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些姬野統統不知道,姬野就知道有個叫作白胤的皇帝帶領一群男兒一統天下,他喜歡說書人嘴裏一怒拔劍縱馬千裏的感覺,想著那幫血管裏如同流淌火焰的男人。


    "這是文純公子。"小舟拿出了第三個人偶,漆著白衣。


    "文純是誰?"姬野愣了一下,說書的先生並沒有提到過薔薇朝有這麽一個人。


    "是薔薇皇帝的好朋友啊,"小舟把藍衣的人和白衣的人放在一起,"他們是最好的朋友。"


    "那就是兄弟了。"姬野點了點頭。


    小舟又把紅衣的人偶和藍衣的人偶放在一起:"他們也是最好的朋友。"


    姬野本來想隨口說那他們也是兄弟了,可是想到紅衣的那是薔薇公主,自然沒什麽兄弟可言,於是老老實實地閉了嘴。他跟羽然玩得久了,知道女孩子認認真真說話的時候自己最好少開口,隻要點頭,反正他開口就是些市井糙漢的說辭,女孩子聽了也不開心。


    "他們是很好的朋友,"小舟一手拿著薔薇皇帝,一手拿著薔薇公主,"他們住在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那是鄉下,到處都是水田,那時候他們還很小。薔薇公主很喜歡薔薇皇帝,但是薔薇皇帝小時候很窮,沒有父母也沒有田地,隻有他跟著遊商的舅舅,從這裏到那裏流浪。"


    "他們住在鄉下,變成了好朋友,可是很快薔薇皇帝就又走了。"小舟又說,一邊說著一邊擺弄人偶,讓它們像兩個孩子那樣拉著手搖搖擺擺地走來走去。


    姬野心想哪有這種故事?剛認識,什麽事都沒發生,就又走了。可他忍住了,沒說話。


    "後來他長大了,當了兵,有名了,可是吃了很多苦。他想著小時候認識的薔薇公主,他覺得自己長大了,就跑回小時候的地方去找她。可是他找不到了,"小舟輕輕地說,"他跑到那裏,發現那裏隻剩下一片燒焦的農田。"


    "那薔薇公主呢?"姬野問。


    "她其實就住在薔薇皇帝當兵的那個城裏啊,"小舟拿紅衣的人偶搖了搖,"可是她變得很有名,她被賣到了青樓裏。薔薇皇帝也聽過她的名字,可是不知道她就是自己小時候的朋友。"


    小舟拿出白衣的人偶來:"文純公子很愛薔薇公主……"


    "等等!"姬野打斷了她,"他們不是兄弟麽?還能搶兄弟的女人?"


    "可是他很愛她啊,"小舟把紅衣的人偶和白衣的人偶放在一起,"她也很愛他。"


    她又把藍衣的泥偶和紅衣的泥偶放在一起:"可是他也很愛她,她也很愛他。"


    姬野覺得腦袋裏有群蒼蠅嗡嗡地叫。


    "那時候文純公子還不認識薔薇皇帝,文純公子想帶著薔薇公主一起離開城市回鄉下。可是薔薇公主不願意,薔薇公主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不好的女人,再也不能回鄉下了。她回了鄉下,見到小時候喜歡的那個男孩,就會很難過。"小舟說。


    "不好的女人?"姬野愣了一下。


    "可是文純公子還是對薔薇公主很好,誰都知道文純公子喜歡薔薇公主,他是那個城裏最有名的人。文純公子那時候認識了薔薇皇帝,他們兩個都是有誌向的人,覺得要建立新的國家,百姓才能安居樂業。他們就變成了最好的朋友,"小舟把白衣的和藍衣的人偶湊在一起,"他愛他,他也愛他。"


    姬野一擺手:"慢著!不要老是愛來愛去的,兩個男人,愛什麽愛?"


