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事情到此為止,大約就不會有之後的悲劇了。


    戚茂是一個對感情很用心很專情的人,溫莛實打實的背叛行為是他永生永世都不會原諒的,哪怕他在心底仍然愛著這個女孩,卻絕對不會允許自己捧出一顆真心來,被別人踐踏得渣子都不剩。而溫莛又是一個萬般委屈都會打落牙齒和血吞,骨子裏自卑到沒有存在感的人,即使她有心為自己辯解幾句,對上戚茂的冷臉,憶起曾經狠狠揮在自己臉上的那個巴掌,都讓她心底的愛意逐漸被失望所代替。


    這個誤會就成了橫亙在兩人中間的死結,再沒有轉圜的餘地,從此後就應當長長久久得似兩條相交線漸行漸遠。


    然而假的終究是假的,這個世界上沒有誰做局能做得如此天衣無縫,舉頭三尺有神明,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的老理兒不光是說著好聽的。


    鄒墨迪覺得自己這一手安排得無比妥當,他們戚家家大業大,朋友遍地,便是兒子逃到了北方又如何,喜歡上個窮酸破落戶家的閨女又如何,隻要一天她這個當娘的沒有點頭應允,自家兒子不過是被她攥在手掌心中的孫猴子,縱有天大的本事,也絕翻不出她的五指山去,想跟她鬥?哼,這猴崽子還且嫩著呢!看她這一回出手,兵不血刃,僅一個回合,曾經愛得如膠似漆的小情侶不一樣沒了下文?


    她給兒子打過去電話,假惺惺地詢問婚期,得到兒子再不想訂婚結婚的回答,高興得一時翹了尾巴。心情愉快之下,嘴上沒了把門的,一時不慎將實話說了出來。當然她炫耀自己本事的對象不是兒子,而是自家的老公,她唯一沒有注意到的是,電話打完,她沒有掛斷,她以為兒子肯定會很不耐煩得在說完要說的話後直接掛掉她的電話,但戚茂剛剛失了心頭所愛,心情正煩,隻是把手機隨意扔在了床上,翻來覆去得睡不著,正聽到電話聽筒裏不斷傳出母親的聲音,將她背地裏見不得光的所作所為交代了個幹淨!


    「當家的,兒子剛才說了,不娶那窮酸破落戶了。」鄒墨迪喜滋滋得端起參茶來嘬了一口,壓在她心頭好幾天的煩心事終於擺平,忍不住跟自己老公炫耀起來。戚東老神在在地翻著一份報紙,選一段自己感興趣的報導正讀得有滋有味,聽妻子這麽一說,從鼻孔裏哼哼兩聲,算是應答。


    他們夫妻兩個,性情相似,心腸都是一樣的冷硬,真正算得上臭魚找爛蝦,再合拍也沒有了,按說這樣的夫妻,基本上是可以琴瑟和鳴的,很能理解得了少年相伴的情誼。但顯然這一對夫妻從結婚那天起到現在,從來就沒有談情說愛的時候,情愛是能當吃還是能當穿,比人民幣還來得實在不成?他們不屑一顧的東西,自然體會不到其中重要之處,就更加無法理解,兒子放著大把大把的聯姻對象一眼不看,又為何會喜歡一個無才無貌,家裏窮得叮噹響的貨色。


    鄒墨迪滿心歡喜,無奈自己老公壓根不配合,但她自編自導自演的一場大戲沒了聽眾,豈不寂寞,因此便拉了他細細分說自己究竟都幹了些什麽。出事的那家ktv,兒子自然不會知道他們家在其中也是有股份的。一個地方的產業發展到了頂端,要想謀求突破,就得把目光放得長遠一些,鄒墨迪眼光獨到,知道錢財放在手中是要貶值的,換算成實業卻可以錢生錢,因此當本地的娛樂產業處於飽和狀態之後,她便開始在全國範圍內廣泛撒網,一個又一個的分店開起來,她隻需要出錢尋找本地的合作者,一是分散風險,二是強龍也需要找個地頭蛇看護,畢竟山高水遠總有照顧不周的地方,當地的地痞流氓們手底下有的是人脈,缺的可能就是這點啟動資金,一個願意出人,一個願意出錢,基本上一拍即合。在戚茂跑去這座北方城市上大學之初,他戚家的分店就開到了這裏。


