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泉從空中落下後,立刻把飛天掃帚收進儲物空間。等他走近才發現,這座村莊實在是爛得可以。


    從高空俯視時還不覺得,隻略顯淩亂些。可真正靠近了,他發現這座村莊裏聳立的所有房屋要麽就是茅草房,要麽就是土坯房。所有房頂一片磚瓦也不見,僅僅隻是用一堆黃澄澄的幹草堆砌著搭在上麵。


    從空中能見到的零星幾頭牛羊,落下後也已不見了蹤跡。村子裏沒有一絲炊煙。如果不是看見村莊裏有幾個人影走動,李泉都要以為這是座荒村。


    即便不是荒村也差不多了。非洲村落比他想象的還要窮困。


    他是來打聽路線的,為了不嚇到人,他覺得還是要盡量表現得友善一些,於是露出那副標誌性的人畜無害的笑容。


    想法是好的,可還未等他走進村子,遠遠地就聽幾聲雜亂的呼喊聲,接著,村裏的茅草屋紛紛敞開,從裏鑽出一些黑人來,這些黑人見了李泉就像見了鬼一樣,二話不說,撒腿就跑。


    等李泉真正進了這座破爛村莊,結果發現村裏的人已經全都跑光了。


    李泉愣愣站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無語至極。


    “搞什麽?難道這些黑人看見我從天上落下來了?於是把我當成妖怪了?不可能啊,我已經很小心了。可為什麽這些人一見我來了,全都跑沒影了?”李泉嘀咕著。


    正在納悶之際,他耳朵忽然一動,立即一轉頭,餘光瞥見了一個黑人正躲在一座茅草屋後正鬼鬼祟祟地朝他偷窺。李泉嘴角一翹,接著忽然快步走了上去。見李泉突然過來,躲在屋後的黑人立即驚恐地就要逃跑,可倉皇之下卻被腳下東西絆倒,不小心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見李泉大步朝他走過來,黑人驚慌地連連後退爬去,因膚色而顯得格外潔白的眼睛裏充滿了恐懼之色。


    “別怕。”李泉攤開雙手,盡量使自己看起來人畜無害,他說中文直接被係統翻譯成了當地語言:“我不會傷害你們的。你們為什麽要跑?”


    “我沒跑……求你放過我……”


    這是個黑人小夥,隻有二十歲出頭的樣子。看上去雖然年齡不小,但身材瘦削,皮包骨頭,甚至連隻有17歲的李泉也不如。和其他黑人比起來,這個黑人小夥膽子似乎要大一些,因為他敢躲在旁邊偷窺,而不是逃之夭夭。


    “他們為什麽要跑?”李泉換了個口氣再問。


    李泉溫和的語氣和表情讓黑人小夥膽子又大了些,但他聲音依然顫抖說:“大家……大家都以為你是來抓我們的。”


    李泉聞言一愣。“抓你們?為什麽會有人要抓你們?”


    “抓,抓我們去當奴隸……”


    “奴隸?”


    “是,是的……”


    經過黑人小夥一番磕磕絆絆的解釋後,李泉才恍然大悟。


    原來這些黑人見他是個黃種人,突然朝村莊走來,就誤以為他是外國殖民者,是來抓他們去當黑奴的。這種事在這裏太稀鬆平常了。很多年前,歐洲白人就是這樣對待他們的。現在,他們隻要一見到不是黑皮膚的外國人,就會擔心是來抓他們的。


    李泉唏噓不已。


    “好了,你放心吧,我不會抓你們的。我隻是想打聽一下,這裏是什麽地方。我迷路了。”李泉語氣溫和地說,“哦,對了,還沒問你叫什麽名字?”


    “巴布魯。”黑人小夥唯唯諾諾地回答說。


    巴布魯漸漸已經敢於麵對李泉了。在李泉再三表示他不是來抓他們去做奴隸的,他已經選擇相信了。


    換言之,假使李泉真的奴隸販子,這會兒巴布魯已經被拐賣了。


    “巴布魯,你能不能告訴我,這裏是什麽地方?”李泉問。


    “這裏是小村。”巴布魯說。


    “小村?”李泉疑惑地問,“這裏是布隆迪嗎?”


    “是。這裏是小村。”巴布魯又說。


    好吧,小村就小村,李泉也不知道這個小村到底是哪樣,不過既然確認了這裏已經是布隆迪境內,這就好辦了。


    見李泉沉吟不語,巴布魯忽然大著膽子問:“你是中國人老爺?”