    "愛就是很喜歡啊,不想離開啊,看到他就會安心啊。"小舟眨眨眼睛,不知所措地看著姬野。


    姬野又是一愣,良久點了點頭:"你往下說。"


    "文純公子覺得薔薇皇帝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應該帶他見見自己最喜歡的女孩,就帶薔薇皇帝去見薔薇公主……"


    "那完蛋了!"姬野大聲說。


    "他們三個人就見麵了。"小舟把三個人偶放在一起。


    "那後來呢?"姬野問。


    "後來薔薇公主對薔薇皇帝說,你是一個生來就要奪取天下的人,不能娶一個不好的女人,我們小時候已經相遇了,就記著那時候的好日子吧。我不能把自己交給你,就幫你得到天下。她就返回去勸說文純公子幫助薔薇皇帝,她說薔薇皇帝登基的時候,她會跟著文純公子回到鄉下。"


    姬野心想好離譜的故事,兩男一女扯在一起,跟天下大事又有什麽關係?而且他常聽說書先生講的那些《四州縱橫薔薇帝應神感》、《長戰錄七十二勇士斬白河》跟這段曆史似乎全沒了關係,天下就變成了三個愛來愛去的男女的戲台。


    "可一個女人怎麽能幫他取得天下?"他還是忍不住問。


    "因為有文純公子啊,而且她是最有名的女人,連皇帝都傾慕她,她知道很多很多很秘密的事。"


    "那個文純公子真的戴著烏龜帽兒就答應了?那薔薇皇帝不是也戴了烏龜帽兒?"


    小舟大概是不懂南淮人所謂烏龜帽兒的意思,愣了一下說:"文純公子答應了,但是文純公子說我不會和你去鄉下了,我終生不再見你。後來文純公子果然不再見薔薇公主,也不再見薔薇皇帝。他每次有什麽計謀,都寫在紙條上讓人送給薔薇皇帝,他們就在一個軍營裏,可是終生不再相見。"


    "為了一個女人搞成這樣,真不是英雄!"姬野說。


    "可是怎麽辦呢?他們幾個沒有想出辦法來啊。"小舟說。


    "再後來呢?"


    "再後來文純公子就幫薔薇皇帝出了很多主意,他是世上最聰明的人,每個主意都很好,薔薇皇帝的勢力越來越大。薔薇皇帝很想娶薔薇公主,可是薔薇公主也不答應,薔薇皇帝覺得是文純公子的緣故,心裏很恨文純公子。文純公子出征時就住在他旁邊的帳篷裏,總是想著薔薇公主。他想天下大事就要定了,可是他忽然發現自己什麽都沒有,心裏很難過。"小舟把藍衣人偶和白衣人偶放在一起,把小小的手掌隔在他們中間,表示他們永不相見。


    "文純公子想得太多,患了夢遊的病。有一天晚上他夢遊著要去找薔薇公主,他夢見自己在戰場上去救她。他就提著劍進了薔薇皇帝的軍帳裏,薔薇皇帝醒來看見提著劍的文純公子站在自己床邊,就拔劍殺了他。"小舟把白衣的人偶放倒。


    姬野默然。


    "文純公子從夢裏醒來,見到了薔薇公主最後一麵。大家都知道那是怎麽一回事了,文純公子說又能看見她自己很開心,就死了。薔薇公主卻很傷心。薔薇公主說自己答應了要幫薔薇皇帝取得天下,現在陽關就在麵前了,突破陽關就能打進帝都。薔薇皇帝說那是不是他當了皇帝薔薇公主就會留在他身邊,他是皇帝了,天下人誰敢說薔薇公主不好的,他可以都把他們關起來。薔薇公主說是,可她心裏不是這麽想的。"小舟把紅衣的人偶轉過去,背對著藍衣的人偶,"薔薇公主想的是當她幫著薔薇皇帝當上了皇帝,她就會帶著文純公子的骨灰回鄉下。"


