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貧民窟出來,老董守在外麵的那個仆人開著車將三人送到了附近的一家名為古爾岡的酒店裏。


    吃飯的時候,兩個印度仆人因為沒有資格上桌,老董給了他們一點錢打發他們去外麵買著吃了,所以包廂裏隻剩下了方澤和老董二人。


    “董哥和老董是什麽時候認識的。”方澤一邊吃著古爾岡酒店的咖喱碎雞肉,一邊問道。


    “那是我出國以前的事情了。”老董答道,“那個時候我和沙哥一起來往於印度倒賣藥品。”


    “不過不是像現在沙哥做的這種,一次性買賣幾千萬的貨直接讓印度方麵成批的發到碼頭。我們那個時候沒有多少錢,所以倒賣的方式和現在的一些癌症病人直接來印度買藥的方式差不多。”


    老董回憶道,“那個時候沙哥是負責找出售渠道,我負責從印度買藥。先找人在醫院開好假的病例證明,然後買那種小冰箱,連帶冰排一起放入到行李箱裏麵,過海關,直接飛來德裏,坐地鐵轉到附近的連鎖大藥店買藥帶回去。剛開始都是當天來當天回。連印地語都不會說,每次需要買的藥都是帶著拍攝的照片過去讓人家拿給我的。”


    “不過你最後怎麽突然想留下來呢。”方澤裝作隻是單純的好奇問,老董也沒有多想的回答道。


    “因為簽證記錄上有很多次當天去當天回的記錄,於是就被海關給警告了,說我如果再這樣的話,很有可能下次不給過簽,於是我隻能增加自己在德裏的逗留時間,結果不僅學會了印地語,還認識了一些不錯的印度人,其中就包括我現在的妻子。”


    “為了能夠留在德裏,你自己犧牲了不少吧。”方澤突然轉換了語言,用純正的當地話和老董聊了起來。


    “也並不算太多。”老董絲毫沒有察覺到兩人交流的語言已經變了,隨著方澤使用印地語說話,他也開始使用起了印地語。


    “說實話像我這樣的屌絲,到國內又能怎樣呢。人總是要有一些自知之明的,在哪裏混的好就留在哪裏。雖然在這裏生活不僅需要和宗教人士打交道,還需要和經常吃拿卡要的政府官吏打交道。不過隻要小心一些不要隨便招惹人還是能過下去的。”


    “所以這就是你故意誤導我,讓我以為人是在貧民窟失蹤的,而不是在這家酒店失蹤的原因嗎,你不想招惹到這裏的警察。”


    “你是怎麽知道的!”


    老董脫口而出,等到看見方澤‘果然是這樣’的表情之後,明白自己是被上了方澤的當,但是這個時候已經遲了!


    “你覺得呢。”方澤看著老董的表現,露出了一個滑稽的表情看著他。


    聽到方澤的這句話,老董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方澤的這幾句話都是用夾雜著英語的印地語說的。


    真是最純正的印度人的說法!


    這個人,他是根本就會印地語和英語的!


    老董看著方澤,臉上的冷汗冒了下來,他剛開始還以為方澤是一個什麽都不懂,隻不過和那個失蹤的女孩對他非常重要,這才冒險來到德裏的毛頭小子。


    再加上自從火車站見麵之後,方澤就沒有表現出來自己除了漢語之外會任何語言的樣子,所以老董對於方澤的戒心其實是非常低的!


    但是他打破腦袋都不會想到,這個看起來不過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竟然同時掌握著印地語和英語,並且熟練程度不比他這個在印度待了十幾年的人低!


    “咕嚕。”老董咽了一口吐沫,看著方澤。


    他現在太後悔將自己的兩個仆人打發去外麵吃飯了,現在就隻有他和方澤在這個小包間裏,如果方澤這個時候選擇動粗的話,他這幅已經被仆人們照顧慣了的身體肯定是打不過方澤這個年輕人的。


    要不試著喊救命?


