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復新的態度很奇怪,文沫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不過是一時因為自己鑽牛角尖出了差錯,又沒有造成什麽嚴重後果,幹了一輩子的老警察了,薑復新何至於這麽想不開,終於在證據麵前被說服後,他慚愧內疚是正常的,怎麽會整個人的精氣神都變了,一瞬間仿佛蒼老了好幾歲,臉上寫滿了懊惱與不甘?


    郭建峰偷偷拽了下文沫的胳膊,用眼神示意她現在不要追問,扶著薑復新先去床上坐一會,緩緩神,後者不言不語,任由郭建峰擺弄,隻怔怔發呆,怎麽叫也不理人。


    郭建峰無奈,隻得跟文沫避到了陽台上,還很貼心地關上門,讓薑復新一個人在屋裏靜一靜。


    文沫不太理解,薑復新現在明顯情緒不對,他們還把他一個人扔在屋裏不聞不問,合適嗎?郭建峰點了隻煙,悶頭抽完,看屋裏還沒反應,而文沫又一副好奇寶寶的樣子,沉吟片刻,道:「這件事咱們一組的人都知道,也算不上什麽秘密,告訴你無妨,不過你回去看到秦凱後,可千萬別在他麵前說。」


    薑復新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還得從大約兩年前說起。


    2015年底,全省公安戰線打擊拐賣婦女兒童犯罪行為的專項整治行動,每一位公安幹警幾乎都是不眠不休,24小時連軸轉,忙得像狗一樣。那個時候的秦凱已經是重案一組的得力幹將,他本身更是拚命三郎式的工作狂。這種時候更是身先士卒,已經有一個多月沒回過家了。


    12月28號,秦凱接到女兒打來的電話,電話那端的小女孩委屈至極,帶著哭腔責問為什麽這一次的家長會,別的孩子都是父母一起到場,隻有她,明明有爸爸,活得卻像個單親家庭長大的孩子,作為家長說話不算話,讓她被全班的同學嘲笑,她恨死秦凱這個不作為的爸爸了。彼時秦凱剛剛從一個線人的嘴裏套出一個可能在x市活動的人販子的行蹤,正帶著人跟這條線,蹲守在人販子的家門口,希望能順藤摸瓜,抓幾條大魚,給專項整治行動貢獻一份力量,也為今年的工作畫一個圓滿的句號。他忙起來就是天王老子都顧不上,何況是在他心目中年紀還小不懂事,生氣了、哭鬧了,隨便哄一哄就能雨過天晴的女兒呢。他匆匆敷衍地安慰了幾句,很沒誠意地說了句對不起,然後讓女兒去找媽媽不要打擾他工作,之後就幹脆利落地掛了電話。這是讓秦凱一直後悔到現在的行為,因為那是他最後一次聽到女兒的聲音,最後一次接到女兒的電話。


    經過兩天兩夜的蹲守,他們的努力沒有白費,抓獲拐賣婦女兒童的犯罪分子三名,解救被拐賣的兒童兩名,抓捕過程無人員傷亡。興高采烈的秦凱回到組裏,還沒來得及慶祝小小的勝利,等到的就是滿臉焦急的老婆張牙舞爪地抓住他狠狠地錘了幾下怒吼道:「你天天就知道工作工作工作,找回別人的孩子高興得手舞足蹈的,你自己的女兒丟了你知不知道??」平時溫柔端莊的老婆此時狀若癲狂,像極了失了幼仔的母獸,對著秦凱一頓又抓又咬。秦凱疲倦致極,腦子反應不過來,老婆又哭又鬧說話說不清楚,他還蒙著呢,有什麽事情不能好好說,哭鬧能解決問題嗎?沒看到他已經忙了這麽久,兩天兩夜沒合眼,好不容易得空能休息一會兒,沒想到自家端莊溫柔的老婆又出來搗亂。孩子怎麽了?生病了就送醫院,幹嘛總是一副天塌下來的樣子,女人就是禁不住事。


    秦凱略微有些不耐煩,周圍這麽多同事還看著呢,他大小也算個官兒,天天在同事麵前表揚自家老婆如何的懂事,體諒他工作不易,家裏家外一力承擔,輕易不給他找麻煩,話音似乎還猶在耳邊,老婆就鬧上門了,多響亮的一個巴掌啊!男人嘛,總是看重麵子的,因此他沉下臉,拽開老婆仍然抓著他衣襟的手,喝道:「好了,不要鬧!有什麽事情你把哭聲收入了好好跟我說,如果沒想好,你就先回家,什麽時候想好了,什麽時候再跟我說。」


