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義這名字並不響亮,連他自己都不喜歡。


    但這是他父母起的,他隻好行不改姓,坐不改名。


    不過大家都喜歡叫他阿義,他倒覺得這個稱呼比較習慣,也比較有親切感。


    阿義的體型既不夠魁梧,也沒有練成一身健壯的肌肉,更談不上那種雄赳赳,氣昂昂的架式,充其量隻能說是蠻結實的而已。


    說到儀表,他也夠不上英俊瀟灑,或風流倜儻的條件。看上去隻是五官端正,普普通通的一個男人。但這年頭盛行奇裝異服,蓄長發,往往雌雄莫辨。男人如果真正像個男人,而且具有男兒本色,那已經是非常難能可貴了。


    盡管他的名字不夠響亮,貌並不出眾,可是他有股狠勁。他曾經挺身為人排解一場糾紛。當眾把左手平伸在桌麵上,右手緊握隨身攜帶的鋒利彈簧刀,一刀從掌背戳下,貫穿掌心釘在木桌上,使在場的人無不目瞪口呆。然而,他非但麵不改色,連眉頭都未皺一皺!


    就憑他露的這一手,使得雙方均驚服不已,終於化解了那場幾乎發生火拚的衝突。


    他那一手幸而未傷及筋骨,否則左手早就報廢了。不過,他左手的掌心和掌背,至今尚留著明顯的刀疤,伸縮也有點不大自如。同時,也成了他特殊的標誌。


    從那次以後,小子阿義就以玩狠出了名,當地無論什麽九流三教的人物,縱然不致對他敬畏三分,至少也不敢輕易惹他。


    而他呢?卻始終是獨來獨往,我行我素,永遠像個沒有根的浮萍,在茫茫人海中,各處飄浮……


    今晚,阿義像往常一樣,像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大部分夜晚一樣,他如同孤魂野鬼似的,習慣地獨自來到了這家低級酒吧。


    他跟別人不同,他到酒吧來買醉,但從不喝得酩酊大醉,甚至爛醉如泥。


    就像他坐在這裏看脫衣舞表演一樣,女人與酒,在男人的生命中,似乎是不可缺少的。他是男人,當然不能例外。但他隻是用來充實生命,並不沉溺,更不值得以生命去換取。


    在他的人生觀中,沒有任何東西是值得以生命去換取的——除了愛。可是,他從不知什麽是愛,因為他是在孤兒院裏長大的。


    十四歲他就逃離了孤兒院,如今在外流浪了整整十個年頭,他仍然像個沒有根的浮萍。


    此刻,他獨坐在一隅,一杯在手,心不在焉地欣賞著脫衣舞娘表演。


    那舞娘已徐娘半老,身材也不夠豐滿,更談不上美感。她隻是靠著生命中殘留的姿色,加上化妝的掩飾,以色情充滿低級趣味的挑逗動作,去迎合那些欣賞力並不高的觀眾。


    酒吧裏沒有舞台,她的表演區域是穿梭於桌與桌之間的空檔。賣力地抖動那一雙經過隆乳手術,像是注射了過重的肉素,已使她不勝負荷而下垂的rx房,並且擺動著臀部,使腰動起來。


    她使出渾身解數,極盡賣弄風情之能事,以那幾乎赤裸的胴體,在桌與桌之間穿來穿去。


    當她每做出一個挑逗的動作,觀眾便瘋狂地叫囂起來,並且尖銳地口哨和怪呼也此起彼落,交織成一片。


    整個酒吧裏,處於酒氣衝天,煙霧繚繞,以及嘈亂的音樂聲中。而所看到的,則是一堆堆醉態畢露,放浪形骸的酒色之徒,旁若無人地,表演著肉麻當有趣的鏡頭。


    他們仗著幾分醉意,毫無顧忌,摟著坐台子的吧娘狂吻,或者動手動腳。甚至當那脫衣舞娘近身時,會突然出其不意地來個突擊動作,在她那裸露的肉體上摸一把,以博取哄堂大笑為樂。


    阿義對這裏的一切已司空見慣,不足為奇。他對這種表演也毫無興趣,除了感覺眼前是一堆跳動的肉,幾乎沒想到那舞娘是個女人。


    在他的意識裏,那堆肉並沒有生命,更談不上誘惑,而是象征著一種不幸的命運。那是受殘酷現實的壓迫,為了生活或生存,才以這種最方便的謀生方法,換取維持生命的微薄代價。


    當那堆肉跳動的最熱烈,觀眾最瘋狂時,一個衣衫不整的壯漢來到了他桌前。壯漢剛拖開椅子坐下,阿義就把眼一抬問:“聽說你在找我?”


