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沒過多久,秦昭昭卻意外得知喬穆也不是“好孩子”了。


    那個周末她如常去喬穆外婆家給婷婷輔導,穆鬆夫婦倆正在客廳裏說著什麽,見她來了就緘口不語。她也沒在意,直接進婷婷房間陪她溫書。


    隔著一扇房門,客廳裏的聲音隱約可聞,聽不太清晰。直到舅媽陡然拔高了聲音:“我才沒有瞎說,有人親眼看見他倆在藥店買那個東西。你要不信就等著當舅公吧。”


    “你小聲點。”


    舅媽的聲音降下來,一時還降不回低聲調,細辯之下依然能夠聽清楚:“我早就說了,他一個人獨住,又有個女朋友談著,會出這種亂子是遲早的事。”


    雖然沒點名道姓,但秦昭昭卻不難聽出他們在說喬穆。他就是一個人獨住,談著淩明敏這個女朋友,是他們出什麽亂子了嗎?又在藥店買了什麽東西呢?正滿心疑惑不解,驀地想起舅媽之前蹦出的“舅公”那個詞,整個人陡然一震。


    穆鬆若要從舅舅晉升為舅公,前提是外甥有後。難道喬穆和淩明敏他們……秦昭昭腦中瞬間一片空白。


    喬穆敲門進屋時,全然沒有注意到舅舅舅媽的臉色有異,像往常那樣和他們打過招呼後就扭頭要進外婆的房間。卻被他舅舅叫住:“喬穆,你過來一下,我有話要跟你說。”


    舅舅臉上的神色有些怪異,喬穆莫名其妙地跟著他進了裏屋。


    穆鬆看著眼前高他半頭的外甥半響沒說話。真是長大了,最初見他時還是包在繈褓裏的小毛頭,現在卻已經是十九歲的大男孩。清秀的眉目長得多像他媽媽呀!想起早逝的姐姐,他不由長長歎口氣。


    見舅舅一直不說話,喬穆不由發問:“舅舅,您有什麽事?”


    “喬穆,”穆鬆斟詞酌句,“你……和明敏……最近怎麽樣?”


    喬穆明顯一怔,隨即臉色有些不自然:“挺好。”


    他答得簡單,不留任何話頭,穆鬆接不下去,悶了片刻隻得打開天窗說亮話:“昨天你舅媽有熟人看見你倆在藥店買驗孕棒,是不是真的?”


    喬穆的臉瞬間漲紅,一直紅到耳朵根。他低下頭沒有回答舅舅的問話,但他的窘態已是無聲的回答。


    舅甥倆一時都無話,屋裏靜得出奇。半晌穆鬆才再次開口:“喬穆,你十九歲了,有些事舅舅是過來人,可以理解。年輕人嘛,哪有不衝動的。不過,你和明敏到底都還小,還在上學,那個……有些措施還是應該要做。你懂我的意思吧?”


    喬穆的頭幾乎垂到了胸前,不言也不語。他不吱聲,穆鬆隻得繼續唱獨角戲:“有些話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說,可又不能不跟你說,你爸媽都不在了,舅舅再不說你就沒人說了。對了,明敏她到底怎麽樣?是不是真有了?如果是,你別瞞著舅舅。你們倆都還是孩子,什麽也不懂自己私下處理很容易出大問題。告訴舅舅讓舅舅來想辦法。”


    喬穆這才聲音很輕地答:“沒有,隻是虛驚一場。”


    穆鬆由衷鬆口氣,沒有最好,這種麻煩托人解決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他繼續叮囑喬穆關於措施方麵的問題,雖然不好啟齒也還是要說,喬穆始終低著頭,像個沒嘴葫蘆似的悶聲不響聽著。


    穆鬆知道外甥跟自己不親,他說這些話沒準就是費力不討好。以前喬穆是很喜歡他這個舅舅的,但因為在姐姐穆蘭的搶救問題上他曾起意放棄治療,讓外甥從此對他疏遠了。想來挺不值的,無論是繼續搶救還是放棄治療姐姐都還是去世了,就在他提出放棄的當天。早知如此,他何必枉作小人,結果搞得外甥一直對他耿耿於懷。都是被那個喬葉一席話攪得亂了心神。


