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如河, 時光似水,年年月月日日分分秒秒無休無止地流逝。它們的流逝, 看似無跡可循。卻總有一些時刻,能讓人們驀然驚覺:時間怎麽過得這麽快?倏忽之間, 已是經年。


    2009年10月1日,國慶六十周年慶典在北京□□舉行。十年一次的閱兵式,不可避免地成為慶典中最引人注目的焦點主題。


    由此及彼地,秦昭昭想起了她高三那年的五十周年國慶慶典。不想則已,一想又是感慨萬千:光陰果然似箭,一眨眼的功夫,十年就過去了。


    十年前, 她還是一名為備戰高考而拚命學習的高三學生, 因此她當時沒有守著電視機看五十周年國慶慶典的直播。但那天的晚自習,班上的同學們都聚在一起熱烈地議論著慶典上的閱兵式,英氣勃勃的解放軍官兵們成為許多男生女生崇拜的對象。她還記得當時有個膽大的女生宣布將來找男朋友就找一個兵哥哥。時隔經年,那個女生叫什麽名字她都記不清了, 卻一直記得她這句大膽的話。現在的她是否心願得償, 果真找到了一位兵哥哥相愛相守呢?


    當時還有幾個男生說如果考不上大學就當兵去,把青春奉獻給綠色軍營。現在的他們,有沒有人果真參軍入伍了?別人她不知道,隻知道林森已經在部隊服役多年。他迄今應該也還在部隊服役,因為部隊培養出來的年輕軍官,一般而言是不會太早批準他們轉業的。


    2009年12月20日是澳門回歸十周年紀念日。又一個特別的日子,無聲地提醒秦昭昭時光的匆匆流逝。


    十年前澳門回歸的盛況在她的記憶中已經不甚清晰, 她唯一印象深刻的是那首回歸主題曲《七子之歌》。當年聽主唱的澳門小女孩用不太標準的普通話唱著這首歌時,她的心底曾泛起一種由衷的感動。


    十年光陰轉眼匆匆過,當年主唱《七子之歌》的小女孩容韻琳而今已經長成了大姑娘。各大網站各大媒體在做澳門回歸十周年的專題報道,幾乎都圖文並茂地提及了她。她現在是澳門大學二年級的學生,時隔十年,十九歲的容韻琳再次在回歸十周年的慶祝活動上唱響了這首歌。


    同一首歌曲,同一位演唱者,十年前稚氣的小女孩,十年後亭亭玉立的女大學生。秦昭昭聽著聽著,仿佛看見時光如風,從耳畔發梢呼嘯而過……


    而最令秦昭昭動容感慨的,卻是2010年央視的春節聯歡晚會。小學時代她曾經很喜歡的青春組合“小虎隊”,在解散近二十年後,又一次重聚在這個虎年的春晚舞台。


    “小虎隊”將上春晚舞台的消息一早就在網絡上傳開了。最初秦昭昭聽到這個傳聞時就有幾分激動。如果說張學友的歌聲伴隨了她少年時代,小虎隊的歌曲則伴隨了她童年時代。單純美好的童年時光,就如同他們的一首歌名《彩色天空彩色夢》。


    原本對春晚已經不甚感興趣的她,大年三十那晚破例守在電視機前。當看到“小虎隊”在舞台中央升起亮相那一刻,當聽到曾經熟悉而今依然熟悉的歌聲與旋律響起那一刻,一種難以抑止的強烈激動,讓她的眼睛頓時有了濕意。


    手機鈴響,是譚曉燕打來的,同樣激動的聲音:“昭昭,你也在看春晚吧?小虎隊現在出來唱歌了。他們還是當年那樣的造型那樣的舞蹈,一切好像還和當年一樣。可是當年聽他們的歌時我是小學生,現在卻是孩子他媽了。”


    “孩子他媽,我們先掛了電話好好聽歌吧。”


    “我沒打算現在跟你聊,我隻是提醒你看節目。好,先掛了。”


    掛斷電話,靜靜地看著電視,看著看著,秦昭昭不知不覺就淚盈於睫。因為熟悉的歌聲,喚醒了太多的回憶與感慨。童年雖然已經是歲月漸遠的背影,歌聲卻為她插上翅膀,把她帶回了那個遙遠的年代。


