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生劍。


    這是蘇幕遮的底牌之中,最為頂尖的殺伐術。


    古劍法傳承,乃是此道的巔峰劍法,可惜蘇幕遮受製於自身道子的身份,斷然不可能封神之初便下場與人鬥法。


    這等殺招,一時間也被束之高閣。


    好在有元悠子在。


    裕茗駕馭竹筏,臉色異常難看。


    先前自己不過是借助這竹筏的些許玄妙,隱匿在虛空之中觀戰,誰知早已經被蘇幕遮與元悠子察覺。


    這樣反過頭看來,卻也說不清楚,到底誰是戲子,誰被當做猴子一樣戲耍了。


    第一劍刺出,裕茗已經極其狼狽了。


    丹田金丹瘋狂震動,一身法力已經被他運轉到了極限。


    倉促之下,甚至裕茗舍棄了一枚護身法寶,方才堪堪抵住這一劍。


    噗!


    口中已有鮮血噴灑。


    元悠子這裏去勢不變,繼而便是第二劍斬下。


    “天外飛仙!”


    裕茗含血怒吼。


    竹筏之上綻放出清濛的華光。


    蘇幕遮都無法淡然了,倏忽起身,驚詫的看著青翠竹筏之上綻放的光芒。


    先天寶物。


    世間大多法寶,皆是修士自行煉製,以天材地寶為根基,輔以法力凝聚內中禁製,有一法寶之中的禁製多寡,劃分極、上、中、下四品品階。


    但是這類法寶,卻皆是後天法寶,顧名思義,後天煉製而成者。


    這等法寶,脫胎於人力,而人力終有窮盡之時。


    後天法寶亦有極限桎梏,除非修士可以用極其珍貴的幾種天材地寶,令其脫胎換骨。


    而時間,除卻這後天法寶,亦有數量極其稀少的一類法寶,乃是先天法寶。


    所謂先天法寶者,一般生於元氣濃鬱之地,甚至時孕育在地脈之中,靈石山間。


    寶物渾然天成,天生地養,甚至連內種的禁製,都是受天地道則影響,自行凝聚而成。


    此等寶物,往往有玄妙用處。


    可惜,修行長久歲月,蘇幕遮也未嚐見過先天法寶,即便是手中的殺生劍,看起巧奪天工,卻終歸隻是傳承萬古歲月的後天法寶。


    沒有想到,今日倒在這裕茗的手中,見到一尊先天法寶。


    ……


    清濛華光綻放的瞬間,便有須彌之力蕩漾而出。


    這是極其玄妙的意境波動。


    恍若流水一般,讓人施展不開,抽劍卻不可斷。


    裕茗分明還在元悠子的眼前,但是元悠子這必殺的一劍,卻刺空了。


    他恍若已經不在此界一般。


    元悠子的麵容上終於有了些許的鄭重。


    “我欲殺你,非是一件法寶可以阻擋。”


    壺天月地。


    元悠子再度施展此法,玉壺光轉,裕茗徹底變了臉色。


    如今此法,與元悠子鬥法雲彌上人的時候還有不同。


    灰色的玉壺之中,散逸出來的,非是氤氳煙氣,而是銳利的劍氣!


    這劍氣銳利,甚至光芒凝集成實質,恍若庚金至寶。


    這已經不僅僅是芥子須彌之壺了,湖中有日月一界,界中有劍陣肆虐!


    《和光同塵古劍圖》


    蘇幕遮當年得此劍圖,便曾經想過將劍陣之術的殺伐之力發揮到最大,沒有想到,蘇幕遮沒有做到的事情,如今反而依仗陰煞元珠化形的恐怖天賦,與壺天月地相合。


    壺中有日月,日月皆劍輝!


    玉壺崩碎,須彌之力恍若瓊漿滑落元悠子的指尖。


    一百零八道劍氣與須彌之力同時肆虐而起。


    “咫尺天涯!”


    裕茗不甘心,怒吼聲之中,清濛色的竹筏恍若要蕩開虛空,穿梭時空亂流逃逸。


    他成功了,但也失敗了。


    青翠竹筏載著他遁入虛空亂流之中,但是下一瞬間,元悠子手中的須彌之力,直接蔓延到虛空之中,將裕茗連帶著竹筏強行自虛空之中拉扯了出來。


    萬千劍芒綻放。


    “我為純陽!”