    這天,秦昭昭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輔導完婷婷的功課的。她從婷婷房間出來時,正好看見喬穆也從他舅舅房裏出來。一個照麵,他紅到耳根的一張臉清晰無比落入她眼底。他有些不自然地朝她微一點頭,就腳步飛快地進了他外婆的房間,隨即緊緊關上了門,看來他要跟他外婆說悄悄話。


    這是第一次,喬穆明知秦昭昭要走卻沒有送她下樓。他顯然無暇顧及她。而他漲紅的臉和不自然的表情,都在無形中印證秦昭昭剛才的猜測。


    懷著一顆倍受震蕩的心,秦昭昭獨自離開,腳步輕飄,心神恍惚。


    這天晚上秦昭昭久久不能入睡,滿腦子都是喬穆和淩明敏的事,他們居然“那個”了!她真是萬萬想不到。


    “那個”還是秦昭昭剛上高一學來的說法。那時學校高三年級有對女生男生要好,好得如漆似膠,是著名的校對。很多人傳說他們已經“那個”了。“那個”所包含的意思年輕學生們基本上都心知肚明。青澀的年紀裏,男生女生們是不好意思說太過直白如“j□j”之類的詞,就用語焉不詳的“那個”代指。


    秦昭昭當時對“那個”的意思還不太明白,後來才知道是指男生和女生親熱了。親熱就很好理解了,電影電視上的親熱鏡頭隨處可見,擁抱、親吻、撫摸、寬衣解帶……鏡頭總會在此打住,最多露個裸肩或裸背來表明已經衣裳褪盡。這些鏡頭很是啟蒙了半大不小的孩子們的性意識,卻又半遮半露,讓人似懂非懂。


    秦昭昭那時最搞不懂的就是為什麽電視上的叔叔阿姨們那樣摟摟抱抱接吻撫摸後就會有小寶寶?這個問題一直讓她百思不得其解。即使生理衛生課本上也沒說出所以然來,隻說什麽精子卵子結合就能締造出一個新生命。既然精子和卵子分別存在於男人女人的身體內部,那它們怎麽突破身體障礙結合呢?難怪是抱在一起嘴對嘴親吻時偷偷跑過去的?


    別笑年少的秦昭昭,在對性懵懂無知的年齡,這個假設已經是她想像力的極限了。


    上大學後,在上海這個風氣開放的大城市,作風大膽的男生女生比比皆是。秦昭昭經常在校園裏看到旁若無人摟在一起接吻的學生情侶。第一次遇見時她還紅著臉繞道而行,後來實在見得多了才開始見慣不怪。有次一對學生戀人就在圖書館的樓梯間抱著啃,她正好要下樓,被他們擋住走不了,就停住腳步等了他們一會。可他們啃起來還沒完沒了了,最後她走過去客客氣氣道:“麻煩讓一讓。”


    回來當笑話說給謝婭聽,她卻道:“這算什麽,晚上你去校園的偏僻角落轉一轉,還有比這更旁若無人更大膽豪放的。清潔工已經不止一次掃出了安全套,很明顯‘偷渡入港’的人不少。”


    秦昭昭瞪大眼睛:“什麽‘偷渡入港’,怎麽跟香港扯上關係了?”


    “你不知道什麽是‘偷渡入港’?”


    秦昭昭十分不解地搖搖頭,謝婭就簡單解釋了一句:“就是躲在偏僻角落裏偷偷j□j了。”


    如此說來,“偷渡”是偷偷摸摸的意思了,但“入港”二字又作何解?秦昭昭還是不明白。而且既然說起了這個話題,她幹脆把她一直以來的疑惑也順便跟謝婭一起探討,男人體內的精子和女人體內的卵子,到底是怎麽結合在一起變成胎兒的呢?


    結果謝婭差點笑死了:“我的天,秦昭昭,原來你還什麽都不懂。你真是一個純潔的傻妹子!好吧,今天我給你掃掃盲。”


    謝婭掃盲的一番話讓秦昭昭聽得麵紅耳赤又難以置信:“是這樣的嗎?”