    猶記得,童年時的“小虎隊”是那麽風靡一時。同學們都特別喜歡他們,愛聽他們的歌,愛買他們的明信片和不幹膠。下了課經常圍在一起討論霹靂虎、乖乖虎和小帥虎,三隻小老虎哪個是自己的最愛?她那時比較喜歡霹靂虎。家裏沒有錄音機,她就借同學的磁帶去鄰居家放來聽。她有一本手抄的歌本,抄了好多他們的歌,貼了好多他們的不幹貼貼畫。那本歌本至今依然保存完好,隻是曾經潔白的紙張已經被漫長的歲月染黃。


    回憶裏,不僅僅隻是與小虎隊有關的畫麵,還有她曾經天真單純的童年時光。


    那時候,天很藍,雲很白,風很輕,春天的田野裏開滿大片大片的草紫花。鄰居家的大姐姐帶她一起去采野花,教她編花環。現在她還記得如何用草紫花編成別致的花環。


    那時候,她嘴很饞,有很多很多想吃的東西。還記得當當糖一咬一口絲;爆米花吃起來香噴噴;酸梅粉剛入口時酸得直倒牙;紫雪糕是她吃的第一支巧克力裹著奶油冰的雪糕,多好吃啊!吃完雪糕她還把冰棍舔到一絲甜味都無才意猶未盡地扔掉。長大後吃過很多形形色色的冰淇淋,但哪怕是最高級的哈根達斯,她都再沒吃出過如那根紫雪糕一般的好滋味。


    那時候,她上學不用父母接送,脖子上掛著一枚鑰匙,蹦蹦跳跳地自己去自己回。上課時,小手端端正正地背在身後,跟著老師學拚音,學生字,學加減乘除;音樂課唱得最多的一首歌是《當我們蕩起雙槳》;思想品德課上,老師總是語重心長地教育他們要向雷鋒叔叔學習,向賴寧同學學習。


    那時候,一下課,男生們喜歡圍在一塊打彈珠、推鐵環、拍畫片、折飛機……女生們喜歡聚在一起跳橡皮筋、跳房子,扔沙包,踢毽子……她跳橡皮筋跳得最好,至今依然記得跳橡皮筋念的那些歌謠:嘀嘀燕子嘀嘀嘀,馬蘭開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那時候,她每天放學回家做完作業就守著電視機看動畫片,《葫蘆娃》、《九色鹿》、《神筆馬良》、《黑貓警長》、《聰明的一休》、《鐵臂阿童木》、《貓和老鼠》……最喜歡的是《聖鬥士星矢》。也買過不少聖鬥士的貼畫,連爸爸都買過一張給她,讓她以後要聽話懂事。現在那張貼畫還保存在她的“百寶箱”裏。


    那時候——那個無憂無慮的小時候,是一個人一生中最好的時光,快樂最純粹,煩惱最短暫,鄰居家的大姐姐不肯帶自己一起玩就是最大的傷心事。但再怎麽傷心,隻要媽媽拿著一顆糖來哄,馬上又能破涕為笑。


    時光匆匆,一晃十幾二十年就過去了。當年總煩惱自己老也長不大的她,現在實歲都二十八了。而當年“小虎隊”三隻青春無敵的小老虎,如今已經是滄桑滿麵的老小虎,最年輕的蘇有朋都年近四十。一個時代的偶像與歌迷都在同步老去。


    時間飛速前進,歲月馬不停蹄,青春一騎絕塵。我們曾經純真的年代,已在日光月影的流轉中散為雲煙。但是,記憶中,總有些人、有些事、有些歌聲、有些情感,永遠不會在時光裏湮滅。


    2010年春節回家,秦昭昭像往年一樣基本都是宅在家裏。她長年在深圳工作,過年時才回家住上十天半個月,家鄉的朋友同學久無來往早就都斷了聯係。隻有譚曉燕一個碩果僅存的朋友,春節期間她可以走動拜訪的人家很有限。


    上譚曉燕家去拜年,她一歲半的寶貝兒子實在招人喜歡。小寶寶長得白白胖胖,小胳膊小腿真如一節節的嫩藕,看得人恨不得咬上一口。他已經會走路會說話了,但走得還不太穩,搖搖晃晃如一隻小企鵝,經常在大人一連串的“小心”聲中摔跤。好在摔了他也不哭,總是自己爬起來,邊爬邊奶聲奶氣地對自己說:“小心。”


    小人兒自說自話的模樣神態真是可愛極了。秦昭昭原本不太喜歡小孩子,嫌他們吵鬧,但這個寶寶她愛到心坎裏,每每見了就要抱在懷中,對著那鮮潤潤的小臉蛋親上老半天。小寶寶不肯配合,老是掙紮。譚曉燕為此笑道:“不許強吻我家寶寶。”


    小寶寶學得很快,秦昭昭再來抱他欲吻時,他拚命叫:“不要強吻,不要強吻。”逗得幾個大人都忍俊不禁。


    見她那麽喜歡小寶寶,譚曉燕說:“趕緊找個對象自己生一個吧,就不用來找我兒子解饞了。對了,這次回家不是又有人來介紹對象了嘛!有沒見過,感覺如何?”