    老董將目光轉向了包間的門口。


    “有件事情我得給你說一下。”方澤一邊拿起桌子上放著的餐刀,一邊對老董說道,“我到這裏來的身份是偽造的,也就是說,如果我現在因為犯了謀殺案被追捕的話,隻要能逃脫掉,我是可以順利偷渡回國,繼續當我的合法公民的。”


    “朋友,哦,不,同胞,同胞,慢著,慢著,你聽我解釋。”老董哪裏還聽不出方澤話裏的潛台詞,這已經是赤.裸裸的威脅了。


    更何況,就算是方澤的身份證不是偽造的,隻要方澤能在印度警方發現他死了之前坐飛機回國,就肯定不會有事。


    因為和華夏簽訂了引渡條約的國家隻有二十五個,其中壓根兒沒有印度!


    “我是一個比較好說話,也沒什麽心眼的人。”方澤對著老董說道,“所以你隻要將原本的真相一五一十的告訴我,我保證什麽事情都不會發生。”


    老董聽了方澤的話,差點而想揪著方澤的衣領大吼一番。


    你沒心眼個屁,你沒心眼,你從一開始來就裝作不會印地語和英語等我上鉤!


    不過心裏想的歸心裏想的,從老董之前糊弄方澤這件事情上就可以看出,老董其實是一個膽小怕事的人,他想用最不容易惹麻煩的方法將方澤應付過去,而不是從一開始就選擇不配合。


    所以老董經過一番思想鬥爭之後,終於老老實實的開口說道,“我承認,沙哥派過來的三個人的失蹤,是和當地警察有關係。”


    “上周沙哥派過來買藥的三個人,在我這兒住了一晚以後,他們就坐出租車去談生意了。我剛開始的確是不知道他們去哪裏了。等到晚上他們還沒有回來以後,我就給沙哥打了電話說了這件事情。沙哥叫我不要擔心,說興許他們是有事兒耽擱了。”


    “結果等到第二天一早,我還沒有等到這三個人的電話,反而是等來了德裏當地的警察問我昨天住在我家裏的三個外國人還有沒有和我聯係過。我說沒有再聯係過,然後等到警察們走了,我通過我妻子家裏的關係,找了警局的一些人,他們告訴我說是昨天在抓捕一夥製造假藥的販子的時候,現場還發現了三個外國人。”


    “然後呢。”方澤覺得自己隱隱應該已經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不過他還是繼續問老董。


    “然後就是警方的人告訴我說這三個外國人應該是和犯罪團夥一夥的,並且已經逃出德裏了,他們現在正在追捕這三個人,讓我如果知道什麽消息的話,一定要告訴警方。”


    老董斷斷續續的說著,雖然有些結巴,但是所有的話在方澤雅典娜之視的注視下,並沒有出現任何問題。


    “再後來就是人好幾天都聯係不上,沙哥直接找的國內的關係,聯係了大使館,讓大使館出麵聯係印度警方。”


    “所以印度警方才會把新聞中抓捕製造假藥團夥的日期往後改了一天?”


    “沒錯。”老董這才明白是哪裏出問題了,原來是方澤已經看過印度警方發布的那條新聞,雖然時間推出了一天,但是隻要確定樊靜三人的確是在這裏失蹤的,就很好能猜出來。


    隨著老董的敘述,所有的一切疑點都已經清楚了。


    方澤揉了揉眉心,將前因後果連接在了一起。


    先是樊靜他們三人在古爾岡酒店和賣藥的那夥人接洽,接著印度警方突襲,但是因為各種原因,導致警方隻抓住了賣藥的那夥人中的三個人,而其他人卻順利的跑掉,這其中就包括了樊靜他們三人。


    當時的情況雖然不是很清楚,但是根據後續的發展來看,應該是樊靜他們三人被那群賣藥的帶著一起跑了,並沒有留下來和印度警方解釋兩邊不是一夥的。這其中一定是有原因的,使得樊靜三人不願因麵對印度警方,但是印度警方一口咬定樊靜他們三人和那群賣假藥的是一夥的,恐怕也有什麽內因在裏麵。


