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是祖上沒闊過的原因啊。


    方澤突然想到,這種情況,應該就是典型的貧窮限製了想象力的真實案例吧。


    普通人是根本沒有辦法寫出‘賈不賈,白玉為床金作馬。’這樣真正權貴才有的富貴氣。


    有些東西,沒見過,是真的想象不出來的。


    就比如有人在網上發了幾張在facebook總部拍攝和的照片,照片裏有散步的走廊,有長滿花草樹木的小花園和長椅,有被修整的整齊的草坪和草坪附近可以供上百人人休息和吃飯的地方。


    基本上就是一個環境不錯的小公園了。


    景色雖然一般,但是那人逛了十幾分鍾都沒有走到頭,可見地方是非常大的。


    然後。


    然後這其實是facebook20號樓的樓頂。


    現在好歹有互聯網,你能知道這事兒。擱在曹霑那個年代,誰家在樓頂修了個園子。沒見過世麵的外人,腦袋想破都想不到。


    就比如一七七一年的時候,沙俄的一個伯爵找到了一個德國畫家,希望他能為沙俄的一場會戰畫一幅畫,畫麵主要要描繪土耳其軍隊的艦船被沙俄的炮火全部炸毀。


    這位德國畫家在畫完之後,伯爵卻對這幅畫不太滿意,因為畫家沒有參加過海戰,畫不出那種軍艦被炮火擊中之後的燃燒樣子。


    於是這位伯爵把畫家送到了港口,直接在他麵前炸毀了一艘船,然後說:‘看,就是這樣的。’


    有錢人的快樂你不僅想象不到,就是寫都寫不出來啊。


    麵對曹霑的話,方澤頓時就沉默了。


    畢竟他現在雖然小有身家,但是想要複製曹府當年的場景,還是有點困難的。


    主要是現在想要雇個人在家裏當仆人,價格是無法想象的。在帝都雇個單看孩子的保姆,靠譜點的一個月都得三四萬,更別說雇一大堆仆人了。


    方澤沉默了,曹霑倒是說的興起,將後四十回的內容批評了一番,然後搖頭將書合上,問方澤。“我如果現在將後四十回拿出來,不會再丟失了吧?”


    “不會。”方澤趕緊說道,“不過您拿出來以後,別人信不信還是兩回事。”


    “信不信?”曹霑有點困惑。


    “嗯,因為紅樓夢現在在國內捧得實在是太高了,而且還養活了一大堆相關的學者。他們除了研究你的書,還反複探尋紅樓夢背後的真相,比如這本書是不是您寫的啊之類的。”


    方澤的話讓曹霑遲疑了,質疑從來都是人類的一項本能。


    這種本能對於文人來說就是證偽,對於玩家來說就是找bug。


    就比如你無法理解為什麽一些玩家不好好玩遊戲,總試圖在遊戲裏找到bug一樣(育碧玩家除外),一些文人對文章原作者是否屬實的質疑也從來沒有停止過。


    畢竟曆史就是個任人打扮的小姑娘,隻要你真的能找到讓人信服的證據,那麽立刻就會揚名天下。


    這樣一本萬利,而且還沒有任何代價的事情,的確是非常值的一做的。反正隻要深挖,誰還找不出點毛病。


    就比如後四十回,大家一般說是高鶚的續寫,但是現在因為質疑過多,已經不這麽說了。紅樓夢原本的高鶚續也已經變成了無名氏續,程偉元,高鶚整理。


    不過這件事情倒八九不離十是真的。因為在高鶚和程偉元合撰的程乙本的引言中,他自己也說了此事。


    而他修訂的後樓夢出版以後,他這才以殿試三甲第一名的身份,開始入朝為官見世麵。如果晚年再讓他編撰後四十回的話,說不定會不一樣。


    得知這一情況的曹霑變得有些憂慮,他從來沒想到有朝一日會被人家質疑自己寫的書不是自己寫的這種事情。


    不過方澤勸他放寬心,四大名著的作者哪一個沒有被質疑過。就是因為研究紅樓夢的人多了,所以才質疑的人多,隻要他能證明他本人的確就是他本人。


    方澤拿了書,掃了二維碼付了錢,正要拉著曹霑出去吃飯,老板正巧回來了。


    “導員?”方澤正要和書店的老板打招呼,一抬頭就看到前幾天剛見過的導員薑紹郝也在這裏。


    “呦,這麽巧。”薑紹郝和方澤打了個招呼,然後熱情的說道,“我準備在這兒錄一個紅樓講解的視頻,你要不要當個現場的觀眾。”


    “這還沒吃飯呢。”方澤剛說完,就看到了曹霑感興趣的眼神,於是改口問道,“不過要是時間不久,看一會兒也無妨。”