    姬野忽地想起出征之前羽然問他的問題來。是了,大概就是這樣吧?所以那個皇帝死了十萬人要攻克這個城關,因為他離開自己的幸福隻差一步了。他想著七百年前在這個城關外,矢石如雨,穿空而過,咆哮和哀嚎混響,男人們踏著血衝上城樓。


    "再後來呢?"他問。


    "後來她就死啦,沒能看見薔薇皇帝登上皇位。"小公主把紅衣的人偶也放倒。


    "再後來,他也死了,雖然登上了皇位,可是沒有娶到薔薇公主。"小公主最後把藍衣的人偶也放倒,輕聲說。


    "所以老師說,"小公主忽地朗聲說,"這個故事說明,人和人之間本沒有什麽恩怨,隻是大家都會因為自己的緣故傷害到別人,就變成了敵人。如果懷著不信任的心,最好的朋友也會反目,如果薔薇皇帝不懷疑文純公子,文純公子不忌憚薔薇皇帝,他們三個本來是最好的朋友。所以每次逢到恨什麽人的時候,要想到別人也許心裏也很難過,有迫不得已的理由。這樣便不會放縱自己的愛恨了。"


    姬野心想你老師真是一個言語無趣麵目可憎的白濫人。可他不說話,他沉默地看著床上,三個人偶都躺著,曾經他們是最好的朋友,此時這片小小的戲台永遠寂靜下去。他心中微微一動,忽然想說原來就是這樣,最後所有人都死了。


    一鉤牙月從雲中穿過,古月衣不用火把,借著月光緩步登上城牆。這一段城牆是晉北軍團守衛的,為首的百夫長急忙上來行禮,古月衣衝他微微點頭。城上也在架鍋做飯,粥已經燒滾了。古月衣走到鍋邊,伸手拿起攪拌的木勺在米湯裏攪了攪提出來,隻有一小撮米蓋著勺底。這鍋說是粥,不過是稀米湯。


    古月衣皺了皺眉,卻不說話。


    百夫長是個老兵,知道他的意思,搖頭苦笑:"每人還有兩個粗麥餅子,上城的兄弟們再多一條馬肉,虧得有那些死了的戰馬。不過米是不夠了,加起來大概隻剩兩車,再過五天就要吃空。我們晉北都是吃米飯,大米本來就不耐吃,大部分還讓離軍一把火給燒了,搶出來的少得可憐。"


    "離公臨走這把火燒得……真是讓人勝了也為難。"古月衣道,"好在還有足夠的燕麥,還不擔心斷糧。"


    "燕麥……那可是馬吃的東西。"百夫長道。


    "隻剩這麽點兒糧食,補給又是遠在天邊的事情,若沒有這些燕麥,心裏真就慌了。"古月衣歎了口氣,拍了拍粗糙的垛堞,天氣冷,石頭摸上去也寒手了。他向著城外望去,兩側山脈夾著一片平坦空曠的荒原,極遠處才有從山麓延伸下來的樹林,夜裏看去,林子隻是一片漆黑,靜靜地聽,似乎還能聽見風從樹葉中穿過的沙沙聲。


    "將軍說補給遠在天邊?"百夫長擔心起來。


    古月衣搖頭:"最新一批的補給沒有跟上來,此次負責補給軍糧和牲口的是楚衛和下唐兩國。前幾日軍報過來,楚衛國補給的民夫隊伍在路上被突圍的離軍劫殺,糧食全部就地焚燒了,幾乎沒有一人生還。而下唐國太遠,他們的補給至少還需要十天。"


    "南蠻子真是野獸,突圍起來,還是一路燒殺劫掠,兵心一點不散似的。"百夫長舔了舔嘴唇,有些猶豫,"將軍,有句話不知道問起來合適不合適……"


    "你說,無妨。"