    裕茗也拚命了。


    但世間的強弱與勝負,遠遠不是一個人拚命與否便可以決定的。


    誠然,裕茗是純陽宗的道子,但道子終歸隻是一個稱謂,並不是誰站在這個位置上,便能夠瞬間舉世無敵。


    沒有這樣的道理。


    若是一頭豬成了道子,終歸還是一頭豬而已。


    裕茗的天資,終歸距離頂尖的天驕道子差了一絲。


    這一絲的差距,如今看來,便是致命的。


    裕茗手中純陽法劍綻放出了最後的璀璨光芒。


    兩種截然不同的劍光交匯的瞬間,純陽法劍便崩碎了。


    這本是炎陽赤玉祭煉而成的法劍,內蘊純陽真炁,更有亙古傳承法,其內烙印了三十六道禁製。


    這應當是強盛的法寶,甚至可以日後完整承載純陽大道的法劍。


    甚至若是裕茗借助道子之位,合縱連橫,在封神大勢之中作出什麽輝煌的功績,這柄法劍也當有輝煌名聲。


    出師未捷身先死。


    這是悲涼的結果。


    隻是依稀的瞬間,炎陽赤玉徹底崩潰,被劍氣攪碎成殘玉,甚至在劍氣的消磨之中,很多細密的碎玉,更是進一步被磨碎成了湮粉。


    裕茗大口咳血,雙眸赤紅,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後泛起潮紅,血色漸漸成烏黑色,甚至伴隨著內髒碎片。


    連帶著原本散發玄妙光芒的翠綠竹筏,此刻也不複清濛光芒,色澤黯淡,懸浮在半空中,被元悠子的須彌之力拘禁。


    墨色長劍揚起,元悠子的目光之中有殺念一閃而逝。


    “唉……”


    長長的歎息聲音在天邊響起。


    聲音還未徹底落下,便已有青袍道人,背負長劍,以身化虹而來。


    太玄宗,十二道子之一,青魚子。


    這是個麵色溫潤的少年。


    這也是夙怨的兩宗道子的第一次見麵。


    該怎麽形容麵前之人呢?


    蘇幕遮的心中有萬千心思略過,良久之後,腦海之中卻隻剩下了一個詞。


    君子如玉。


    青魚子遠遠的站在雲端,慎重的看了元悠子一眼,而後朝著蘇幕遮這裏一拱手。


    “寐丹道友,眾生修行不易,敗過這一陣,貧道也沒有妨礙的意思,確實是輸了,但還請道友高抬貴手,饒純陽宗道子一條性命,說不得,日後也是大好因果。”


    麵對此言,蘇幕遮卻報以冷笑。


    “青魚子道友,不知尊師哪位?”


    青魚子的臉色終歸變得難看了一些。


    “家師景安子。”


    四下裏都冷清了下來。


    當年,正邪之戰,上任玄龍峰掌尊,楚涵之師,拘禁六位正道天驕,斬太玄宗景安子坐騎青蛟,以心頭血做靈引,使六天驕化蛟。


    這便是玄龍峰至寶鎮龍窟的來曆。


    後來,楚涵之師晚年,死於景安子劍下。


    這便是兩宗最初的夙仇。


    蘇幕遮的目光微微冷厲了一些,這是他身為玄龍峰道子,必須做出的姿態。


    “家師玄龍峰掌尊墨漓子。”


    說罷,蘇幕遮的目光之中忽然爆發出瘋狂的神色,轉而朝著元悠子輕聲開口。


    “元悠道友,今日給青魚道子一份薄麵,我們……不殺他!”


    話音剛落,裕茗的臉上也露出些許的釋然神色。


    道子也是人,也怕死。


    連青魚子這裏,心弦也鬆了下來。


    道子一言九鼎,蘇幕遮說不殺,就肯定不會殺。


    元悠子的殺神劍似是要落下,倏忽之間,卻又是一劍蕩出!


    唰!


    青魚子變了臉色,卻已經來不出手,裕茗這裏更是毫無防備。


    長劍刺入了裕茗絳宮心髒。


    這等傷,還不至於要了結丹修士的性命。


    元悠子欺身而上。


    手中似有一物,閃爍著玄色血芒。


    元悠子一掌印出,將此物拍進了裕茗胸膛上的傷口。


    “嘶——!”


    裕茗變了臉色,青魚子更是暴怒。


    “寐丹子,汝欺人太甚!”


    溫潤少年也不見了淡定,蘇幕遮卻依舊嘴角含笑。


    “不殺他,看他天賦尚可,便留下來為我拉車罷。”


    那玄色血芒,正是以玄龍精血凝練而成的靈引。


    元悠一掌下去,欲要讓裕茗化龍!


    “吼!!!”


    嘶啞的聲音,裕茗的雙眸已經變的猩紅,張嘴怒吼也已經不似人聲。


    抬起頭,脖頸之上,更是有逆鱗顯化。


    蘇幕遮嘴角勾起笑來。


    此情此景,青魚子也不得不下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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