    因為女兒丟了正六神無主的妻子好不容易找到了秦凱本人,還有滿腹的委屈沒有訴說,就被劈頭蓋臉地吼了幾句,這些天壓抑著的恐懼與憤怒終於齊齊發泄出來,目標直指秦凱,使出渾身的力氣,狠狠地扇在了秦凱臉上。啪的一聲脆響,整個辦公室都安靜了下來,齊刷刷的向著聲音來源行注目禮。秦凱的臉紅一陣白一陣,剛想發火,老婆就指著他的鼻子罵道:「姓秦的,你就是個烏龜王八蛋!女兒是我一個人能生出來的嗎?你這做父親的難道隻是個掛名?長到十四歲,你是看過她一次作業,還是生病的時候陪過一次床?我裏裏外外當媽又當爸的,把孩子好不容易拉扯這麽大!孩子多懂事,知道你工作忙,小小年紀就知道體諒你不容易,發燒到四十度我抱著她去醫院打吊瓶,她昏迷不醒之間喃喃說出的第一句話就是不要告訴爸爸,讓他去抓壞人!那是你的小棉襖啊!早從一個多月前開始就天天求著你,說這一回學校組織元旦聯歡晚會,順便把家長會一道開了,希望家長和學生一塊兒去學校聯歡。上了七年學,你從來沒有去開過一次家長會,孩子也從沒說過什麽,好不容易張回口,求了你那麽久,你答應下來了,她有多高興你也看見了!可轉頭你就忘個精光,一心撲在你的事業上!是,x市人民需要你,全中國的人民都需要你!警察隊伍裏了你就不轉了!你有太多的事情要忙,有太多的壞人要抓,有太多更可憐的孩子值得你去管,你就這麽吝惜分一點點時間給你的女兒?好啊!現在你如意了,既然你從沒有把她放在心上,她丟了又關你什麽事,我的女兒,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女兒!我自己去找!秦凱,老娘要跟你離婚!」


    長長的一席話,字字血淚,道出作為警嫂所有的艱辛與痛苦。陸玄卿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麽後悔過,自己嫁了個警察。丈夫工作忙她可以體諒,但丈夫的心已經不在她和女兒身上,她無法原諒。其實說到底她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女人,隻不過因為丈夫從事著一份偉大的職業,她愛屋及烏,隻得用柔弱的肩膀扛起原本不屬於他的重擔。可是這一切有一個前提,那就是不論丈夫身在何方,心必須要在家裏,他必須要愛她重她,親她念她,沒有這個前提,又哪來的什麽伴隨而來的責任?


    女兒失蹤兩天,她報警之後,給秦凱打了整整兩天的電話,不是無人接聽就是關機,來一組尋人,又因為抓捕在即,避免走漏風聲,所有與外界的通訊全部中斷,郭建峰倒是架不住她的哀求,告訴了她秦凱現在所在的位置,但她不敢去,人販子是怎樣的狠角色,秦凱曾經用血淋淋鮮活的案例告訴過她,有槍都不是什麽新鮮事,如果她過去,驚動了人販子,任務失不失敗她不在乎,但萬一雙方交火,被被夾在兩方中間,若受了損傷,女兒又能依靠哪一個?她必須首先要保護自己,因為隻有她安然無恙,才能把女兒尋回來,才能在女兒回家後,繼續為她遮風擋雨,至於丈夫,以後就真的沒有了。


    陸玄卿轉身想走,卻被秦凱一把拉住:「你說什麽,飛飛怎麽了?她不見了,怎麽會不見的?你說話呀!女兒到底怎麽了?」陸玄卿真的不想再跟著眼前這個男人生氣,她沒有時間耽誤,擦幹了臉上殘留的淚水,冷冷地扔下一句:「飛飛已經失蹤兩天了,我剛才一進來就告訴你了。」甩開拉著她的手,決絕離開。


    秦凱的家就住在歷城派出所的轄區內。他的父母是某個國營老廠的員工,曾經榮幸的分到了福利房。自下崗後老兩口身體不算太好,因此秦凱一家沒有另外買房子居住,而是一直與父母住在一起,直到給他們養老送終。2000年以後,x市的房價像坐了火箭一竄再竄,以警察的微薄收入,一個月的工資已經買不了市中心樓盤的一間廁所,歷城區的房子雖然老舊,但至少也是個遮風擋雨的家,一家人便仍然住在這裏。當初女兒秦飛飛失蹤,陸玄卿遍尋不到之下,第一時間向派出所報了案,特地點明自己是警察家屬的身份,希望他們能夠在秦飛飛的案子上多花一些心血。


