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湯絕地。


    蘇幕遮手握斬靈劍,目露殺機,銀白色劍芒落下。


    轟!


    萬裏滔滔火海都在因之而震動。


    五色土祭壇上,那團純白靈焰轟的一聲,直接炸開,旋轉著化作火焰風暴,衝霄而起!


    蘇幕遮雙眸微眯。


    昔年老道將自我封禁於此地,果然留下了一定的手段,或許是為了禦敵,或許是為了萬古歲月之後,為自己的後手增添勝算!


    這純白靈焰便是老道的後手之一!


    它既是老道自封的法門,亦是老道禦敵的手段!


    幾若大千級數的靈火,足夠讓陽世九成九的修士望而卻步,甚至在疏忽之下,葬身火海風暴之中!


    可惜,或許連老道也不曾想到,會有如蘇幕遮這般的修士。


    劍鋒之上,有陰陽道火憑空化生,一縷歲月攀附其上,奪宙之術悄無聲息之間施展。


    轟!


    歲月之焱現世!


    隻是一縷灰芒,不過尋常人手指頭大小,卻有驚世波動,將萬裏火海整個鎮壓,任由純白靈焰如何掙紮,卻被動蕩時光,在一息之間,如同燃燒了萬古歲月!


    頃刻間,風暴消弭。


    那純白靈焰仔細看去都黯淡了幾分。


    “斬靈!”


    輕聲呢喃著,劍鋒之下,卻忽的有虛幻的方寸之景洞開。


    那是老道的靈台!


    昔年縱橫荒古界三千載,蘇幕遮憑著這柄劍,不知斬滅了多少天驕的靈台!


    如今,蘇幕遮一如往昔一般,一劍落下,斬向那靈台上溫養的生機!


    滋!滋!滋!


    烈火烹油般的聲音響起。


    那已然磅礴的生機,卻在蘇幕遮劍光的攪動下,不斷的被磨滅!


    很是順利的過程,甚至超越了蘇幕遮的想象。


    越是這般,蘇幕遮反而越是凝重。


    唰——!


    當那磨盤大小的生機本源不斷的縮水,最後隻有碗口大小的時候。


    蘇幕遮的身後,忽的有虛空裂縫洞開!


    有蒼老的身影顯化,幹癟的手掌推出,其上有古銅色的大道符篆伴隨,直擊蘇幕遮後腦!


    觀其容貌,與祭壇上的老道一般無二。


    再看符篆,正是最為正統的五色土祭法!


    看上去很緩慢的一掌,實則快到了極限,電光石火之間,蘇幕遮似是已經沒有了反應的時間!


    驚鴻之中,忽的有一股癲狂混亂的道則湧現!


    無端的,似有億萬生靈誦念祈禱的聲音傳遞至老道的耳邊。


    無算生靈誦念著一部無字古經,恍若冥域之中厲鬼的低語,伴隨著那混亂道則,動蕩著老道的道心與神智。


    三十三道銀白色鎖鏈後發先至,斜地裏襲殺向老道。


    鎖神陣無聲息之間布下,禁錮虛空,封鎖方寸。


    眼見著,老道那蘊含著無上殺伐術的一掌,卻再也無法落下。


    遠處,有一道虛幻卻真實的身影,手握離恨幡,踏火海而來。


    祂的身上有著神道的氣息,狀若神明,卻無果位權柄,甚至有著幾分遺世獨立的古怪氣息。


    “吾神名離恨!”


    煌煌神音蕩徹雲霄,威壓火海!


    昔年蘇幕遮以一縷香火本源,祭煉出此神來。


    流浪混沌海潮兩千載,此神亦受了混沌之炁的洗煉。


    再之後,更有萬古歲月,蘇幕遮將不朽物質煉入離恨幡,乃至於自演造化!


    這一尊器靈神明,早已經超脫了單獨一神道的範疇,身上有著超脫的意境,乃至於不可捉摸。


    隻是一息之間,離恨神明手握幡旗,那動蕩殺機的老道,便再也無法動彈。


    直至此刻,蘇幕遮方才轉過身來,眼眸深處,有著星輝閃爍,凝視著老道。


    隻是一眼,那星輝便消隱不見。


    蘇幕遮輕輕的搖著頭。


    “老朽想到了很多種可能,未曾想卻是最弱的那種可能,你非是古之先賢,不過是曾經幹枯的植株上開出了一朵相似的花!”


    並沒有什麽萬古歲月向死而生。


    眼前的老道隻不過是一道虛靈,自老道的屍骸之上誕生不超萬古歲月的虛靈!


    或許,昔年老道坐化之前,真的留下過後手,也曾經誕生過渺茫的期望。


    但歲月無情,葬滅群生!


    他真的殞命了,伴隨著晚年的不祥與最後淒厲的掙紮,寫下了三個“恨”自,而後徹底坐化。


    但是他曾經留下的部分後手,依舊在運轉著,直到某一個瞬間,有後來者橫斷萬古,於是,機緣巧合之中,那腐朽的骸骨之中,誕生了相似的靈。


    這虛靈的身上,沒有太多歲月的痕跡,甚至沒有道與法的痕跡。


    那五色土祭法,源自於老道屍骨之中殘存的道基。


    對於這道虛靈而言,隻是和進食一般,恍若某種生靈的本能。


    “你不是老天尊。”


    喑啞的聲音說罷最後一字,靈台上的生機也徹底被劍光磨滅。


    甚至沒有掙紮,那道虛靈也因之潰散。


    在轉過身去,蘇幕遮目光幽幽,靜靜的看著老道幹癟的肉身,在烈火的焚燒下,一點點化作了齏粉,最後散逸在天地之間。


    萬古悲涼玉化石,歎長生,徒留餘恨!


    開天之初的那批逐道者,最後的痕跡,也就這樣徹底地消散在了天地之間。


    石碑上的字跡早已經模糊。


    除去親眼得見這一切的蘇幕遮,故紙堆中,再無關於他們的一個字眼。


    悲涼落幕,不外如是。


    原地裏,蘇幕遮收起斬靈劍,凝視著那祭壇上的血字,凝視著那散亂在地的不朽鎖鏈。


    或許有一天,會有相似的結局,等待著他,等待著所有人。


    無歸寂滅之地籠罩大千世界。


    所謂成仙,如今不過是一場笑話!


    ……


    陽世,尊者道場,紫霄宮。


    鴻鈞老道負手而立,他的身後,三位親傳大能弟子垂手而立。


    四人的麵前,架著一張寒玉石床。


    其上,一尊神君的骸骨,已經被肢解,又被人依照部位,拚湊出生前的形狀,就這樣擺在石床上,供師徒四人觀覽。


    良久,鴻鈞老道端詳著神君骸骨,翻手拿出一錦繡書卷,聚靈炁為墨,在其上輕輕的添了幾筆,勾勒出數枚大道符篆。


    書卷上散逸的氣息很是可怖,似乎是老道以無上天材地寶織就,卷首,有三個古篆大字。


    封神榜!


    勾勒完符篆,鴻鈞老道收起封神榜,再一拂袖,石床之上,便徹底空無一物。


    老道轉回身來,看著自己的三個親傳弟子。


    “不要以為為師輕視神君,便小覷了這條道,越是參悟,便是連為師都心驚,這是很高深的一條大道!”


    說罷,老道回首。


    “來,下一個是誰?哦,已故的赤天神君,且讓咱們師徒四人,好生參悟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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