    壯漢湊近他耳旁低聲說:“有條財路,你有沒有興趣?”


    阿義直截了當地回答:“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隻要不是殺人放火,幹喪心病狂,傷天害理的勾當,我就幹!”


    “好!”壯漢說:“傷天害理的事,我絕不會找你阿義老弟。現在人家正在等著,我們走吧!”


    他們非常幹脆,絕不拖泥帶水,三言兩語就把事情搞定了。


    於是,壯漢代付了酒賬,立即偕同阿義離開了酒吧。他們在駕駛摩托車前往目的地途中,他才說明是有人輾轉找到他,似乎知道他跟阿義的交情不錯,所以請他代為找阿義的。


    對方事先聲明,絕不是幹不法的勾當,並且表示無論阿義需要多少代價。等他們當麵把事情說明之後,可以由阿義自己提出條件。


    這差事聽來確實蠻不錯,不過阿義心裏有數,既然對方不惜代價,非要找他不可,那就絕不是任何別人能勝任的事情。要不是相當棘手,就不會找上了他!


    一陣疾馳,來到了馬尼拉的郊外。


    在一幢門禁森嚴的豪華別墅裏,他們終於見到了當事人——一位年紀不到三十的豔麗少婦。


    她也很幹脆,既不來一段奉承的開場白,表示對阿義仰慕已久,也不轉彎抹角。等壯漢一介紹過後,便直截了當地說:“我想請你冒充我的丈夫,最多是一兩天,代價由你開,你願不願意幫我這個忙?”


    阿義詫異地望著這少婦問:“為什麽要我冒充你的丈夫?”


    少婦隻好說明了一切:她叫施蘭君,丈夫金維達是位數學權威,曾在美國加州某大學執教多年。


    她原是金維達的學生,而且對數學極感興趣,師生兩個經常在一起研究討論。後來金維達由於在學術上的優越表現,被政府羅致去參加太空發展計劃,因此離開了那所大學。


    施蘭君取得碩士學位後,就與一位外科整容醫師結了婚,不幸的事發生在結婚後第四年,丈夫因車禍喪生,使她成了位年輕寡婦。


    她傷心之餘,獨自前往拉斯維加斯去遊曆,想不到在這美國西部著名的賭城,竟遇見了一別數載的金維達。


    師生異地重逢,自有說不出的欣慰和振奮,彼此各道出別後的情況,金維達才知道她是亡君新寡。


    而他也不隱瞞,說出自己已經於去年申請提前退休,因為他利用公餘之暇,研究出一個在輪盤賭上必勝的賭法,那是根據數學原理,以或然率推算出來的。


    這次他來拉斯維加斯,就是準備牛刀小試,看看是否能穩操勝券。結果由於施蘭君的慫恿,他們在賭場竟大顯身手,用金維達研究出的推算法,幾乎屢試不敗,使得當地的各大賭場,均暗中對他們密切注意起來。


