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年也沒想到這古老陣法的威力較剛才夏霓一人竟大了幾十倍,一時間應付起來頗為吃力。其實,這陣法的威力倒不在於五行相生,而在於它的變易之道。此陣法中五人俱通兩門或以上的五行法術,可隨時變換,兩人主攻,兩人主防,攻守隨時可以變換,更有一人在旁邊伺機待發。恰如周易有上下卦和六爻,六爻中又有變爻。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本已有極其複雜的變化,若再加上變爻,就更加變幻莫測。幸而五人五行法術都未臻極致,否則若陣法達到“神無方而易無體”的境界,那麽他再強上許多,也難與無窮無盡的天地相抗衡。那青年在陣法中左閃右避,接連躲開了五人的攻勢,但身上已有數處掛彩,還好傷得並不重。雖占上風,楚江等人心中的驚懼卻越來越盛。他們合五人之力,又加上陣法之威,竟然還不能將他擊敗。


    那青年在陣法中既久,漸漸覺得,這陣法雖妙,但究竟不能像天地一樣無窮無盡。他甚至隱隱覺得,那伺機待發危險難測的“一”,恰恰可能是自己可突破的地方。


    隻見他揮動左手,硬生生攔住楚江霜清的“林火之怒”;又集中勁力,貫於右臂,砸在嫣凝和原岑凝成的“寒冰巨石”上。接連承受重擊,他的嘴角溢出一絲鮮血。但借著反震之力,他卻翻躍到陣外,反手一把握住背上的長弓,疾拉滿弓弦,遙指向一旁的莫錚。


    他弓弦上並無一物。但莫錚隻覺有萬仞高峰壓在自己肩上,自己隻要動了一分一寸,就會被壓成粉末。莫錚緊緊鎖著他手的動作,連大氣也不敢出,仿佛能聽見血液流過耳旁的聲響。


    此時,青年所有的精氣神都貫注於長弓上,左右空門大開。若楚江嫣凝霜清原岑趁勢搶攻,必能重創他。但不知為何,他們麵對著長弓一擊必殺的霸氣,竟都不敢輕舉妄動,擔心自己還未得手,莫錚已命喪氣箭之手。


    開弓最難的其實並非拉滿,而是拉滿後,保持在力道最強的一點,而氣勢絲毫不衰竭。那弓少說也有千斤之力,青年竟維持著拉滿的狀態,雙手紋絲不動,雙腳則向後邁步,離陣中越來越遠。雖然他在後退,但莫錚感受到的壓力卻一點也不曾釋去。


    漸漸地,青年已退到楚江等人攻擊難及的地方。他忽然緩緩放開弓弦,笑道:“嗯,這陣法倒還不錯。今日我有事,改日再找你們好好較量一番。”說罷,他足尖在地上使勁一蹬,一個騰躍,便躍到村長、林溢寒和薑若瀛所處的大石上。莫錚陡感渾身壓力放鬆,渾身大汗淋漓,雙膝竟已發軟。而楚江等人也長籲一口氣。然而他們卻不知這青年又要做什麽,一齊抬頭望著上方,生怕他要對族長不利。


    林溢寒又細細打量了一下這青年的相貌身形。隻見他膚色微白,肩寬胸闊,傲岸挺拔,衣衫也掩不住軀體上線條頗好看的肌肉。他的臉型較長,到下巴處線條卻微有些尖削,長眉如炭擦,雙目並不算大,眼神還有些惺忪,額上披著齊整而微有些淩亂的長劉海,鼻子瘦削堅挺,嘴角似乎總掛著一絲壞笑。這樣的身形和容顏,不得不說是極有魅力的。


    青年看了林溢寒和薑若瀛一眼,神色微有些詫異,但旋即又恢複正常。他望向大石下方衣衫華麗的眾宿衛戰士,歎道:“唉,想你們正同人界那些門派廝殺,殺到昏天暗日血流成河,忽然漫天都是滾石亂箭……嗚呼哀哉,滿地都是英俊少年和美貌姑娘的屍首,可惜可惜!”


    族長揣摩他的言外之意,忙道:“閣下的意思是,有人要趁我族和那些門派拚鬥之際,從背後忽然襲擊?”


    青年道:“我可沒說,這可是你自己猜的。嗯,我來此的第二件事,就是要帶走這位小友。”說罷,他指了指林溢寒。


    林溢寒疑惑道:“帶走我?為什麽?”他看著那青年背後的長弓,忽然似想起了什麽,驚道:“你是湮寂城蒼狼騎的少帥呂徹!”


    青年微笑道:“你倒挺聰明!那便同我去吧!”說罷,他走向溢寒身旁。雖然他的動作看起來極其緩慢,但奇怪的是,等眾人反應過來,他竟已拉住了溢寒的胳膊,帶著他一同往洞穴上方躍去。


    族長知道魔族有一種極高妙的身法叫“幻如身法”,於行動間能將人心靈中的時空感壓縮或拉伸,故給予人極大的錯覺。隻是這身法太難練就,故而他從未見過。沒想到今天竟由這青年使了出來,一時之間猝不及防。


    族長緊跟在他身後躍起,一掌切向他拉著林溢寒的右手手臂。村長雖年事已高,但這一掌掌力雄渾剛猛,竟遠甚於楚江夏霓等人。呂徹不敢怠慢,在空中回轉身子,以左掌迎向族長,兩人掌力交擊,聲音有如驚雷乍響,族長被生生震回大石,連退了好幾步才立足。而呂徹也是悶哼一聲。但借著掌力,他一躍幾十丈,拉著溢寒,鑽入了洞府側麵的山石之中,隱沒不見。


    族長撫胸喘息,悵然道:“他竟然還會空間越行之術!魔族為何總是能者輩出?”


    聽見族長此言,楚江夏霓等人的臉上都現出慚愧之色。他們的功夫在年輕一輩中都是佼佼者,但未想天外有天,他們合眾人之力,竟也不能製住呂徹一個。而其餘那些戰士們更是鬥誌沮喪。地宮上一輩高手大多卒於二十年前的大戰,九位長老如今隻餘三位,族中盡是些功力未成的青年,又失去了熾炎大人和祝融珠的力量,恐怕真如呂徹所言,不必出去送死了。


    薑若瀛則瞪大眼睛站在原地,呆呆地看著呂徹和林溢寒消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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