    “嗯?”


    李泉聞言又是一愣。中國人老爺?係統你確定這個詞翻譯的沒錯?這倒挺新鮮。


    在來之前,他就聽說中國商人在非洲地位很不錯,本來他也是把自己定義成一個中國富商身份的,通過這個身份他在非洲展開局麵會比較方便一些。


    想到這,李泉就點點頭。“我是中國人沒錯。是一名中國商人。”


    巴布魯一聽他這麽說,頓時臉上毫不掩飾流露出了討好之色,他咧開厚厚的嘴唇,開心地笑了起來,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原來你真是中國人老爺,我就說呢,你看起來不像奴隸販,可他們都不相信!”


    李泉聞言隻能嗬嗬一笑。


    巴布魯雀躍地說:“我這就去叫他們回來。”


    李泉無所謂地點點頭。就見巴布魯飛快地朝村外一個方向跑去了。顯然村子裏總會有一個固定的避難地點,每當有不明身份疑似捕奴的人出現,村民就會躲出去。李泉看了眼跑遠的巴布魯,隨後將目光轉向村子裏的建築上。


    這些“建築”,李泉實在很難把麵前這些茅草屋歸之於建築類別。因為它們實在是太簡陋了。有的僅僅隻是幾張茅草氈子圍在一塊,上麵蓋了一頂同樣用茅草編織的尖頂。這種房屋是肯定無法較好防雨的,好在非洲大陸常年缺少降水,並且這裏位於赤道,四季炎熱幹燥,住這種東西裏倒也不怕潮濕。


    李泉放眼望去,總算在村子另一頭看見了先前出現過的一兩頭牛羊。除了看上去都瘦削不堪,和巴布魯一樣營養不良外,這些牛羊沒什麽特別。除此之外也沒別的家畜家禽了,更沒有國內農村隨處可見的晾曬的穀物。倒是在村外,李泉看見幾棵蔥翠的果樹立在那,上麵掛滿了一種他不認識的水果。


    “常聽人說非洲人餓了就爬上樹用水果充饑,從來不事農耕,看起來似乎是真的。”他想。


    這時,就聽村外熙熙攘攘傳來一些話說聲,是巴布魯把人都叫回來了。李泉不禁想,如果自己真是奴隸販子,那麽這會應該收網了。


    隻見從村外陸陸續續返回了二三十個黑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小。這些黑人無一例外都瘦削無比,營養不良。無論男女老少都用一種敬畏和疑慮的眼神望向他。


    巴布魯一個勁在那解釋李泉的身份,這些人思想單純,居然很快已經信了大半。


    黑人小夥巴布魯似乎對李泉中國人的身份很好奇,在把大家驅散後,巴布魯單獨又來到李泉身邊,請他去他家裏。


    在一間和村裏其他茅草屋沒什麽兩樣的破爛茅草屋裏,巴布魯露著了潔白的牙齒笑著,拿上了兩樣東西熱情地遞給李泉說:“請用。”


    李泉看向巴圖魯手裏的東西,那是一隻髒兮兮的瓦罐,裏麵裝的不知是什麽。另一個看得分明,竟是個同樣髒兮兮的饅頭。“饅頭和水?”李泉想,“這是要請我吃?”


    “這是什麽?”他問。


    “香蕉啤酒,還有饅頭。”巴布魯咧開大嘴,露出潔白的牙齒笑著說,“這是我唯一能拿出來的招待品了。我去過兩次基特加,聽說那裏的中國人老爺會用酒和食物招待客人。您就是我的客人。”


    李泉點了點頭,有些感動。窮成這樣子也願意把東西拿出來分享,雖然落後蒙昧,但同樣也很淳樸善良。他以前對非洲黑叔叔的印象隻有懶惰,肮髒,窮困。此時已然改觀了許多。


    他好奇地掀開了瓦罐蓋子,借用茅草屋外透入的光線,發現裏麵裝著是一種粘稠的液體,一股酸氣和酒精氣撲鼻而來,十分衝人。再看那似乎發了黴的粗糙饅頭,李泉頓時一陣反胃,隻能搖頭說:“謝謝你的好意,巴布魯,我心領了。這些暫且先放一邊,其實,我是希望雇傭你,做我的向導。”


    巴布魯聽了立即大喜過望,幹脆利落地說:“好!我願意!”