    他們惟恐當地黑社會人物找麻煩,隻好悄然離開了拉斯維加斯。


    金維達已五十出頭,年紀比她大上了一大截。可是,由於彼此誌同道合,對於賭又是有誌一同,終於結了婚。


    於是,他們蜜月旅行的地點,便選中了世界著名的另一個大賭城——蒙地卡洛。


    在蒙地卡洛,他們又大獲全勝。終於引起當地黑社會人物的眼紅,使他們不得不趕快離開。


    沒想到那些家夥竟不罷休,居然追蹤他們回到加州,嚇得他們不敢露麵,各處躲藏逃避了一兩年,仍然未能擺脫那些始終不死心的家夥。


    最後,他們迫不得已,隻好悄然離開美國,帶著從兩大賭城贏得的巨款,來到了馬尼拉,購下這幢郊外的豪華別墅匿居。


    他們在這裏已匿居了將近半年,一直相安無事。不料就在三天前,突然接到此地一家秘密賭場負責人的來信,表示願以相當大的代價,交換金維達研究出來的必勝賭法。


    信中並且強調,知道他們過去的一切,如果他們不願接受這條件,非但無法在此地匿居,而且將遭到生命的威脅。


    同時對方指定,今夜將派車來接他們夫婦同往那秘密賭場,備好輪盤賭由金維達當場表演,如果確實屢試不敗,則雙方就立即談判條件。


    但這對老夫少妻研究的結果,認為對方必然心懷叵測,很可能先把他們威逼利誘去了,逼他們說出之後,就會猝下毒手。使他們非但不能待價而沽,甚至所有的一切必將被豪奪強取。


    想了兩天,他們終於想出一個辦法,為了安全起見,隻有找一個身手不凡的人來,化裝成金維達,陪同施蘭君前往,必要時可以保護她脫身逃出。


    他們來馬尼拉已半年,早就聽到種種關於阿義的傳說。因此想來想去,除了找阿義求助,絕沒有任何人能勝任。


    可是他們並不認識,隻好輾轉托人……


    聽到這裏,阿義不等施蘭君說完,就斷然拒絕說:“對不起,這差事我不想幹!”


    壯漢在一旁慫恿說:“阿義,這既不是殺人放火,又不是幹傷天害理的勾當,你怎麽不肯幹?”


    阿義舉出了他拒絕的理由:“第一、對方身份不明,我不了解實際情況。萬一他們居心不良,到時候真要動手的話,我沒有絕對把握能保證護送這位女士安然無恙地回來。第二、我不知道這位女士所說的一切,究竟是不是這麽回事,同時,我一向行不易姓,坐不改名,不喜歡冒充這位女士的丈夫,還要改頭換麵。”


    施蘭君滿麵戚容說:“張先生,除了你之外,沒有別人能幫得了這個忙。今夜十二點鍾,他們就派車來接人了,現在隻剩下兩三個小時的時間了,你總不能見死不救呀!”


    阿義無動於衷說:“你們可以置之不理,或者根本不去,難道他們當真敢綁票不成?如果回頭他們派車來接,我倒願意義務效勞,負責把來的人轟走!”


    施蘭君苦笑說:“問題不是這樣簡單,假使能夠置之不理,或者把來接我們的人轟走,那我就幹脆花錢雇一些保鏢來保護,用不著向你求助了。問題是他們已抓住我們的弱點,如果今夜不去一趟,以後他們絕不會輕易放過我們的,隨時可以來找我們的麻煩。那樣一來,非但不勝其擾,而且防不勝防呢!”


    壯漢又在一旁打邊鼓說:“阿義,我看你就答應了吧!”


    阿義心知他最近經濟很拮據,大概是受人之托,希望把這件事促成,多少可以弄幾文摸摸。猶豫之下,終於勉為其難的同意了。


    施蘭君喜出望外,立即上樓去把這消息告訴了她丈夫。


    等她一離開客廳,阿義不禁輕聲問:“她丈夫為什麽不露麵?”


    壯漢聳聳肩,把兩手一攤,茫然說:“誰知道!……”


    倏而,施蘭君仍然是獨自走下樓來,說明她丈夫身體不適,不能下來見客,所以要她代為致意,並請阿義自己提出所希望的條件。


    阿義不願趁人之危,提出苛刻的條件,輕描淡寫地說:“你看著辦吧!”


    “你的意思呢?”施蘭君轉向壯漢征詢意見。


    壯漢是雙方的中間人,他當仁不讓,與施蘭君斟酌的結果,決定由這對夫婦付出二十萬比索為酬,當場先付半數,餘款俟辦妥回來後付清。


    阿義一向把錢看成身外之物,重視的是義氣,當場把十萬比索交給了壯漢:“這個你拿著,我們二一添作五,我的一份也暫由你保管。”


    壯漢再三婉拒,但阿義堅持非要他收下不可,他才麵紅耳赤地說:“那我就卻之不恭,受之有愧了。不過,這錢我不能白拿,幹脆我就留在這裏保護金博士,等你們回來吧!”


    阿義沒有表示異議,施蘭君自然更是求之不得,因為她這裏隻雇了兩名男仆和兩名女仆,萬一有什麽事情,他們都擔代不起,有這壯漢留下照顧,那就比較放心了。


    施蘭君當即把阿義帶進裏麵一個小房間,親自動手,開始替他化起裝來。


    她的第一任丈夫,就是外科美容醫師,因此她對這一套非常熟悉。並且,她早已準備了一個薄塑膠皮的麵具,與金維達的臉型完全一模一樣,戴上後再加以化裝,簡直惟妙惟肖,幾可亂真。


    不消四十分鍾,阿義已整個改頭換麵,變成了個前額微禿,道貌岸然的中年人。


    阿義忽然提出了個問題:“我根本不知道那套推算法,到時候他們要我當場表演,那不是露出了馬腳?”


