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的一夜傾倒,救命恩人墨雲塵生死未卜,太子突然出現,諸多事情都如一池平靜的湖水突被陣陣春風拂過,使涼夏的心中泛起無邊的漣漪,久久不能平靜。


    她這邊心緒如濤,對麵的太子也不知陷入了什麽艱難回憶當中,眸光湧動的厲害,卻並沒有開口說話。


    二人沉默的坐著,空氣顯得有些凝固。


    珠簾外麵,太子隨從突然低聲喚道,“殿下。”


    太子受驚轉頭,看著他朝自己打了個緊急的手勢,心知家中必定出了大事,不能再耽擱下去,隻能無奈起身,卻不忘交待涼夏一句,“你就在這裏等我,不要離開。”


    涼夏雖有些心驚,但也隻能起身相送,聽著太子匆匆的腳步遠去之後,長長吐了口氣。


    她雖不知道太子為何要讓她在這裏等著,但隱約覺得八成是要問她耳墜的事情,否則他又何致從自己府中的壽宴上悄悄離開來見自己?


    不管怎樣,太子目前對她尚無敵意,她也無需自亂陣腳。


    想到這裏,她忍不住又轉身看向墨府的方向,此時,墨府裏麵的屍體也被轉移的差不多了,她看見周圍的士兵正在撤退,鎮守著墨府大門的士兵也在給黑漆漆的大門貼上封條,阻止外人進入破壞現場,等這一切做完之後,剩餘的士兵才整齊有序離開了墨府的範圍,周圍的街道也都解了封,陸續湧來許多百姓圍在墨府門前竊竊私語,使那寂然如死的府邸顯得不那麽陰冷可怕,不那麽孤寂如蔭。


    涼夏的心情有些沉重,她不知道應該去哪裏打探墨雲塵的下落,更不知道他如今是生還是死?她隻是想為他做些什麽,卻又不知道應該做什麽才是對的。


    久久無言,感覺天色一點點黯淡時,忽聽一縷細如遊絲的聲音傳入耳膜,“你的救命恩人墨雲塵,正被關在太子府中的暗室。”


    聲音很熟悉,是主子的。他用的是“傳音入密”功夫,隻有她能聽到。


    涼夏有些吃驚,因為主子不但知道墨雲塵的行蹤,居然還知道她的心思?


    她移目四望,卻隻看見滿街遊走的行人,根本不能分辨出主子的身影,本想得到他更多的指示,終究什麽也沒有等到,心中難免有些遺憾。


    抬起頭,她看了看夕陽西下的天空,漫天金霞如同金色幔帳鋪天蓋地,渲染著京城這片奇異的天空,也籠罩著城中各式各樣的人。身在天子腳下,處於中原最中心的權利地帶,沒有人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麽,就像墨家,一夜之間家破人亡,華廈傾塌,什麽都沒有留下。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心想至少墨雲塵還活著,這是件好事。雖然墨府的覆滅不清楚是不是太子所為,但料想也與他脫不了幹係,可若不是自己之前連累墨雲塵暴露皇室血脈的秘密,他也不用受這種家破人亡的痛苦,心中總是愧疚的。


    至於主子為何要告訴自己這些,他究竟又站在哪一邊,涼夏不願去想。眼下她既然已經知曉墨雲塵的下落,無論如何也要將他救出魔窟,哪怕付出性命的代價,她也不會後悔。


    剛剛拿定主意,就聽身後傳來細微的腳步聲,她回過頭,果然看見太子去而複返,臉色陰沉不太好看,也不知方才是去辦了什麽事情,心情愈發不好了。


    “殿下,”涼夏微微揖禮,他揮手示意不必,沉著腳步坐回之前的座位上,看著早已涼透的酒菜,抬頭問她,“你為何不吃?不合胃口?”


    “涼夏不是很餓。”她溫順的答。


    “不餓?不是一大清早就到太子府了嗎?”


    涼夏笑了笑,沒有回答。


    “去讓掌櫃再準備一桌同樣的菜。”太子朝簾外的隨從吩咐,後者立刻應命離開,很快酒保上來撤菜,人去桌空,幹淨整潔。


    “坐吧。”太子看她一眼,說道。


    “謝殿下。”涼夏順從入座,眸光流轉之間,卻在思索怎樣才能名正言順回到太子府,那樣才有機會接近墨雲塵。


    不料,她還在想辦法,太子已當先開口,“你的舞,跳得很好,我府中正好缺了舞姬,你不如留下來吧。揚州那邊,我會替你贖身,還你自由。”


    涼夏驚愕抬頭,恍然做感激涕零狀,“涼夏何德何能,蒙殿下賞識已是萬幸,竟還勞煩殿下替我贖身,大恩大德無以為報,隻願為奴為婢,以還太子恩情。”


    見她作勢就要起身下跪,太子伸手阻攔,“不必多禮了,坐吧。”


    “謝殿下。”坐回原位,涼夏腦子裏有點亂,今日這事太過順利,反而讓她有些不太真實的感覺。


    酒菜很快上桌,太子吃得很慢,她也不敢多吃,各自填了些饑胃後,天色逐漸黯淡。


    華燈初上的京都,愈發人潮如龍,流光溢彩,繁華之勢並沒有因為某一個家族的傾覆而改變分毫。


    涼夏默默跟在太子身後,他們周圍被十多名身穿便衣的隨從保護,令百姓紛紛退讓,無人敢惹。


    涼夏沒想到太子會一路步行回府,也沒想到他直接讓自己現在就跟他回府,吃完飯後,他便徑直走出了太白樓,沿著原路返回,她隻能跟在他身後,如同他的丫環奴婢。可是偏偏她還穿著誇張繁複的長裙舞衣,金色頭飾步搖和衣服上的環佩珠玉叮當作響,很是熱鬧。


    察覺四麵八方投射而來的探詢目光,涼夏有些尷尬,頭越發垂得低了。


    一直昂首向前的太子似乎察覺到什麽,腳步微頓,結果正好被低著頭走路的涼夏撞到脊背,咚地悶響,她吸了口冷氣,撫額抬頭,一臉茫然的看著他。


    她的眼神那般清澈幹淨,毫無雜質,讓他狐疑的目光略微放鬆,抬頭看了看四周,不少行人看著他們,有的指指點點,有的議論紛紛。


    這些人雖不認識他,但從他的衣服質地和隨從隊伍來看,也知他非富即貴,遠遠就避開他們以免惹禍上身。可涼夏畢竟是個女子,穿著這樣引人注目的舞衣跟在一個男子後麵,自然是要惹人非議的。


    太子輕咳兩聲,低聲吩咐,“去雇輛馬車吧。”


    他隨侍的少年隨從十分機靈,立刻應聲離開。很快的,他便趕了馬車過來,很普通的馬車卻不見車夫,顯然他是將馬車買下來了。


    “上車吧,”太子說完先躍上馬車,眾目睽睽之下,為了不使更多人非議,涼夏隻能羞澀的垂頭,默默走到馬車邊上。


    趕車的少年隨從看她一眼,探手取來個骨凳墊地,她感激的朝他笑了笑,抬步上了馬車,鑽進車廂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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