    戚茂對自己未來的產業從來沒有重視過,自然不會知道其中貓膩,所以當鄒墨迪想要給溫庭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一點教訓的時候,簡直不要太簡單,她隻動了動嘴,一個電話過去,希望給小丫頭一點苦頭吃,卻別真的傷了她,立刻有人為她辦好。她自是不在意溫莛會如何,但她拿不準的是自家兒子的念頭,所以投鼠忌器,總不能為了殺了一隻老鼠,打碎了自家寶貝玉瓶吧。還好她下手有分寸,隻如此如此的交代,安排他們做一場戲。


    知道溫莛急缺錢,到處在找假期工作,他們便以麵試為由,把她騙到了ktv附近,一包安眠藥下進水裏,先迷啊暈了再說。之後的事就更簡單了,昏迷不醒的溫莛,被人撬開了牙關強灌了不少酒,又刻意將衣服弄亂,扔進一個剛剛被人使用過還未來得及收拾的ktv包間,接下來便由鄒墨迪親自上場,叫來兒子看個正著,溫莛雖然知道自己上了當,但因為暈過去之後發生了什麽事情,她自己心裏都沒底,又如何去跟戚茂解釋,這個啞巴虧她是吃定了,所謂黃泥落在褲襠裏,不是屎來也是屎了。這種被人親眼所見抓個正著的丟人事,又如何能分辨的清楚?鄒墨迪從來沒有如此開心,還以為要頗費一番周折,那承想兒子也是個有心理潔癖的人,痛快分手。


    一番話洋洋灑灑地顯擺完,哼著小曲兒,略覺無聊,她想拿起手機約幾個朋友出去坐坐,這才發覺了根本沒有掛斷的電話,一時間瞠目結舌,吞了吞口水,輕輕叫了一聲阿茂,然後電話被掛斷了。她滿臉笑意還來不及收回去,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大嘴巴,怎麽就這麽沉不住氣呀,這下可壞了!


    戚茂掛斷電話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就這麽呆呆地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大腦一片空白。良久,他動了動,卻是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個耳光,半邊臉火辣辣的疼。不久之前,他也用同樣的力道狠狠地抽在溫莛的臉上,雖然之後幾天回想起來他早已經後悔不已,卻從來沒有認為自己的行為是錯誤的。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如果不是溫莛自己的原因,別人難不成能強拉她進了ktv,這可是法治時代,不興強搶民女那一套,所以他拚命為自己找藉口,把所有的錯誤都推在溫莛一個人的身上,好讓這場讓他拿不起也放不下的分手變得更容易些,可他沒想到事實真相居然是這樣。溫莛出去找工作這事兒他是知道的,他喜歡獨立自主的女性,當然如果這個獨立自主的性格另一麵是小鳥依人的話他會更喜歡。從小生活在那樣的家庭,父母都是工作狂,他潛意識裏也是看不起那些自身立不起來什麽事情都靠著男人的女人的,沒有誰應該為別人的生命負責一輩子,也許談戀愛時你儂我儂感情正好怎麽樣都行,但如果新鮮感過了呢,事事都要依附於一個男人,時間久了男人也會煩也會累也會有疲憊的時候想找一個靠得住的肩膀靠靠,如果女人立不起來,這份感情又怎麽能長長久久的進行下去。


    所以溫莛本身沒有做錯,錯的是他,是他沒有意識到,父母會對溫莛出手,將她置於險地,還不由分說地反過來責怪她,母親在背後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將他們倆玩弄於股掌之間,這個局簡單得很,說出來不值一提,而他卻一直沒有懷疑,居然傻乎乎得一頭就栽進這個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陷阱中,不聽解釋不問原由,鬧到今天這個地步,他根本就是活該!沒臉再往溫莛跟前去,一邊是羞惱自己的不講理,另一方麵,是害怕父母在得知兩人複合後,還有其他的損招等著她。