    “當然是這樣的,你也不想想,**官顧名思義就是起生殖作用的。隻有男女的**官結合,精子和卵子才會有機會在一起,才能有小寶寶。”


    秦昭昭性知識方麵的一個重要盲點終於被看清了。


    喬穆和淩明敏,他們現在也已經“偷渡入港”。這相愛男女關係中至為徹底重要的一環,在秦昭昭的概念中,是要等到結婚後才可以發生的。但他們卻將它提前完成。這讓她一顆心紛紜如亂絲……


    喬穆是十九歲生日那晚和淩明敏一起完成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轉變,從男孩變成男人。


    之前,他們心跳如鹿地第一次牽手,第一次擁抱,第一次接吻……所有的第一次,他們都給了對方,一直到這場最徹底的彼此擁有。


    是淩明敏主動的,喬穆不是主動進攻型的男生,他一直是斯文守禮的好孩子,絕不會對他喜歡的女孩提這種“占便宜”的要求。再者父母雙雙因車禍離世後,在長達一年的時間裏,他始終還活在那場意外的陰影中,臉上罕有笑容。根本從未起意過要和淩明敏“那個”。


    但是他生日那天晚上,和淩明敏在一起吃過晚餐再把外婆送回舅舅家後,她說有神秘的生日禮物要送給他,和他一起回了租來的“家”。


    喬穆的家淩明敏已經來過很多次,周末時她經常住在這,兩間睡房一人一間。穆蘭在世時住的那間睡房現在喬穆住著,家俱擺設一切如舊,甚至很長一段時間他連母親睡過的被褥都舍不得洗,隻為留住母親猶存的氣息。淩明敏就住在他原來住的房裏,那間房現在已經幾乎全是她的東西了。


    淩明敏的神秘禮物亮相前一定讓喬穆先閉上眼睛,他聽話地閉了。等到她說可以睜開時,他一睜眼,整個人頓時呆住。


    客廳的頂燈已經關了,隻餘一盞粉色的壁燈柔柔映著。淩明敏站在距他幾步遠的地方,臉頰泛著桃花紅,眼睫半羞半怯地低垂著。因為她原本穿著的連衣裙已經沒有了,少女曲線玲瓏動人的身軀上隻餘一套鮮豔的朱紅內衣,襯得那雪白的皮膚更加潔白細膩。她粉雕玉琢地站在他眼前,活像一個白磁娃娃,美得純真,也美得誘惑。


    呆了半響後,他不由自主地朝她走過去,伸出雙手摟她入懷。她的身體散發著一種令人陶醉的馨香和溫暖的熱量,肌膚光滑如綢,掌心貼上去根本舍不得移開。


    身體與身體緊緊擁抱在一起時,他們的嘴唇也自然而然地膠合在一起。喬穆不是第一次和淩明敏接吻,但這一次的吻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熱烈。那樣的熱吻簡直令人眩暈。一邊吻著,一邊感覺著她柔軟的身體,他渾身的血液如遭遇火苗的酒精,騰的一下就被點燃了,難以自禁……


    這一夜,在他們雙方的感覺中都是美好與神奇。雖然作為初次品嚐禁果的少男少女,喬穆的表現緊張青澀,淩明敏也不懂得如何配合,但他們年輕,年輕的愛所獨具的那種純真與火熱,已經足夠讓他們攀上快樂的頂峰。


    有了第一次,自然很快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年輕人最是難以抗拒這種極致的歡愉,全然忘記這樣的快樂是會有副產品的。直到那天淩明敏告訴喬穆,她這個月的“老朋友”遲了一個星期還沒有來,該不會是有了吧?


    喬穆一下子就緊張了。他們都才十九歲,剛升大二,淩明敏無論如何不能大肚子,否則會被學校開除的。如果真懷孕了,就隻能去做人流手術。


    淩明敏很害怕:“聽說那個手術很痛。”


    他懊悔不已:“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到底是不是真的懷孕了,他們不好意思去醫院檢查,於是商量一番後跑去藥店買驗孕棒來求證。求證的結果讓他們如蒙大赦,幸好幸好,幸好沒有中招,一起雙雙鬆了一口氣。但喬穆卻沒想到他們去買驗孕棒時會被舅媽的熟人看到。結果由舅舅出麵婉轉地把他“教育”了一番。


    淩明敏得知喬穆的舅舅舅媽已經知道她和喬穆的事,更加不願意陪他回外婆家了。


    “真是倒黴,被誰看見不好偏偏被你舅媽的熟人看見。她那張嘴你是知道的,還不知有多少難聽的話在等著我呢。我不管,我以後再不去你外婆家了。”


    作者有話要說:  《琥珀年華》已經簽訂出版合同,實體書全二冊初步計劃於2011年元月份上市,感謝所有追文的讀者朋友們一直以來的關注與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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