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意外,在一片的寂靜之後,幾聲尖銳的嘹叫,幾乎響徹整個院子。


    安禾無奈的扯著嘴唇,歎口氣,出了內屋。


    “叫什麽叫?!你們是誰?來這裏做什麽!”


    見外麵的人都是半生半熟的麵孔,安禾也不客氣,直接就開口嗬斥。


    這是她的地方,不請自來也就算了,還鬧這麽大動靜,生怕廟裏的人不知道,她已經找到屍體了麽!


    “那——二—二小姐,這個,這——”


    有一個膽子稍微大一點的,恢複了些鎮定,可是說話依舊不太利索,蔥蔥玉指,顫顫巍巍指著那堆屍骨。


    “你是誰?”安禾走進她,上下打量。


    這女子年齡與她一般無二,衣著精致,通體貴氣,安禾覺著她的身份要比邊上那些女子尊貴些。


    那女子答話,“我是將軍府的杜娉婷,第一次見到二小姐,不想就這樣失了禮數,還請二小姐不要笑話。”


    杜娉婷微微福著身子,說話不經意間輕輕頷首,眉眼清秀,肌膚勝雪,看起來氣質溫婉,大方又得體。


    安禾見這個杜娉婷如此進退有禮,幾乎是一瞬間就喜歡上了,可是在聽見將軍府三個字的時候,眉心忍不住跳的厲害。


    結親之事未果後,將軍府與謝府,已經沒有什麽來往了,雖說因著外祖父在朝中的勢力,以及父親的名頭,將軍府不會明著擠兌謝府,可要說什麽交情,那就是笑話了。


    也不曉得,這個將軍府的嫡女,鼎鼎有名的大才女杜娉婷,好好的來找她做什麽。


    安禾心中有了一絲防範,她現在孤立無援,所有一切都要靠自己。


    等待其他的貴女一一介紹完畢,安禾不耐的神色已經愈顯,除了杜娉婷的名頭,還真一個也沒記住。


    “二小姐,這屍體?”


    杜娉婷雖然看起來文文弱弱,膽氣卻讓安禾刮目相看,就連安禾都對那腐臭屍骨避之不及,她卻顫抖著身子,也上前去看了究竟。


    安禾對她有些佩服起來。


    其餘一眾貴女,皆瑟瑟發抖,躲在侍衛的後麵,還有幾個忍不住的,踩著慌亂的步子,就逃了出去。


    安禾也不甚在意,她倒忽然覺得,這個消息,還是傳得越快越好,這寺廟之內的王公貴族不少,他們要是知道了這件事,還不得鬧個底朝天,屆時就且看看,這廟還能閉到何日。


    不過麵前這個杜娉婷,來意莫名,還是小心為好。


    “不知道杜小姐忽至寒院,是有什麽廟內經文需要探討嗎?”安禾答非所問,語氣冷冷的,杜娉婷就算是將軍府的嫡女,身份不比自己低下,但也隻是平起平坐而已,見不著要客氣。


    這話讓正在查看屍骨的杜娉婷,頓止了身體,別身清婉一笑,對安禾說,“久聞二小姐的大名,既然有緣同宿廟舍,哪裏有不來拜會的道理。”


    安禾倨傲的頷首,是個明時禮的,她也確實討厭不起來,不過,若隻是單單來串門,何必要拖到今日。


    果然,杜娉婷無視安禾的神情無禮,又淺著嗓音接著說,“昨夜家妹如心,說來二小姐這裏敘敘舊,可是整夜未歸,我想著,許是與二小姐投緣,見夜深了,二小姐就留她過夜,所以並未擔憂,隻是今日過去許久,家妹還未歸來,心中惶惶,隻好貿然前來探望,冒犯了二小姐,還望莫要見笑。”


    杜如心?


    安禾鎖眉,昨夜裏除了這院裏的侍衛,根本無人走動,且不說杜如心還差點掐死她,就說那樣大的雨,她來做什麽?


    這個杜娉婷一看就是來要人的,可分明沒有發生過的事情,安禾哪裏知道杜如心去哪裏了。


    她現在是一聽這個名字,就頭疼的很。


    見安禾一直靜默不語,杜娉婷一直掛著的笑也隱下去,神色端正起來,也顧不上瞧看那些屍骨,就走進安禾身邊,鄭聲問“二小姐為何這般愁眉不展,是不是家妹有什麽事情衝撞了二小姐?”


    安禾思索再三,她的記憶若是沒有出錯,昨夜裏斷沒有人來往,“杜小姐真是說笑了,杜三小姐昨夜裏根本沒來過,那裏說什麽衝撞。”


    這話一出,杜娉婷瞬間變了臉色。


    安禾也奇怪著,昨日裏杜如心,口口聲聲說在將軍府處境艱難,飽受擠兌和欺淩,按理來講,這個榮寵盛旺的杜嫡,絕不會關心杜如心到這般地步。


    可杜娉婷,臉上焦急之色,絕不像是裝出來的。


    “怎麽會?!”杜娉婷失聲驚呼,“昨夜家妹和隨侍的婢子,確實徹夜未歸,若不是來二小姐這裏,又能往哪處去?”


    安禾沒再答話,隻是詢問依舊杵著的侍衛,“你們昨夜裏,有沒有看見杜三小姐來過?”


