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呼嘯,卷起地麵上的薄雪,蘇幕遮如今肉身強悍,倒是無懼這般嚴寒。


    側旁的寒山子,看向蘇幕遮的目光,越發詭異,眼神之中,似乎包含著一絲渴望神情。


    以二人的腳程,偌大的寒山,不多時兩人便登上了頂峰。


    風雪環繞之中,有一間不大的道觀聳立寒風之中。


    山風呼嘯越發強盛,卻有一道淒清的歌聲從山風之中傳來,隻是第一聲,便波動了蘇幕遮的心境。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靡靡;行道遲遲,載渴載饑,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歌女的聲音千回百轉,一詠一歎,饒是蘇幕遮都陷入恍惚之中,駐足在道觀之前良久長歎,片刻後,有山風卷起蘇幕遮的道袍,些許涼意侵入心骨,蘇幕遮方才回過神來。


    正欲抬腳,道觀緊密的門扉卻忽然洞開。


    “小女阿七,見過道長,見過觀主。”


    蘇幕遮不曾見識此女的容貌,直接以神識掃過,未免過於失禮,單單少女的聲音,都讓蘇幕遮剛剛恢複的心境,瞬間又迷失在靡靡之音中。


    嗡!


    蘇幕遮正失神的時候,識海之中,忽然有灰鼎的道音響起,一瞬間,蘇幕遮徹體冰涼,再回想起這位叫阿七的少女聲音,也不複之前那般誘惑,反而顯得平平。


    魅術。


    恢複的瞬間,蘇幕遮便清楚自己已經著了此女的道,險些被她的聲音拉入幻境之中,這是極高明的魅術,並非以皮肉誘惑,而是深入蘇幕遮的道心,若是著了道,諸多幻象在蘇幕遮的麵前,皆會被誤以為是真實,甚至於極樂之中死去!


    蘇幕遮不禁想到了之前七彩大山的那位老者。


    他曾經直接開口,說了一個“死”字,卻讓天穹的偽仙,真的以為自己已經死亡,直接墜落神壇,灑下金黃神血。


    蘇幕遮有一種預感,若是這個叫做阿七的女子,將魅術修行到高深的境界,隻怕也能夠達到這樣以假亂真的境界。


    收斂了心思,蘇幕遮已經被寒山子迎進了道觀之中。


    不過是一處兩進的院落,等蘇幕遮落座之後,寒山子這裏便點燃了房間之中的熏香。


    熏香的味道出奇的好聞,即便是在這般大雪封頂的道觀之中,蘇幕遮反而覺得有暖意從心肺之中湧動。


    伴隨著暖意的,是一種昏睡的衝動。


    恍若長久的時間,不管是在懸月魔宗修行,還是在靈蠻大山之中闖蕩,漫長時間修行的疲憊,都在這一瞬間湧上了蘇幕遮的心頭。


    熏香有毒。


    蘇幕遮裝作沉醉一般,深深的吸了一口煙氣,病態一般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潮紅。


    蘇幕遮雙眸沉靜,空洞的目光落在寒山子身上,體內卻有著氣血湧動,熏香的藥力,早已經被氣血之中的龍煞衝的七零八落。


    “寒山子道友果然有閑情逸致,寒山這般高,道友卻將道場立於此地,當真有高處不勝寒的感覺。”


    蘇幕遮嘶啞的聲音之中說不出的低沉,仿佛已經疲倦,困意襲來,欲要沉睡下去一般。


    陰測測的聲音中有著些許笑意,“元悠道友說笑了,不過一介散修,哪兒的山不是山,哪兒修行不是修行?走上這條路,晉升築基真人,前後兩百多載春秋歲月,又何嚐不曾有過悔意。隻是從煉氣第一天起,便沒有了回頭路,你不變的更強,別人便要殺你,你若想隱退紅塵,難保不齊昨日笑談的好友,卻會反過頭來盯著你,等你桎梏在某個境界,氣血衰敗的那一天,他卻反過頭來紅光滿麵的找到你,抽魂,奪魄,熬骨,煉屍……”


    一開始,寒山子的話裏或許還有些虛假套話,說著說著,倒像是說到了自己的痛處,一麵感懷,喝了口茶,又繼續說道,


    “咱們散修,不必門派弟子,修為比別人強了,才是修士,若比人弱了,在旁人眼裏,你就是修行了幾十年幾百年的天材地寶!一麵要殺你,一麵還要告訴你,今日殺你,成我的道行,乃是你的造化,你說……世間哪有這樣的造化!”


    寒山子端著茶杯喝了良久,恍惚著忽然又笑,“道友見笑了,貧道前些時日閉關,亦有三十多年未曾見過生人,一時事態,不該說這個的……阿七!撫琴。”


    沒給蘇幕遮說話的機會,寒山子一邊招呼著,阿七便在一旁撫動了古琴。


    有道音的餘韻在泥丸宮內回蕩,蘇幕遮隻覺得股股魅惑之音朝著神魂侵襲,卻又被道音瞬息之間轟碎,落入蘇幕遮的耳中,唯有琴音原本的音調。


    落入凡塵之中,也算是音律大家,若是居於長河畫舫,隻怕也是讓人一擲千金的角兒。


    可惜蘇幕遮長久以來,忙於修行,這番音律,倒頗有幾分對牛彈琴的意思。


    蘇幕遮心中也知曉,阿七撫琴,主要還在魅惑自己。


    濃茶放在蘇幕遮麵前,自始至終未動,蘇幕遮橫躺在木椅上,倒有幾分酣醉的意味。


    寒山子看在眼中,眉眼中更添笑意。


    細微而又均勻的呼聲從蘇幕遮的口鼻中傳來,寒山子又喊了幾聲“元悠子道友”,沒有得到蘇幕遮這裏的回應,寒山子這揮手,止住了阿七的琴聲。


    “就是他?咱們可別抓錯了人……那位怪罪起來,怕是寒山都要被平了!”


    這是阿七的聲音。


    “錯不了,黑道袍,瞎道人,千山之林除了這些臉熟的老不死,多少年沒有旁人來了?隻要把他送過去,那位怕是賞賜咱們都來不及!”


    “我倒有些迷糊了,那位好端端的,動了千山之林近半的散修,就為了這麽一個連築基都不到的愣頭青?”


    “管他呢,那位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哪天動了整個千山之林,找個眼睛不紅的兔子,我都不覺得意外!別廢話了,綁起來,咱們這就給那位送過去!”


    寒山子的聲音最後有些不耐,招呼著阿七便要將蘇幕遮綁起來。


    少女已經走進了,原本酣睡的蘇幕遮,卻忽然張開了眸子,空洞的眼神反而有著駭人的涼意。


    “兩位這是要將蘇某送往何處?那人又是誰?蘇某……當真好奇的很!”


    轟!


    回應蘇幕遮這一句的,是寒山子蘊含築基真氣的一掌。


    蘇幕遮直覺腥風撲麵,恍若腐屍一般的惡臭氣息,從寒山子的身上傳來,伴隨掌風,朝著蘇幕遮這裏呼嘯而來。


    蘇幕遮眉頭一挑。


    這是屍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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