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戚茂不用化裝已經十足像個乞丐了,他倒是真有些小聰明,到了x市並沒有大張旗鼓地找人。母親是個什麽樣的狠角色,他哪裏敢打草驚蛇。


    好在母親的生意他雖然沒有上過心,多少也知道些,更知道她在注資開分店的時候有個習慣,不管店叫什麽名字,招牌的左上角必是要添一尾墨竹的,應和了她名字裏的字。憑著這一習慣,戚茂到x市的第二天,就找到了名為人間天堂的一家洗浴中心。


    以溫莛的性子,怕是寧死也不會出來幹接客的生意,她看著溫柔好性,真觸犯到她的原則,便是爭個魚死網破,也是絕對不會跨過底限的。因此這家洗浴中心明麵上絕對不會有溫莛。也因此,戚茂沒有貿然進去大咧咧地搜人,更沒有報警,他還是衣衫襤褸地蹲在角落,盡職扮演著乞丐的角色,隻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盯著人間天堂不放。


    時間久了,他發現,總會有個打扮得妖裏妖氣的女人,在正當午出去買外賣回來,卻不是直接拎回洗浴中心,而是順著後邊一條隱蔽小路,往民宅裏走。這些人,早已經習慣晝伏夜出,睡到下午才起床才是正常的,他早就觀察過,這裏工作的女人就住在洗浴中心裏,似乎被管得很嚴,極少外出,有限的幾次也都是成群結隊,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幾乎沒有。


    事出反常即為妖。戚茂覺得這裏麵大有文章。迷宮似的小巷子,戚茂前前後後跟了四回,都跟丟了,對方似乎很警覺,不想讓別人知道她去了哪。這一片待開發的城中村給了她天然掩護,戚茂煩不勝煩,最後決定不再隱於暗中,想要正麵會會這個女人了。


    在這裏工作的人,無非就是出賣身體換取錢財,隻要給她足夠的錢,大約總是能撬開嘴的,有錢能使鬼推磨可是放之四海皆準的真理。戚茂抓住四下無人,那個妖嬈女人已經快要走得沒影的時候,幾步躥上前擋住了她。


    突然蹦出個大活人來,實足嚇了這女人一跳,還沒看清人就聞到股極重的汗臭味,她抬手捂住口鼻,這才抽空打量身前的人,穿得破破爛爛,頭髮長得蓋住多半張臉,除了一雙眼睛還算明亮外,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再能看,她心道一聲晦氣,怎麽出門碰到乞丐了,皺著張臉從兜裏掏出幾塊零錢來,不屑地扔過去:「去去去!哪裏來的叫花子,給你點錢買饅頭,別擋著老娘的道!」這周圍都是居民區,別看街上沒人,隻要她扯著嗓子一聲喊,立刻就能跑出大堆看熱鬧的,她唯一害怕的就是這叫花子是個腦子裏有坑的,不管不顧之下傷了她,身無長物的人,真箇傷了人,也不過是進局子裏吃牢飯,於他來說還算有個三餐溫飽的地方,正求之不得呢,自己可是要受罪,再因著傷不能陪客人,不知道少下多少收入去。


    因此見戚茂看都沒看已經飄落到地上的幾張紙幣,她又伸手過去,掏出張大些的票來:「喏,再給你些,也夠你吃兩天飽飯的,別再得寸進尺,拿著走吧。」這回卻沒直接扔到地上,而是客客氣氣往戚茂手裏塞。


    很好,既她是個喜歡花錢擺平事的,自然應該跟他有著一樣的想法,送上門的收入,不要白不要。他終於開口:「這飯,是送哪去的?」


    那女人瞪他幾眼:「想吃飯,錢都給你了,自己買去,這裏的卻不能給你吃,按著人頭買的,不多不少呢。你快走吧,別耽誤了我的正事。」女人見這乞丐沒有進一步舉動,說話聽起來也不瘋不傻,膽子先大起來,準備繞過他繼續走。


    她左跨一步,戚茂跟著左跨一步,她往右繞兩步,戚茂繼續跟著堵她,直把那女人拱了一肚子火,還偏偏她身板沒法跟戚茂比,要不然早一巴掌甩過去了。


    「我說你這叫花子!好狗不擋道!」


    「送你條財路,你要是不要?」戚茂覺得火候差不多,這女人既沒耐性,又喜歡用錢砸人,大約屬於很好誘惑那一類的。


    女人翻了個白眼,連話都懶得搭,扭著身子想過去,又不肯往戚茂身上沾,天知道這乞丐多久沒洗過澡了,肯定也是那方麵憋得難受,又玩不起,隻能在言語上占占便宜,見她落了單,才上來調戲。財路?哼,真有財路自己掙來,換換身上的衣服,給自己洗洗幾乎能滴出油來的頭髮也好啊!拿老娘開涮,真當別人沒見過世麵啊?


