的動作,卻引動了蘇幕遮道軀之中的不朽物質。


    刹那之間,七桑子便已麵露恍然神色。


    “原來,你已洞悉了無歸寂滅之地的辛秘,是呐!從那之後,成道何其艱辛,吾行走大千之間,所見成仙者,不過寥寥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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