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本源之地。


    蘇幕遮靜靜的站在那裏,他的身前,歲月之焱熊熊燃燒,內中蹈海歸真骨杖靜靜懸浮,煉化著一團生機鮮活的不朽物質。


    鎏金色的金汁包裹著蹈海歸真骨杖,內中似乎有著古老而莽荒的氣息迸發,沒有依憑,沒有參照,但仿若有古老的大道符篆要從這些不朽物質中誕生了。


    這是前所未有的變化,悟出陽世不朽之路至今,萬古歲月過去,蘇幕遮見證了不止一人走上這條路,見證了不止一尊半步仙器的煉化。


    但往昔種種,隻不過是不朽物質與鼎盛道器的融合,仿若錦上添花,讓道器沾染上不朽的氣息,再以此反哺大能老怪,借之以攀登不朽。


    而近日,第一次,這個法門在蘇幕遮的眼中,有了截然不同的變化,開始朝著更為高深莫測的進境演化著。


    那古老的大道符篆恍若就那樣自然演化而成,無形無相,但像烈火,淬煉著蹈海歸真骨杖中那幾乎微不可查的斑駁雜質;像仙金靈鐵,悄然融入蹈海歸真骨杖中,改變著骨杖的本質!


    甚至於,某一瞬間,蘇幕遮的眼中,這不再是誰人曾經傳下的法門,甚至不再是誰曾經煉製出來的法器。


    骨杖的身上,誕生出了一股渾然天成的氣息,恍若有靈,恍若天生地養。


    “這是在朝著完整的仙器在攀升麽?”


    蘇幕遮不由得思忖。


    他開始沉思,溯本追源,片刻後竟有了幾分恍然。


    畢竟,他手中的半步仙器,與旁人的也確實有所不同。


    至少,蘇幕遮坐鎮火湯絕地萬古歲月,他從那漫山的墳塋中得到了太多的不朽物質,而這些不朽物質,也被蘇幕遮盡數煉化入三尊傍身道器中。


    蹈海歸真骨杖。


    斬靈劍。


    三十三天離恨幡。


    其中,因著同樣要煉化那些古老存在骸骨的緣故,煉化入蹈海歸真骨杖中的不朽物質,當屬最多。


    “或許,往昔的想法是錯誤的,躍出大千的瞬間,便已經是成仙的最後一步?不存在不朽物質與仙元的分別!而是伴隨著飛升的過程,不朽物質不斷的在仙人道體內誕生,當不朽物質誕生到一定的程度之後,便會產生造化,孕養仙元?”


    蘇幕遮推翻了自己曾經的想法。


    前路漫漫,到了這一步,如何去走已經沒人可以去教授他,蘇幕遮隻得如此猜測,以期洞徹成仙背後的辛秘。


    又或者,隻是在這令人絕望的大千世界中慢慢掙紮,迎接悲涼落幕。


    歲月之焱緩緩熄滅。


    自伯奎子身上剝離出的不朽物質,已經被徹底煉化入骨杖中。


    蘇幕遮翻手間,將骨杖收起,這才負手而立,環視著大道本源之地。


    恭和帝君震動光陰,一息萬古,逆天而行,雖然自己身隕,但是卻將洪濤界的道,震散。


    道與道之間,不再是如往昔那樣的密不透風。


    尤其是在這大道本源之地,蘇幕遮真切的感受到了諸道本源之間的剝離感。


    他甚至在這一瞬間,欲念叢生,蠢蠢欲動起來。


    似乎隻需輕輕一指,蘇幕遮便可以將眼前的某一道從洪濤界剝離開來,而後被體內的道種世界所煉化。


    這種欲念,甚至不曾被蘇幕遮所思索,恍若是生靈本能一般,如野獸進食。


    隻是沉默良久,蘇幕遮終歸還是沒能落下那一指。


    將心緒收斂,他隻是一指劃破虛空壁壘,離開了此地。


    ……


    陽世,道場。


    山巔,蘇幕遮與清濛大能靜靜的站立,他們兩人的身前,有一道人默然垂首。


    那道人的麵容,介乎中年與老年之間,鬢角已然生出華發。


    隱約之間,似乎還可以看到昔年鴻鈞道人的幾分靈動。


    蘇幕遮沉默不語,反而是鴻鈞道人平淡一笑。


    “前輩,吾已活萬古,算上恭和帝君那一息,便是兩個萬古歲月,蒼老如何?少年如何?還要感謝清濛前輩的庇護,得以活命,便是幸事。”


    他開口,聲音變得嘶啞,是在寬慰蘇幕遮與清濛大能。


    沉默中,蘇幕遮也隻是輕輕點點頭。


    他能真切的感受到,鴻鈞道人身上那一縷淡薄的不朽氣息。


    顯然恭和帝君一息萬古的瞬間,清濛大能潰散了身上一縷本源,以其中的不朽物質,庇護下了鴻鈞道人的性命。


    但也隻能做到這一步了。


    不成仙,終歸敵不過歲月。


    “也隻好如此,那一息難以逆轉,代價太大,除非將眾生再藏滅一世!隻是說來,你也該踏陽世不朽之路了,先延續了壽數,再去修你的道與法也無妨。”


    鴻鈞道人頷首。


    “具都聽前輩的吩咐。”


    “自己選罷,老朽也聽聞了,你入大能這些年,旁的事情沒做,反而將你昔年的諸多法寶,盡數煉成了道器,但陽世不朽之路,隻需一尊道器,那寶塔、如意、劍圖,你且選一個來!”


    蘇幕遮話音剛落,卻見鴻鈞道人翻手之間,拿出一枚玉碟。


    玉碟狀若圓盤,環邊沿雕琢著二十四朵蓮花,其上更有大道紋路密布,這些大道紋路蘇幕遮看得熟稔。


    這道器正麵中央,書古篆字——黃庭真經。


    卻是鴻鈞道人不知從何處尋來了無上靈玉,將自身本命道法化作符篆與大道紋路,煉化出了這尊道器。


    不說這玉碟威力如何,卻定然與鴻鈞道人最為契合不過。


    蘇幕遮輕輕頷首,再看玉碟背麵時,除卻大道紋路,那正中央同樣篆刻著四個大字。


    自是那字,形狀來的古怪了些,不似是蘇幕遮知曉的任何一種道篆。


    隻是蘇幕遮沒有開口相問,鴻鈞道人也沒有開口解釋。


    ……


    赤冥之天。


    虛空壁壘撕裂,蘇幕遮三人蹈空步虛而來。


    接連兩世浩瀚之戰,那赤冥天城徹底被打得崩碎開來,遍地殘垣。


    廢墟之上,諸修林立。


    清河先生帶來的大能修士,已然隕落大半,其中有半數,隕落在征戰廝殺之中,又有半數,因那一息萬古,壽終隕落。


    諸修默然而立,將先前追隨恭和帝君的諸不朽老怪圍在中央。


    眼見蘇幕遮現身,諸修心下了然了那一戰的結果,具都將目光落到蘇幕遮這裏。


    “今日來,說幾件事。”


    “吾等恭聞法旨!”


    “其一,一息光陰,橫斷萬古,已然不可逆轉,是故此世,為開天後第三千世,諸道凋零,萬法斷絕,古神終於此世,是故為合天數,當吾等陽世不朽者出世,立道統,傳經法,開鼎盛一世!然,陽世不朽乃為辛秘,吾等當有別稱,行走陽世。”


    “敢問揚眉尊者,是何別稱?”


    “古老者!”


    “敢問尊者,古老者何意?”


    “萬古之古,不老之老!”


    說這話時,蘇幕遮道心震顫,目露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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