    “耽誤不了多大功夫,還能學點知識。”薑紹郝說著和老板一起將桌子凳子搬了出來,然後架起攝像機。


    “你們這是個怎麽樣的形式?”方澤問。


    “就是和百家講壇差不多。”薑紹郝一邊指揮人布置現場,一邊說道,“這家書店的老板是個紅樓愛好者,我聽說了以後,就打算讓他在這書院錄一期紅樓教學視頻,然後放到網上,一來可以宣傳我的教育機構,而來也可以宣傳書店。”


    哦。


    方澤聽懂了以後,就出門買了兩麵包,然後他和曹霑兩人就和其他的托一起坐在觀眾席上,等著書店老板開始講紅樓。


    說實話老板的水平還是不錯的,作為一個業餘愛好者,因為常年接觸了不少的資料,所以很多地方講起來都是頭頭是道。


    不過畢竟不是專業的研究者,一些錯誤還是免不了有的。


    所以這就導致曹霑在下麵聽的是越來越憋不住。


    畢竟上麵站著的那個人講的是他的書,但是卻講的錯誤百出,這就讓人很難受了。文人們,看待自己的作品都是和看孩子一樣的,你家孩子讓人家誤解了,作為家長怎麽也得插兩句。


    於是曹霑開始一句兩句的提醒書店老板哪兒出錯了。


    這書店老板雖然性格不錯,但是老被曹霑指出錯誤的地方,心裏就有點兒不是滋味了。不過曹霑畢竟說的在理,一些古人的習慣也講解的頭頭是道,於是他探下身子說道,“要不您老人家上來講講,我學習學習?”


    老板原是客氣,但是曹霑卻當真了,真的就站了起來對著書店老板說道,“那好,我來講。”


    曹霑站起來以後,現場的幾個員工有點急眼,害怕將這一期視頻給破壞了,但是薑紹郝卻揮手示意其他人別管,讓曹霑上去講。


    他也是懂紅樓夢的,雖然隻是半瓶水的,但是誰講的對他還是知道的。


    於是方澤吃著麵包就著礦泉水,就坐在下麵聽越講越興起的曹霑講了一下午紅樓。


    而且不僅講了前八十回的內容,還講了後四十回的內容。


    當然曹霑講的是原本,但是現場的觀眾都以為他是依靠自己的猜想來講後四十回。


    坐在下麵的書店老板原本有些不屑,但是隨著曹霑講的越多,他的表情也越認真。而且就連來書店買書的不少人,都因為曹霑講的實在是太好,都停在原地聽。


    “我講完了。”曹霑講的時間太久,因為身體有些撐不住,終於是結束了。


    “好!”聽到曹霑講完了,薑紹郝第一個帶頭鼓掌,很快就掌聲就連成一片。


    “沒想到居然在這裏能遇見一位大師。”薑紹郝第一個衝上去和曹霑握手,“不知道大師哪裏高就。”


    “目前賦閑在家。”


    “那以前呢。”薑紹郝不甘心的又問。


    “咳咳。”方澤這個時候走了上去,打斷了薑紹郝。“導員,我家裏這個長輩,身體不好,今天一天沒吃飯了,先放我們回去吃吃飯,回頭再聊。”


    “能不能留個聯係方式給我,我想請老人家做幾期關於紅樓的講學。”


    “導員,我不是有您的聯係方式嗎,我們回頭在聊,我怕老爺子胃病犯了。”方澤和薑紹郝掰扯了幾句就趕緊拉著曹霑走了。


    原作者親自上台講紅樓,方澤肯定這期視頻傳出去以後,會在紅學界引起不小的討論。


    即便沒有人知道這個曹霑就是那個曹霑,但是古人的一些生活習慣,大家族的一些規矩,那個時候上流社會的潛規則。


    這些種種後人們根本無法知道的事情,由曹霑本人講出來,絕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這就好比有個高官的大官,沒事兒給大家錄了一期視頻,講了一下我們平時是怎麽工作,怎麽討論。各個部門之間權利怎麽分配,一些大家想不通的事情為什麽要這樣辦。


    那,畫麵太和諧,不敢想象。


    晚上找了家茶餐廳吃了一頓,方澤看曹霑氣色不好,知道他今天是講乏了,就讓他早點休息。


    第二天薑紹郝的電話就打了過來,說是能不能請曹霑再錄一期視頻。而之前錄的他們現在在做後期處理,估計也就這幾天就在網上放出來了,希望到時候方澤可以關注一下。


    等到曹霑醒來,方澤帶著曹霑到妖管局一樓吃飯,說了這件事情,曹霑想了想卻拒絕了。


    “那倒可惜了。”方澤說道,“紅樓後四十回是什麽內容,我們可能一輩子都不知道了。”


    “我隻能待在這裏五日,僅僅這點時間,是沒有辦法將石頭記後四十回的內容寫下來的。”曹霑想了想說道,“而且就如同房東先生之前說的那樣,真要是寫出來,大家認可不認可,還是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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