    "我們此次擊潰了嬴無翳,也是勤王的功臣,按說天啟城近在咫尺,難道不能從帝都補給?不是說今天皇室的使團都來了麽?"百夫長嘿嘿地笑笑,"實話說,兄弟們還都想進京去看看,聽說天啟城的繁華那是萬城之城。秋葉跟它比起來,就好比鄉下了。我家裏人還托我買點帝都的小東西回去,也送送親友,知道我們這次出來,是大勝凱旋。能進帝都,在我們那裏,可是個有麵子誇耀的事。"


    "我也沒去過帝都,也想去看看……不過我倒確實是見了欽使,午後欽使大人來了我軍營中,賞賜了我玉璧、金券和公卿的禮服,沒有提補給的事,至於進京朝覲,還是老說辭,要等待欽天監觀測天相選定吉日之後才能定奪。"古月衣收斂戰衣,席地而坐,隨手往鍋下扔了根木枝。火光照著他年輕的臉,他神色漠然,"玉璧、金券和禮服,縱然是很好,可惜不能拿來當藥用,當飯吃。"


    百夫長沉默了一會兒,明白了古月衣話裏的意思:"我們也是正正經經的勤王之師……"


    "臣子為皇帝死,被看作理所應當的事。皇帝並不以為你有恩於皇室,你的所作所為,隻不過證明你的忠誠。而皇室是否同意補給,和是否召見,又是另外一回事。"古月衣抽動著鼻子,空氣中已經開始彌漫著米湯淡淡的香味,"粥熟了吧?我跟你們一起吃一碗。"


    "稀得很……"百夫長搓了搓手,"怕是委屈了將軍。"


    "沒什麽委屈,現在回營,怕是也斷火了,總不能讓親兵再單為我做飯。我也不是故意要親近士卒,我主營裏,也是稀米粥和兩個粗麥麵餅子。"古月衣笑笑,年輕的臉上滿是不在乎的神情。


    軍士們圍了過來,百夫長領的這一隊還剩五十多人,圍繞著鍋,一一席地而坐。百夫長坐在古月衣身邊,解開一個粗布包,裏麵是摞得整整齊齊的一堆粗麵餅子和一些兩指闊的幹馬肉條。古月衣在場,軍士們都顯得拘束,悶悶的不出聲。百夫長便讓他們把餅子和馬肉輪圈遞下去,每人一條肉幹兩個麵餅。傳到最後一個軍士,隻剩下兩個麵餅一條肉幹,這是他的一份,原本就沒有準備多餘的幹糧。他要是再拿了,便隻能把一張粗布包裹皮遞給古月衣。他捧著這些東西,像是捧著一個很大的難題,不知如何是好。那還是一個年輕的軍士,長得很有幾分英俊,十六七歲年紀,白皙的額頭上幾乎要沁出汗來。


    古月衣看他發呆的樣子,忽地笑了,從他手裏抽過那張粗布,把粗麥麵的餅子和幹肉條用力拍在他掌心。


    他大笑:"看你那個沒種的樣子!我堂堂晉北軍主帥,領五千出雲騎射來這裏勤王,還會因為你不分我餅子而生你的氣降你的職?"


    靜了一瞬,隻能聽見風聲,和鍋下柴火炸裂的劈啪聲。而後不知誰笑了一聲,這支百人隊忽地都笑了起來,像是拉緊的一根弦因為古月衣那聲大笑而崩斷了,這樣便再沒有禁忌。晉北的男人們居住在寒冷的北國,每當夜深都喜歡聚在小酒館中,圍一爐魚湯或者肉湯,喝一杯燒酒驅寒,借著醺醺的醉意大聲說話,陌生的人也可以借機變得兄弟般親熱。此時這些軍士們便像是坐在了故鄉的小酒館裏一樣放鬆下來,幾個人用帶鞘的腰刀去捅那個窘迫的年輕軍士取笑,更多的人拍著胸口笑幾聲,紛紛起身去鍋裏取粥。


    百夫長把自己的餅子和馬肉遞給古月衣。古月衣推了回去,笑笑:"我倒是不缺,欽使來營裏的時候,陪著還喝了一杯帝都的清茶,吃了太清宮秘製的點心。"