    侍衛皆否認。


    這可就是奇了怪,安禾真是哭笑不得,一個昨天差點要害死她的人,莫名其妙消失不見,姐姐現在卻理直氣壯,來這裏向自己要人。


    簡直是荒謬。


    她可不是冤大頭,當即又冷了臉色“杜小姐,昨夜裏杜三小姐確實沒來過此處,至於她的下落,我自會派人去尋,還請杜小姐不要擔憂。”


    許也是意識到,自己的態度太過玄妙,有些怪罪安禾的意思,惹到安禾不快,杜娉婷當即向安禾道歉,安禾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下來。


    派侍衛出去尋找的間隙,話頭又被扯到了那無主的屍骨上。


    杜娉婷用繡帕遮住口鼻,再次仔細端倪,神情越來越微妙。


    安禾一直都在仔細觀摩杜娉婷的表情,這點細微之處,也沒有漏過,立馬發問,“杜小姐,可是看出了什麽。”


    除去將軍府之女這個身份,安禾對杜娉婷是有好感的。


    “我隻是個平常小姐,哪裏還能看出什麽名堂,隻是覺得,這些屍骨,很奇怪。”


    最後那句話並不肯定,有些猶豫。


    安禾幾乎是一瞬間,就湊身上去,目光盯著杜娉婷所看的那處,“怎麽奇怪了?”


    杜娉婷沒答話,隻是神色凝重,反問安禾,“不知道二小姐,是從哪裏發現的這些屍骨?”


    “就是那棵大樹底下。”安禾指著那古樹。


    “我猜也是。”杜娉婷點了點頭,那裏的一個大坑還未填滿。


    還未等安禾再次問話,她又接著說,“二小姐,你看這處。”


    她指著其中一個人的腿骨,那腿骨發黑,有碎裂的痕跡。


    “我記得,以前廟內有一個小師父,是個腿腳不靈便的,而且他的身形,與這具屍骨完全一致。”頓了頓,又說,“隻不過三年前開始,我就沒再見過他了,聽說是私下裏偷偷跑了。”


    “可那個小師父腿腳不好,我與他接觸幾次,心思也正,從小就養在廟內,親緣姓甚名誰都無從知曉,怎麽會偷跑出去?”


    杜娉婷的聲線清淺,乍一看隻是個平常的小姐,安禾沒能想到,她不止膽識過人,這查言觀微的本事,也罕有人及。


    隻是,這些屍骨若都是廟裏麵的人,那她之前的疑惑,也就都解除了,甚至完全吻合得上。


    安禾豁然開朗,她自進廟第一日起,就心頭懸然,怪不得才時隔三年,以往的熟麵孔,竟消失了大半數。


    眼睛看向那個大坑,這三具屍骨是侍衛費了狠勁,才挖上來的,不知道這更下麵,會不會有更多的亡魂之骨肉。


    頓覺心頭惶惶然,周身發冷。


    杜娉婷也感歎,“本是世間最靜心之地,沒想到竟是屍骨成廊,讓人惶惑。”


    “不知道二小姐可想好了,要如何處理?”


    安禾怔愣,處理?她怎麽處理?這件事情幹係重大,裏麵牽扯甚多,安禾一時間也不知道要如何解釋,隻能說,“我又能有什麽辦法,既是在我謝家的院中發現,自然是等廟門敞開之時,差人通報府裏了。”


    “嗯,如今廟內師父皆靜修,沒有個主事的,不便打擾,也隻能等到廟門大放的時候,通報家府。”


    杜娉婷微微點頭。


    這話間,差去尋人的侍衛,也都回來了,可答複,都是沒有尋到。


    見杜娉婷神色沉重,安禾隻能安慰,“杜小姐不必太過憂心,杜三小姐那樣大的人,當不會有事,可能是去了哪個姐妹院裏談說些體己話,忘了時辰罷了。”


    “但願是這樣。如此,我也就不打擾二小姐休息,娉婷回去等消息了。”


    話落,就施施然折身,出了院子。


    安禾望著她的背影,直到一片衣角都見不著了,才回過神,心下間又是嫉妒又是羨慕,這個杜娉婷,皇城第一才女確實不是浪得虛名,今日一交,鎮定聰穎大方謙禮,樣樣都讓人挑不出錯處,自己比之她,火候差的遠了。


    籲歎一聲,安禾又回來內屋,和衣歇下,她身上的傷還沒好,身子骨又虛弱,剛剛的場麵自己是憋著氣在撐,就怕在一眾貴女麵前,被杜娉婷給比了下去。


    盡管不願意承認,杜娉婷確實要比她優秀。


    哎,芳菲不在身邊,真是不習慣的很,連寬衣,都沒人在身邊伺候著。


    安禾揉著眉心,神態疲憊,這些天幾乎透支了她的所有精力,眼下焦儂芳菲不知所蹤,定是在那些匪心之人的手上,自己需得好好盤算著,怎麽把他們救下來才是。


    隔日一大早,一個消息傳得整個寺廟不得安寧,安禾在吵鬧中起身,心頭想著,許是那些個公子小姐,都知曉了屍體的事情,正吵鬧著,要出廟去呢。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不良配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金普通不普通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金普通不普通並收藏不良配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