    施蘭君胸有成竹地笑笑說:“到時候你隻要拿張紙,把每次轉出的號碼記下,等我在一旁算準了是幾號,就會給你暗示的。”


    阿義不得不暗自佩服這女人的設想周到,可是他總覺得這件事有點不大對勁,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最令他懷疑的,是金維達為什麽不露麵。施蘭君雖解釋丈夫身體不適,不能見客,但這分明是個借口!


    究竟是什麽原因,阿義一時也想不出。反正他已經接受了這個差事,隻要不是幹犯法或傷天害理的勾當,他也不必打破砂鍋問到底。


    施蘭君取來丈夫的衣服,讓阿義全部換上。當他們相偕出房,來到客廳時,連那壯漢也認不出他的本來真麵目了。


    趁著還有兩個小時的時間,施蘭君把丈夫的習慣,以及一些小動作,一一告訴了阿義,要他盡可能模仿得惟妙惟肖,以免被對方看出破綻。


    十二點差五分,果然來了部灰色旅行車,除了司機以外,尚有兩名穿著西裝革履的大漢。


    他們是奉命來接人的,施蘭君早已整裝待發,看門的男仆一進來通報,她就向阿義說:“車來了,我們走吧!”


    壯漢叮囑了一番,要阿義特別小心,才送他們走出,目送他們登車而去。


    車一出大門,那兩名大漢便取出帶來的黑布條,要他們把眼睛蒙上,以免認出是什麽地方。


    阿義對這一套很在行,他不便拒絕,隻好讓他們用黑布條把眼睛緊緊地蒙紮起來。施蘭君更不能提出抗議,一切隻得任由他們擺布。


    車開的速度極快,但仍然經過將近一小時的疾駛,才到達了目的地。


    阿義和施蘭君的眼睛被蒙住,既不知行駛的方向和路線,也不知道是什麽地方。當他們除下黑布條時,發現已被帶進個布置豪華的房間。


    這房間裏置有十六隻小型電視熒光幕,全部裝在一麵牆壁上,形成一堵電視牆。從熒光幕上所看到的,是各種不同角度映出的整個賭場情況。


    此刻賭場裏非常熱鬧,場麵相當大,各種賭具應有盡有。賭客起碼在兩百人以上,從他們的衣著可以看出,都是當地上流社會的人士。


    男男女女混聚一堂,賭況既緊張又熱鬧,顯然這是個規模龐大的地下賭場。


    這時正有兩個中年紳士,坐在熒光幕前,聚精會神地注視場內的情況。他們一個是華籍,一個是菲籍,大概是這賭場的負責人。


    房裏另有四名彪形大漢,兩個守在門旁,兩個隨護在側。


    帶他們回來的一名大漢,上前在那華籍中年身邊輕聲報告了兩句,那人才起身走過來,向阿義和施蘭君自我介紹道:“敝姓馬,是這裏的負責人。久仰金博士大名,今夜冒昧把賢伉儷請來,實在感覺很唐突,尚祈二位不要見怪!”


    阿義怕露出馬腳,不敢多話,由施蘭君接口說:“哪裏話,反正我們又不打算靠賭為生,隻要彼此條件合適,我們也很樂意把研究的一點心得奉告馬先生。”


    姓馬的一使眼色,一名大漢便把準備好的一疊籌碼送來。


    “這是十萬元籌碼,”他說:“二位現在可以進場去大顯身手了,希望你們能大獲全勝,回頭我們再談吧!”


    由一名大漢領著,帶領他們從一道暗門進入了賭場,大漢用手一指說:“輪盤賭在樓梯口那邊!”