    14歲正上初中的孩子,平時表現良好,品學兼優,無不良嗜好,在失蹤之前,與父母鬧了些別扭,怎麽看怎麽像是小孩子耍脾氣,指不定躲在哪個小夥伴家裏成心讓父母著急。薑復新是老片警了,自他從警以來,三十多年,一直都在一個派出所沒有動過窩,一路從小片警坐到所長的位置,街坊鄰裏有什麽怪現狀,他認為自己已經見識過了,再加上這個老頭脾氣古怪,因為他的夢想一直都是當一個刑警,卻因為這臭脾氣,快要退休了仍然沒能如願,骨子裏就對其他的同事用自己的身份在辦事的時候謀方便的行為鄙視至極,因此陸玄卿說自己是警嫂,不但沒能幫上女兒秦飛飛,反倒還讓薑復新帶著有色眼鏡,在心裏將好快劃歸為沒事兒找事兒那一類人,壓根沒重視。


    等到又過了兩天,孩子始終沒消息,薑復新終於覺察出幾分不對,重視起來之後,悔得腸子都青了。


    派出所轄區的原住民,薑復新就沒有不認識,但秦凱的女兒秦飛飛,他還真談不上熟悉。住在老舊的城區,是高房價下無奈的選擇,陸玄卿沒有辦法。但是對於女兒,她是一點委屈都不願意女兒受的,老城區的教學質量自然比不上中心城區,那裏的學校不管是硬體設施還是師資力量都相對優越,因此夫妻倆一合計,咬牙省吃儉用交了借讀費,讓女兒去上了市一中。市一中離家很遠,秦飛飛隻能住校,每月回來一次,一次能呆兩到三天,見麵的次數少,青春期的少女,幾乎是一天一個模樣,薑復新對秦飛飛隻能算有夠印象,卻叫不上名字。


    就在陸玄卿報案的前一天,薑復新像往常一樣在轄區裏巡邏,看到個臉生的男子慌裏慌張得抱著個昏迷不醒的女孩子,匆匆往前一路小跑,形跡十分可疑。他上前攔住該男子,該男子自己解釋說,懷裏抱著的這個女孩是他的妹妹,他是來本地出差的,妹妹吵著要跟著,他自小寵愛妹妹,便帶著來了,隻讓她在賓館裏不要隨便亂跑,因為中午肚子餓,妹妹在賓館的餐廳點了一份蘑菇吃,吃完之後就躺在床上,一直睡到他回來,仍然昏迷不醒,他覺得有些不對,情急之下抱著她就往外跑,想趕緊送她去醫院,可是他在x市人生地不熟,走進小胡同就迷路了。


    薑復新並不相信這名男子的說辭,附近沒有像樣的賓館,一般出差的人,為了自己公司的體麵,都不會選擇住在太破爛的地方,而且哪兒有出來幹正經事還帶著自己未成年妹妹的,出了事難道不知道打110或者120嗎?自己這麽抱著跑出來會比救護車還快?一個天天在外麵跑來跑去做生意的成年人,這麽點道理都不懂?但他懷裏的女孩子昏迷不醒是真的,嘴唇都有些發紫了,不管這個男人有沒有問題,女孩子的病情都耽誤不得,當下他去派出所開了警車出來,送該男子和女孩去最近的醫院搶救。他轉過頭停車的功夫,該男子與女孩就都不見了,後來薑復新從醫院急診大門口的監控中看到前腳該男子從警車上下來,後腳就來了一輛沒有牌照的麵包車將兩人接走。薑復新自然知道這裏頭肯定是有問題,也將相關的情況向上級公安分局報告,說歷城派出所轄區內疑似發生了一起綁架。


    正值年尾,哪裏都忙,派出所更是恨不得一個人掰成兩個人用,反正案情已經通報上級,刑事案件又不歸基層派出所負責,他怎麽也不會想到薑飛飛就是那個男子手裏抱著的女孩。可是這回再仔細看看秦飛飛的照片,回想那天他看到女孩的樣子,多年的老片警了,又怎麽會看不出來這其實是一個人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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