    戚茂默默從懷裏掏出厚厚一迭錢,在那女人麵前晃一晃:「回答我幾個問題,再幫我做件事,這些錢都是你的。」


    女人在看到錢的時候眼睛都直了,我靠,這世界玄幻了,連個乞丐都能抬手掏出這麽多錢來,她在風月場上呆慣了,隻一眼,就知道戚茂手裏的錢至少奔著兩萬去,想她陪一次客,全套做下來,除去給場子的分成和保護啊費,能剩下五百塊就要念聲佛了,兩萬塊,夠她受累多少次的。僅僅是回答幾個問題,就能得到這麽筆意外收入?


    她舔舔嘴唇,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渴望,連帶著看戚茂也順眼多了,再不嫌他髒臭,拿出平常上班的職業素養,挺著胸脯就蹭過去:「喲,這位先生你怎麽不早說,想知道什麽,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這錢,可是真的歸我?」


    「你這飯,送到哪去?」戚茂隨意在厚厚的一迭裏抓出幾張,晃了晃。


    這問題好答,女人連個停頓都沒打:「就前麵不遠了,二百多米。」


    戚茂把抽出來的錢遞給女人,女人喜滋滋地接過。他又問:「你給什麽人送的飯?我要具體的,幾個人,都大概長什麽樣?」這一次抽出來的錢比上一回厚多了,足足有一兩千。


    「就兩個人。一個男的看門,長得嘛,五大三粗,滿臉橫肉,說話凶得很。還有一個應該是個女人,我聽到過她哭,卻從來沒見過長什麽樣,她被鎖在屋裏不能隨便出來,不然也就用不著我每天早早起來出去買飯伺候著了。」又是一筆錢到手,她笑得見牙不見眼。


    「你這次去,想辦法看看裏麵那個女人,要是她長這樣,這裏的錢都是你的。如果不是,我給你一半。怎麽著你都不虧,做不做?」戚茂翻出手機上一張照片給女人看,女人死死盯了幾眼,點頭如搗蒜,哪裏有不答應的道理。


    她像往常一樣拎著飯去叫門,今天因為路上耽誤了會兒功夫,來得已經算晚,裏麵的男人聽到叫門聲第一時間打開門,嘴裏還報怨:「怎麽來得這麽晚,餓死我了!」搶過飯打開就在門邊吃起來,兩份菜都讓他打開來扒拉了。女人眼珠一轉:「大哥啊,我出來得急,現在想方便方便,你這的廁所借我一用?」這小院很窄,一眼就能望到頭,外麵不可能有地方蓋茅廁,就是你想蓋,到夏天臭氣熏天,也得問問鄰居答不答應。


    「去去去!回去上去,這麽一會兒都憋不得,你那處是叫多少人搞到鬆?」他仍然大口大口地扒飯,還邊吃邊吧唧嘴,吃相甚難看,再抬頭用色眯眯的目光打量著女人,惹得後者一陣反胃。她雖然不是良家,陪過的客什麽樣人都有,但好歹大多數也還要臉,眼神沒有這麽像狼似的,恨不得立時拆吃你入腹。


    她是想立即走的,是戚茂答應給她的錢財將她釘在了原地,她忍著反感,伸手輕推了男人一下:「死鬼!你要死啦,人家鬆不鬆,要不跟你試試!」這男人原就是色中惡鬼,一日離了女人都不能活的,偏偏他因為之前犯點小錯,被發配來守院子,守就守吧,還寸步不能離開,而且裏麵那小娘們長得不錯,可當家的三令五申不讓動,不然就閹了他,他已經旱了許久,早就想得不行。平常這女人來送飯,基本上敲了門扔下飯就走,壓根不跟他說話的,難得今天主動投懷送抱,嘿嘿,他高興得連飯也顧不得吃,抱著女人就又親又摸的。


    「要死啦,這是什麽地方,左鄰右舍都有人,你是狗不成?大街上照樣辦事兒?進屋去。」男人早已經全身血液往下流,女人怎麽說怎麽是,抱著她進了屋,什麽不可描述的事兒都幹了,滿足地躺在床上抽著煙,任女人自己收拾完走人。


    女人走的時候,特意趁男人不注意,從對麵的窗戶縫裏往裏望。被關著的人似乎聽到動靜,正好抬頭,四目相對之下,女人笑了,嘿嘿,該著她得一大筆意外之財,這好事兒,再多幾次多好!