    阿義點點頭,與施蘭君狀至親密地,走向了那張圍著不少賭客的長賭桌。


    這張賭桌非常熱鬧,輪盤置於長桌的一端,由專人在主持。另有四名穿比基尼泳裝的健美女郎協助,分立於長桌的四角,拿著丁字耙負責管吃進賠出。


    桌麵上畫有方格,每一格標明一個數字。從“零”至“三十六”的阿拉伯數字中,任由賭客自行押注。


    輪盤賭之所以吸引人,是它非常夠刺激,一旦押中,即照注賠三十六偌,比一賠一過癮多了。


    賭場裏的人,似已知道他們這兩位賭客是什麽來頭,無不對他們恭恭敬敬。他們一走近桌旁,立即有人上前招呼,讓出兩個座位來讓他們坐下。


    阿義今夜形同傀儡,他的狠勁,在這裏如同英雄無用武之地,完全隻有看施蘭君的了。她一本正經地,從手提包裏取出紙和筆,交給了阿義,並且用腿輕碰了他一下。


    他立即會意,等輪盤一停,主持人報出了贏家的號碼,便開始把號碼抄記下來。


    施蘭君更把今晚所開出的號碼,全部拿來暗自默默推算,使阿義看在眼裏,真想不透她究竟憑什麽,能有絕對把握算出正確的數字。


    輪盤一次又一次,繼續不斷地轉動……


    鋼珠在轉動的輪盤上跳動,發出“格格格”的聲響,所有男女賭客均聚精會神地盯住它,每一個人的精神都顯得十分緊張。


    接連六次,施蘭君始終沒有任何表示,隻是暗自默默地推算著,直到第七次開始,她才暗示阿義,以代表一萬比索的大籌碼,押在了第二十六號上。


    可是這一次輪盤停止轉動時,鋼珠卻落在二十一號的槽格裏!


    一片失望的歎息聲中,施蘭君臉中毫無表情,隻是眉毛微微一皺,似乎連她自己也莫名其妙,怎會出師不利,第一次就沒算準。


    又連著兩次,仍然是沒有押中,她隻好暫時靜坐觀望了。


    阿義忍不住輕聲問:“怎麽搞的?”


    施蘭君沒有答腔,暗自默默推算了一陣兒,突然很有把握地把眉一挑,示意他再押了一萬比索的籌碼在二十六號上。


    這次果然不出她所料,被她押中了!


    接下去一連押了十次,結果竟間隔地被她押中三次,這比例已相當高了。如果賭上一整夜,每押十次中,隻要有兩三次有把握押中的話,那不把賭場賠慘啦?


    施蘭君非常聰明,她見好就收不再押了,暗向阿義一使眼色,兩個人便起身離座,吩咐在一旁招呼的職員,把籌碼拿去替他們兌現。


    其實他們也知道,今夜是表演性質,贏的錢是一個也拿不走。這不過是掩人耳目,做給在場的賭客們看的。


    職員假戲真做,忙著替他們清理留在桌麵上的一大堆籌碼,突見一名大漢走過來,輕聲說:“馬先生請二位談談!”


    施蘭君尚未置可否,阿義突然冷聲說:“對不起,有話請他們到場子裏來說!”


    那大漢不敢聲張,仍然輕聲威脅說:“二位放聰明些,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阿義卻故意振聲說:“怎麽,是不是看我們贏了錢,要找我們麻煩?難道這裏賭的是霸王賭?”


    他這一嚷,頓時驚動了整個賭桌周圍的賭客,無不以詫異的眼光向他們投來。


    附近的幾名大漢正趕過來,一名職員也佯作上前排解,不料阿義突然把左手一舉,使他們乍見那手心與手背上的刀疤,不禁相顧愕然,齊齊怔住了。


    凡是在當地黑社會混的人,幾乎沒有人認不出,這左手貫穿的刀疤,正是“小子阿義”的特殊標誌!


    一名大漢忙不迭去向負責人報告,請示如何處置這個場麵。


    姓馬的一聽金維達是“小子阿義”化裝的,頓時驚怒交加。雖然阿義以玩狠出名,但他們這裏人多勢眾,難道還對付不了他一個人?


    可是有一層顧忌,這裏是個規模龐大的秘密賭場,全靠賭客們來賭才能維持浩大開銷。阿義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押中了三次,贏了不少錢。如果在場子裏跟他動手,豈不讓賭客們誤會,以為這裏賭的霸王賭,賭客贏了錢就會惹禍上身。


    這樣一來,以後誰還敢再來這裏賭?


    猶豫了一陣,姓馬的終於鐵青著臉說:“好!從大門送他們走!”


    就這樣,阿義憑他的名氣和機智,沒有受到任何為難,偕同施蘭君離開了這個秘密賭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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