    不過這並不能說明樊靜他們就安全了。因為就算是被通緝逃跑了,樊靜也應該可以找個地方用國際長途給老董報個平安,但是她沒有這樣做,隻能說明她的行動受到了限製,有人不允許她對外聯係。


    而且印度警方的態度就更奇怪了。樊靜失蹤幾天以後,老董找關係托印度大使館聯係警察幫忙找人,結果這群警察不說明原因,反而是把抓捕新聞的時間推後了一天,防止別人發現這件事情。


    弄得和玩解密遊戲一樣。


    方澤搖了搖頭,開始考慮自己到底是先學孤膽英雄,勇闖印度警局抓到他們的局長逼問實情還是先去確定樊靜他們到底跑到哪兒去了。


    這兩條支線,不論哪個想起來難度都非常大啊。


    方澤手裏把.玩著那柄餐刀,冷冷的看著老董,直接將老董看的額頭上細汗直流。


    “你回答我最後一個問題,你除了這些以外,還知不知道其他的線索。”


    “不知道了,真的不知道了!”老董趕忙搖頭說道,“我是做貿易的,手底下的好幾個倉庫為了避免隔三差五的被警方檢查,所以一直都靠著賄賂本地的警察才能保證準時出貨。我根本不想和這裏的警察產生任何矛盾,這才不願意告訴你實際情況,怕你直接聯係大使館找德裏警察局的麻煩。


    除此之外我也根本不想參與這件事情。當年我和沙哥的確是合夥賺錢的,但是我拿的錢一直沒有他多,本來就沒有和他有什麽情誼。給他的人提供一個臨時住所已經算是夠朋友了,讓我為他們招惹這裏的警察不是劃算的買賣,所以我除了給沙哥通知人不見了以外,再也沒有往進摻和過一點。”


    “行了,我知道了。”方澤撇了一下頭,然後對著老董說道,“你可以走了。”


    “謝謝,謝謝。”老董趕忙站了起來,然後向著包間的門口走去,但是還沒走到一半,方澤又叫住了他。


    “等等。”


    “怎,怎麽了?”老董轉過頭來看向了方澤。


    “順便把賬結了。”


    “是,是。”老董點頭哈腰的關上門出去了。


    方澤看著走出去的老董,歎了一口氣,並沒有打算打電話給國內的小黑和老沙說具體的情況。


    董晨的所做的是在國外的老一輩華人最典型的做法,怕出事兒,也怕惹事兒。


    隻要沒有關乎到自身的利益,同胞出事兒了一定要先撇清自己。


    以前在國外,華人雖然風評不錯的,人數眾多的,但是在地位上卻比不過其他移民不是沒有原因的。


    就算是不尚武的印度人,一旦出了國門,同胞出了什麽事情,都會結伴去鬧,不管有理沒理,先鬧起來再說。


    會哭的孩子有糖吃,會鬧的孩子有錢拿,可不僅僅是華夏的專利,隻要聲勢掀起來,政府為了維穩,肯定會進行一定的妥協,法國警察誤殺怎麽不去誤殺難民,澳洲打留學生怎麽不去打其他國家的留學生。


    當然也有可能是以前的華人對於來之不易的安穩太過於珍惜,不過可以看到的是,現在走出去的大部分華人已經不像是以前的華人那樣怕事兒了,法國警察敢誤殺我的同胞,我們就敢掀起騷亂,澳洲小流.氓敢打留學生,留學生就會成群結隊的打回去。


    方澤搖了搖頭讓自己不再想這些,而是開始思考怎麽才能找到樊學姐。


    就在這個時候,方澤的手機突然響了一下。


    方澤的這個手機和手機卡是小黑幫他搞得,開通了環球漫遊,所以一直有聯網。他拿出手機一看,卻發現是有人給他發了一封郵件。


    因為在國外怕和林小馨聯係不上讓她擔心,方澤在手機裏安裝了企鵝,這個時候收到的也是一封企鵝郵件。


    雖然大概率的是一個無聊的垃圾廣告郵件,但是方澤還是點進去看了一下。


    發件人用的郵箱是方澤沒有見過的一種郵箱,發件內容很短,隻有一句話,還是用拚音打出來的。


    ‘ozaihaidepuer’。


    我在海德普爾?!