    既確認了裏麵的人是戚茂要找的,女人自然第一時間出來領賞錢,兩萬錢到手,她美滋滋地一路哼著小曲回去了。


    隻要想想溫莛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屋子裏日復一日地越來越絕望,戚茂連一分鍾都不想等下去,可是他也很清楚以自己的身體狀況直接殺進去的結果就是害死溫莛,隻要母親知道了他已經找上門來,自己對她始終不能放手,溫莛豈不是死定了。


    第二天,他在相同的時間又一次堵住那個女人,換了她手裏的外賣,這兩份的菜裏是下了大劑量安眠藥的,隻要吃下,必會讓守門的男人睡上至少一天,反正他也不會把菜端給溫莛吃。


    計劃分外順利,戚茂耐心等了半個小時,那男人已經鼾聲如雷,睡得像死豬一樣,他這才躡手躡腳地溜進院子,翻出鑰匙,開門救人!


    溫莛被關了半年,一開始還會大喊大叫,後來隻知道哭,現在連哭都哭不出來,隻一天天地熬日子罷了,連見不見得到明天的太陽都不知道。吃不好睡不著,點燈熬油似的,她瘦得隻剩一把骨頭。戚茂同樣一身狼狽,剛進來時溫莛壓根不認識,嚇得她拚命往後縮,還是戚茂抱住她開口說對不起,她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得救了。


    兩個人沒演什麽抱頭痛哭的戲碼,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先逃,逃得遠遠的,先離開x市,找個安全地方安靜過一段時間,等真的安全了,再想辦法。戚茂始終沒有膽量告訴溫莛,她前後兩次被坑都是因著他。


    卻說這兩人逃之夭夭,放他們走的女人卻回過味來。他們跑了倒是沒事,剩下她一個回去又如何交代?送飯的工作一直她做,現在飯裏被摻了藥,被看管的人又跑了,她不當替罪羊哪個當?懷裏的錢突然變得有些燙手,她思來想去,上麵的人心黑手狠,要是知道自己吃裏扒外,命大約他們不敢要,但是整得自己以後在這行業裏混不下去,斷了財路還是能的,不如先去坦白,爭取個好態度,應該可以從輕處罰。


    戚茂不知道,自己重金買通的臨時同夥已經倒戈相向,他們連火車站都沒跑到,就叫人堵個正著,僅一個照麵,就被打暈裝了麻袋,再清醒時,已經又變成階下之囚,唯一不同之處,就是這回是戚茂和溫莛兩個做了難兄難弟。


    戚茂敢從他們手裏截人,就是明晃晃打他們的臉,現在既然被他們抓回來,這事再不能善了。他們倒是沒有動手立刻滅了這兩隻臭蟲,因為戚茂身上的錢包落在他們手裏了,裏麵有身份證。


    掙誰的錢,吃誰的飯,這些眼明心亮的人清楚著呢,更清楚他們負責看管的這個女人身上有什麽故事,沒想到啊,情字著上一把刀,戚茂居然真的找來了,看他那副模樣,還沒少受罪。頂頭上司家的公子哥,他們當然不會把他怎麽樣,好吃好喝伺候著,隻不得自由,連帶著溫莛都梳洗幹淨重見天日,他們兩個日日都能見一回,匆匆說上幾句話。


    兩人心裏都清楚,他們現在跟待宰的豬沒什麽區別,頭頂上懸著的刀什麽時候落下來,端看對方的心情。而戚茂更是多了幾分絕望,他比溫莛更明白,等他媽一來,事情真相浮出水麵,以溫莛的性子,絕對會恨死他。他之前的努力與辛苦通通付之流水,與溫莛再無可能,那痛苦,比殺了他還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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