    百夫長知道古月衣的性格,倒是不拘束,陪著笑笑:"太清宮的點心,想必是好吃的了。"


    "說是皇帝賜的,一路風塵仆仆,也趕了三天才送到這裏,早都幹了。"古月衣苦笑,"倒是舍得用料,蜜糖的餡兒,甜得我使勁喝茶。"


    "各吃各的,我沒大事跟大家講,不必管我。"古月衣招呼了一聲。


    軍士們放聲大笑。


    夜風呼啦啦地從城上襲過,雪菊花的大旗在空中急振,鍋下的火苗也被吹得四散,都像是受了驚嚇的精怪。可是開飯的晉北男人們完全不在意,他們拍著肩膀,說著各種不著邊的話題,無外是若能進京便要看看帝都的貴族女人們,或者若是皇室有了賞賜,便要退伍回鄉去娶村上最漂亮的女人,他們大口喝著燙嘴的薄粥,急著去盛下一碗,他們圍成一個圈子,男人們的體溫像是能隔開風裏的寒氣,這個圈子剛陽如鐵,縱然風裏藏著什麽吃人的妖魔,也不能侵入這些男人的領地。


    "有些年沒這麽吃飯了。"古月衣喝著粥,看著屬下們出神,"倒是有些想念在貞蓮鎮當一個小卒的時候。"


    "將軍說笑的吧,您是我們晉北的將星。國主說他之後就是您了,晉北十幾年沒有見到可以拿得出手的人物了。"百夫長說。


    晉北國主雷千葉原本隻是一個將軍,是晉北國立國之柱。前一代的晉北侯爵秋氏家族意圖與寧州羽人合謀,反叛皇室,雷千葉向皇室告密,又協助那時候還是皇室忠臣的離國侯嬴無翳以及其他幾國組成的聯軍進攻晉北國國都秋葉山城,平息了秋氏的反叛,從而獲得皇帝的信任,繼承秋氏的權力。胤朝已經有數百年不曾有這樣以下等姓氏立功而獲得封地和爵位的人出現了,這個傳奇般的事情整個東陸都為之震動。


    "那是國主要助我的名聲,不能真信的。"古月衣搖搖頭,"想起在貞蓮鎮的時候,做夢都想著當將軍,覺得自己不該是個小卒的命,卻不畏懼什麽。每天晚上也是這麽喝著粥吃著幹糧,有時還有一點酒,借著酒氣大鬧。那時候我們一小隊人馬,隻是負責防範盜匪,及時報信。若是盜匪來襲,是根本守不住的。可是盜匪什麽時候來,誰也不知道,也許一覺醒來,自己的腦袋已經沒了。可偏偏不怕,什麽都不想,隻覺得盜匪來了還有這幫兄弟一起,手裏還有一張弓。"


    他自嘲地笑笑:"可是如今統帶幾千人馬了,膽子卻越來越小了,像是被名聲拖累了。這幾天,不知道怎麽的,有點不安。"


    "將軍說……不安?"百夫長不解。


    "按說我們在這裏是絕對安全的,可是你記得我們進城之前,那天夜裏出現在城下那個騎黑馬的老人麽?"古月衣說到這裏,感覺到一股寒氣正在慢慢侵入他的戰衣,"以白將軍、息將軍那樣的人,尚且不能留住他,想起來真是可怕。我看著他,不知怎麽的,有種熟悉的感覺。"


    "熟悉?"百夫長瞪大了眼睛,"將軍認識他?"


    "不是,我不認識,是感覺。"古月衣低聲說,"就像我成名那一戰,李長根的大軍向我圍過來的時候,我中了箭,我想站起來都不能。當時我真的以為自己射完那一箭就要死了。麵對那個騎黑馬的老人,我也發了一箭,發箭的瞬間,我就是這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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