    “那行,隻要你回答我幾個問題,我可以給你一百美元,怎麽樣?”李泉笑著提議說。


    巴布魯臉上卻露出了震驚之色,手上一滑,差點把瓦罐給摔碎了。


    李泉疑惑地看著這黑人小夥,心說自己說錯話了?


    半晌之後,巴布魯才回過神來,隻見他連連搖頭,滿臉都是惶恐不安之色說:“不不不,一美元就可以了。”


    “什麽,一美元?”輪到李泉愕然了,他懷疑地看著對方。


    “真的隻要一美元就行。”巴布魯弱弱地說,卻很堅持,臉上表情更多是惶恐。


    後來李泉才知道,這裏的當地人經常替中國人做工,布隆迪這個國家實在太窮,這裏人均收入非常低,往往一天隻能收入2000布隆迪法郎,折合約為1美元。


    而1美元,對布隆迪一個貧窮的村民來說,卻已經很多了。


    而100美元,對李泉現在來說,已經根本算不上什麽。隻要他願意,隨便拿出點好東西,甘願冒一定風險的話就能弄到數以億計的資金。


    花1美元雇傭一名向導,這讓李泉心裏有點身為奴役者的罪惡感,當然,這種感覺很快就拋在了腦後,對方一口咬定隻肯要1美元,他總不能逼著非得給人家100美元。


    這些其實都不重要。到時,自己在這成片種植超級麥,布隆迪將從世界最貧窮國家一夜脫困,成為發達國家指日可待。到時候這些非洲黑叔叔都能替他打工掙錢。雖說有麥田傀儡,但在其他方麵的人工也不可或缺。區區100美元算得了什麽。


    巴布魯並不知道眼前這個年輕的黃膚外國人不久後就要徹底改變他的生活了。眼下,他得到了一份美差,替中國人做向導,這種差事就算是在基特加那種大城市都會有無數人爭破頭搶著要做。巴布魯將自己所有的熱情都帶到了自己的新角色裏。


    接下來幾個小時裏,李泉但凡問什麽,巴布魯都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李泉沒問到的,他也會把他所知道的各種消息繪聲繪色地描述出來,如同親曆,這讓李泉徹底體會到了為什麽著名說唱演員都是黑人,實在是種族天賦問題。


    其中李泉主要問起了布隆迪政變的事,這關乎到他後麵的行動方針。


    原本以為巴布魯這樣一個貧窮村民不太可能知道政變這種事,誰知巴布魯不但知道,而且說出的故事讓李泉大感意外。


    李泉從巴布魯口中得知,布隆迪內戰其實早就結束了。如今新政府已經上台,國內正處於暫時的和平穩定期。當初內戰起因,是布隆迪兩個民族之間長久以來的敵對抗衡,曾作為歐洲殖民者鷹犬的圖西族,與長期受到壓迫的胡圖族之間,因為一場導火索爆發了全麵戰爭。在對抗過程中,胡圖族屠殺了圖西族數萬人口,造成了震驚世界的人道主義慘案。這件事李泉在網上已經得知了一些,這也是布隆迪這個彈丸之地僅有的一次進入全世界人的視線。


    圖西族原有的6萬多人口,被屠殺得隻剩了不到5000人。在聯合國的強力幹預下,這場內戰才在近期草草結束。現在執政的是胡圖族出身的皮埃爾總統。“大家都很擁護他。”巴布魯說。因為胡圖族代表窮人,他們成功推翻了代表殖民者利益的圖西族。“這是民族解放力量的全麵勝利。”巴布魯像模像樣地說。不過顯然這種話不是他一個窮苦村民能想出來的,而是聽來的,或是被人灌輸的。


    李泉對此並不在乎,他隻知道自己的計劃提前破產了。布隆迪沒有內亂,他就無法渾水摸魚,從而實現他那小小野心,略感失望。


    “不過其實這樣也好。幹脆我直接找到現在的政府,和總統接觸,以一個中國富商身份,提出在布隆迪投資建廠。隻要大把富蘭克林或是rmb砸出去,一點問題都沒有。在國內都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在東非這種小國,那真是有錢能使磨推鬼。”李泉想。


    就在這時。噠噠噠——


    突然響起的一串槍聲,不僅讓李泉呆了呆,更是讓原本喜笑顏開的巴布魯臉色劇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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