    也許他們本質上並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既然不能護她周全,那麽就放手讓她去尋找另一個可以為她遮風擋雨的懷抱,也不枉兩人相知相遇相親相愛,曾攜手度過一百多個美好的日日夜夜。這份最初的、單純的、沒有任何功利性的校園愛情,會是他一生都放在心底,最純潔最珍貴的一份記憶。


    可偏在戚茂心痛不已想著放手時,溫莛病了。高燒四十多度一直不退,燒得都已經說起了胡話,神誌不清了,才被同寢室的人發現,急匆匆送進醫院。溫莛性格內向,敏感自卑,她在學校了除了戚茂,幾乎可以說沒有朋友,寢室裏的室友也僅僅是個麵子請,關係不遠不近,到不了說知心話的地步。


    前一分鍾還你儂我儂,恨不多重新揉搓了做一個新人出來,後一分鍾勞燕分飛,讓全學校的人都看了她的笑話,溫莛知道自己無辜,可是卻百口莫辯,這些心事全部都沉甸甸地壓在她心底,天長地久也沒有個發泄的渠道,她本身又是個多思的性子,可不得生生得把自己悶病了。剛開始有點不舒服的時候,她僅僅是躺在床上,大被一捂,想著發發汗,挺一挺也就過去了,哪成想這病卻越鬧越凶,被送到醫院時,已經出現了脫水的症狀,狠狠地掛了好幾天的輸液瓶,將將把燒退下去,本就纖細的身材這下徹底瘦成了紙片,風一吹都能跑。


    戚茂得到消息時,心疼的像刀割一樣,如果有自己的照顧,溫莛又怎麽會病上好幾天都無人知曉,一條命硬生生地去了半條,不忍之下,他去醫院看了一眼,憐惜之情又起,這一回卻是無論如何都不想再放手了。外頭多少風雨,他一個25歲的大小夥子難道還扛不住不成?如果連自己喜歡的女人都護不了,他還不如一頭撞死,也好過做個無用的軟蛋!


    衣不解帶地細心照料,溫柔可親得噓寒問暖,連帶著含情脈脈得道歉痛悔,終於換來溫莛的兩眼一紅,落下串淚來,悲切的道一聲我是被冤枉的,一樁風波才算終於過去。雖然剛剛和好,再不復最初的蜜裏調油,裂痕總是在的,但戚茂仿佛一夜之間成熟,比以前更穩重更包容,開始一步一個腳印得製定起他們的未來。他馬上要研究生畢業,可以找到一份能夠養家餬口的工作,努力幾年,安家置產,正好可以等到溫莛畢業,再一起組建家庭。隻要不靠著家裏,並且天長日久的相處下來,等到木已成舟的那一天,父母終究是擰不過自己兒子的,難不成他為著不想要這兒媳婦,連帶著兒子一起掃地出門?


    這一次,戚茂長了記性,對自己與溫莛和好如初一事守口如瓶,絕不叫家裏邊看出一星半點的苗頭。但自古以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戚茂是鄒墨迪生的,又養到這麽大,按照他們的方式教養了二十多年的兒子有反常之處,做父母的又怎麽可能看不出來,哪怕戚茂裝得沒事兒人似的也不行。


    他雖然輕易不回家,且從不主動往家打電話,但鄒墨迪是什麽人,兒子在學校的一舉一動她清清楚楚。兩人複合的第二天她就知道了,咬牙切齒暗道,小賤人手段還真多,裝病博同情,這麽下三濫的招數都使得出來!哼,原想著小小的懲處一下,可以讓她知難而退,看清楚她和戚茂之間絕無可能,偏偏不要臉皮不怕死得又貼上來,可別怪我下手狠辣,不留情麵了!


    一條毒計又浮現在鄒墨迪的腦海中,既然已經給過警告,沒被人當回事,這一次,她便直接下黑手了!


    半個月之後。溫莛在做完家教回學校的路上神秘失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戚茂瘋了似的到處尋找,卻遲遲沒有消息。一個大活人。怎麽能就憑白無故的不見了呢?他害怕是母親故技重施,打電話回去詢問,得到鄒墨迪否認的回答。萬般無奈之下,他選擇了報警。可是警方幾經調查,也沒有發現絲毫線索,這件事情是誰做下的,竟成了無頭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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