    方澤整個人瞬間打起了精神,拿出手機開始查找海德普爾這個地名究竟是在印度的哪裏!


    穀歌地圖在國外的確是非常好用,方澤將地名輸入以後,地圖裏立刻彈出了具體的地方。


    這是位於德裏以南非常遠,但是距離孟買卻不多的一個印度南方邦。


    如果不是有人故意逗他玩的話,那麽這封郵件隻能是樊學姐發過來的,雖然不清楚為什麽樊學姐再能連到網絡的情況下,不使用企鵝或者其他方式和他交流,但是現在這是手裏唯一的線索了。


    或許還能查一查這個郵箱是哪個公司的。


    方澤看了一下郵箱的後綴是sqoai,直接聯網輸入了這個郵箱的名字,但是穀歌反饋回來的確實一大堆相似的郵箱,根本找不到該郵箱所屬於哪個公司。


    該死的,怎麽回事。


    方澤又換了一個瀏覽器,獲得的依然是相同的結果。


    即便是國外的郵箱,沒有道理找不到啊。


    方澤想了想,決定還是先不理會這件事情。海德普爾的確是在印度,自己的企鵝號也隻有樊學姐可能才會記住,因為他的企鵝號好巧不巧的和樊學姐就差一位,當時兩人都感歎緣分不淺。


    那麽先去海德普爾再說。


    方澤用手機查了一下去海德普爾的方法,沒有飛機,隻有一列火車,雖然速度很慢,需要十八個小時才能到海德普爾,不過也沒有其他方法了,隻能湊合。現在走的話,到明天早上就能到。


    因為德裏火車站的晚上購票網站隻支持本國人購票,所以方澤隻能去火車站買,好在這裏出門就是地鐵,方澤查清楚路線以後,直接乘坐地鐵來到了德裏的火車站。


    出了地鐵,來到火車站前麵的小廣場以後,方澤當時就被嚇住了。


    這裏密密麻麻的擠滿了人群,很多人直接就是鋪了一塊毯子或坐著或躺在地上,隨處可見瘦骨如柴的老人。


    雖然方澤的背包落在董晨家裏並沒有帶來,不過最重要的四個東西,錢包,五毒珠,手表和手機都在身上,方澤基本上也就不缺什麽了,他繞過人群直接來到了火車站的大廳。


    德裏的火車站徹底顛覆了他從德裏國際機場獲得的對於印度基建的一點兒好感,方澤感覺這裏改一改都能當貧民窟用了。


    要知道火車站作為人流眾多的公共建築,穹頂一定要建的很高,人們在裏麵才會沒有壓迫感,遇到緊急情況也好指揮疏散。但是這裏火車站內部的高度基本上就和超市差不多,抬頭一望就是天花板,而且還髒兮兮的。


    雖然槽點很多,但是好在德裏的火車站有專門給外國人準備的窗口,他不用和其他印度人一起排隊。


    雖然這個窗口的位置在廁所旁邊,不過隻排著五六個白皮膚不知道是哪個國家的外國人,也算不錯了。


    方澤一邊向著窗口走去,一邊看向了自己的手機。


    這個時間段,好像應該是客人要來的時間吧,不過德裏和海平是有時差的,不知道時差要不要算進去。


    “滾,你這個賤民,這裏不應該是你來的地方!”一聲憤怒的喊聲從廁所裏傳了出來,即便是離得有一段距離的方澤也能聽見。


    方澤把頭一偏,就看見一個長得很帥,身材勻稱,但是穿的破爛的印度人被兩個肥胖的印度男人給用沾著水的抹布打了出來。


    “我不是賤民,我是托尼史塔克!”這個穿著破爛的印度男人一邊極力躲避著抹布的襲擊,一邊高喊道,“還有,誰能告訴我,我現在特麽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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