    秦昭昭苦笑:“介紹人來說的是一個離過婚的男人,女兒八歲。我一聽就不想去見了。”


    “啊,怎麽離過婚的男人都介紹給你了,這個介紹人也太不像話了。”


    “介紹人說他的經濟條件很好,自己開公司,有車有房,很搶手的一個男人呢,她還是一番好意才想著先介紹給我。我沒有同意見麵,她轉而替一位音樂老師牽了線,那位老師才二十四歲,很滿意他。”


    “經濟條件好有車有房,那離過婚也確實沒啥關係。這樣的男人你其實應該去看一看,沒準見了麵感覺好呢?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找個有錢的總不會是壞事。”


    “我倒不是在乎他離過婚,而是一想要給一個八歲女孩當後媽,我實在接受不了。”


    後媽不好做,尤其是給小女孩當後媽更難。當年喬葉與穆蘭的格格不入,以及後來圓圓對她後母的百般抵觸,都讓秦昭昭深知這一點。她是一個喜歡簡單的人,後媽繼女這種複雜的關係自問處理不了,不想讓自己的生活被這種複雜關係攪成一團糟。


    從譚曉燕家拜完年出來,秦昭昭想起來又繞道去了一趟班主任家拜年。班主任一見她就說:“你早來一步就好了,剛才你們班有幾個同學一起來給我拜年,你早來十分鍾就能和他們遇上。今年你們這屆學生畢業整十年,他們商議著要搞同學聚會,到處聯係老同學呢。我把你的手機號碼給領頭的於倩了,沒問題吧?”


    秦昭昭當然沒問題,高中畢業不知不覺就十年了,當年同窗三載的老同學們都已如流雲般四散在天涯。能夠有機會再聚首一次,她很樂意參加。


    “於倩現在在幹什麽?我已經好多年沒見過她了。剛才來的同學中還有誰呀?”


    “於倩現在和她爸一起做生意,連鎖超市都開了好幾家。這場同學聚會起初她說由她負責全部費用,但是一起來的幾個男生都不同意。尤其是林森,他說女生部分的費用可以由於倩買單,但作為男人,他一定要掏自己那一份錢。”


    林森的名字,讓秦昭昭有片刻怔仲與恍惚:“林森……他也在?”


    “是呀,他的變化很大,幾乎讓人認不出來了。對了,我記得以前他老欺負你,你還哭著向我告過他的狀。現在的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頑劣男生了,部隊到底是個能鍛煉人的地方,他如今是一名成熟穩重的軍官,聽周明宇說還談了一個很漂亮的女朋友呢。”


    心微微一震,秦昭昭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當年她並沒有喜歡過林森,隻是由衷地被他感動過。事隔經年,回憶往昔時,她還清晰記得那年窗外月下,那個十八歲少年綿長的歎息、偽裝的微笑、猝然掉下的眼淚、以及他為了掩飾自己的落淚而倉促轉身離開的背影。


    那是他們少年時代的最後一次相見。浮雲一別後,流水十年間。十年可以很短暫,十年又可以很漫長,十年還可以從容將一個人來改變。從青澀的少年到穩重的軍官,林森的變化之大可以想像。他已經忘記她了吧?忘記一個始終拒他於千裏之外的女生應該不會太難。歲月已遠,人事已改,人麵桃花的惆悵隻存在於古典的詩文。他忘記她她不會意外,他有了漂亮的女朋友,她亦為他感到高興,因為她一直希望他能過得幸福。


    但是為他感到幸福的同時,她心裏還有一種酸楚淒涼的感覺在湧動。曾經她全心全意喜歡過的男孩,如今已經為人夫君;曾經全心全意喜歡過她的男孩,如今也已經另有女友。無論是喬穆,還是林森,他們都找到另一半成雙成對了,她卻還是形單影隻的一個人,這淒涼對誰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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