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在意蘇幕遮片刻之間的表(情qing)變化。


    玄酆子依舊端坐在蒲團之上,麵對眾人,侃侃而談。


    連帶著一旁不少的尋常真傳弟子,都大感興趣的樣子,想來也是打算在這論道之中說上兩句,若是能得道子的賞識,不管是在本峰,還是在整個宗門,都有想象不到的好處。


    況且,今(日ri)看是道子,明(日ri)再來看,或許便是一峰掌尊,萬古歲月,懸月魔宗的傳承都是這般走過來的。


    這便是經驗之談。


    若是早早的便可與未來的掌尊搭上關係,或許百年之後,撈到一個長老的位置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qing),甚至因為此,而獲得不小的修行資源,在修行路上更上一層樓,晉升元嬰老怪,平添數千年壽元,都是有可能的事(情qing)。


    “今(日ri)想要聊的這句話,乃是我自《還陽子丹經》中所看,據說這位乃是三古時代道門丹鼎派的修士,具體修為已經不盡可知,隻留下了這部殘缺的丹經,被我讀到,想要與諸位分享一二。”


    玄酆子喝了一口茶,方才開口,將此次的主題說了出來,倒是讓在場眾人都詫異不已。


    這名為還陽子的人物,或許在三古時代當真是不起眼的小人物,也獨有這一部丹經留下,在場之人,竟都未曾有人聽過此人姓名,觸摸不到來龍去脈,也隻好聽玄酆子繼續說下去。


    “這丹經之中,留有兩句偈語,我細細讀來,總覺得有些相互矛盾,似是而非,說不出其中的道理來。”


    “第一句這麽說:一粒金丹吞入腹,今(日ri)方知我是我。”


    “又有一句這麽說:一粒金丹吞入腹,今(日ri)方知我非我。”


    “到底是……是我還是非我?師弟困惑的很,如今未得所解。”


    這是真正玄妙的道論,一時間在場之人都陷入了沉思,連蘇幕遮也是這般,在思量這兩句話的道境。


    坦白而言,兩句話都對,說的無非是兩種截然不同的修行之道罷了,恍若(陰yin)陽二炁一般,隨然相反,卻並生,借孕養天地。


    故而道是沒有對錯高下的,幾人在此論道,也無非是論證出來哪一條道路更適合自己而已。


    論道,論的從來都不是道的高下,而是論道之人的高下。


    幾句話,便可以看出一個修士的底蘊,便可以看出一個人能夠在長生路上走出什麽樣的光景來。


    思索之後,最先開口的乃是雲綰竹。


    此女的眉目之間依舊有著些許的遲疑,但開口之後,雙眸之中便隻剩下了堅定的神(情qing)。


    “依我來看,是我之道,乃是道心堅定,唯我獨尊之道,而非我之道,乃道法自然,唯道獨尊之道;前者雖然言語平和,卻有滔天魔意,世間(陰yin)陽對錯,皆看一人喜怒而已;後者雖然看似偏執,實則是正道生生不息的長生之道,道門古籍有雲,窮則變,變則通,通則達,達則順;如此看來,一正一邪,何為師弟的道,已經異常分明。”


    不得不說,此女對於道境的感悟,已經走在了很多人的前麵,簡簡單單幾句話,讓蘇幕遮都有了幾分感悟。


    玄酆子也第一次收起了他略有些玩世不恭的笑容,雙眸灼灼,似乎第一次認識雲綰竹一般。


    “哦?一正一邪?師姐的見解非同一般,仔細想來,似乎當真如此,不知幾位師兄,可有什麽不一樣的見教?”


    雲綰竹的表現,被玄酆子輕飄飄幾句話揭過了。


    她的幾句話實在太深刻了,高屋建瓴,玄酆子自問後麵的幾位,極難有人能夠超過這番見解,一正一邪的解釋,就好比是(陰yin)陽之道,已經直達長生根本了。


    第一次九子論道,玄酆子可不想看到雲綰竹一人橫壓八人的場景。


    本以為是古老丹經之中的隻言片語,可以讓眾人暢所(欲yu)言,沒想到是這樣的尷尬局麵。


    哪怕有玄酆子做主持,雲綰竹之後,都少有人開口,開口的幾人,也不過都是尋常的結丹修士,根本沒有道子開口。


    畢竟珠玉在前,開口不過是丟人,不開口,或許還能留幾分顏麵。


    那幾位尋常結丹修士的言論,也粗淺的很,有些甚至蘇幕遮都嗤之以鼻,隻能說這些人雖然晉升了結丹,但是道途已經走到了終點,極難有什麽更長遠的路走了。


    “寐丹子師弟,你也是即將結丹的人了,想必和師兄一樣,關注丹道,對此可有什麽不同的見解?”


    蘇幕遮握著茶杯的手頓了頓。


    與自己詰難,本便是這次九子論道題中應有之意,隻是本以為要長篇大論的鋪墊之後,才會找上自己這裏,誰知半路裏有人才華驚豔,雲綰竹三言兩語,反而先把其餘幾分滅了一個幹淨通透。


    縱然都是道子,未來幾百年幾千年,可以與大世爭鋒的,不過是兩三人耳。


    其中或許有玄酆子,或許有他蘇幕遮。


    但一定有雲綰竹!


    蘇幕遮淺笑,放下了茶杯。


    “師弟的見識淺薄的很,也未曾真正踏足過結丹的境界,哪怕是半隻腳,都未曾有過,故而極難說清楚,應該更堅定自我,還是道法自然,如今也更沒有什麽好論道的。”


    蘇幕遮言辭之中罕見的坦然,自言自己實力不足,頗有些主動示弱,反而給人無懈可擊的感覺。


    畢竟他的實力境界就是築基巔峰,這般說,也隻是實際(情qing)況,反而算不得丟人了。


    隻不過,極少有人,能這般不要麵皮而已,真能夠舍下麵子來說這些,城府已然不簡單了。


    蘇幕遮又喝了一口茶,雙眸似乎在眾人麵前一一掃過,才用微微嘶啞的聲音繼續說道:


    “隻是玄酆子師兄非要師弟說些什麽,如今逢九子論道,師弟我也不敢推脫,隻能絞盡腦汁想些什麽來說,若是說對了,便也是僥幸,若是說錯了什麽話,還請諸位師兄師姐見諒,到底是沒見過世麵的野孩子。”


    蘇幕遮一邊說著,嘴角上一邊勾起了笑容。


    這笑容詭譎,連帶著其餘八位道子,似乎都察覺到了蘇幕遮的話裏有話,目光嚴肅的看著蘇幕遮這裏。


    “一粒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


    “若是這一句,玄酆子師兄,你以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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