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出門前,她鄭重地告誡穀從業:「對方是衝著你來的,而且目的很明確,就是要讓你死,剛剛閔警官也說了,花姐和郝朋躍死相有多悽慘,我們絕對沒有危言聳聽,故意嚇你,所以你進去,她多半會直接下殺人要你的命,你身上的防彈衣,質量很不錯,所以你不用表現得這麽視死如歸。」


    穀從業的表情太糾結,文沫隻得想辦法讓他放鬆一些:「你放心,我們是說什麽都會保住你的命的。嫌犯是個二十來歲的女孩,我相信她哪怕身手再好,也沒受過正經的槍械射擊訓練,不過仗著藝高人膽大,以你的胸腹部為目標,這裏主要器官多,被擊中後致死的可能極高。」


    穀從業臉色煞白,有種想要調頭逃跑的衝動,他還不想死啊,如果他死了,這一家老小可怎麽辦。


    「別忘了剛剛我在你防彈衣裏塞的血袋,有防彈衣呢,你死不了的,不過進去後你被槍擊倒地後,裝死可要裝得像一點,別讓嫌犯看出破綻,不然好再往你身體的其它部位多補幾槍,你可要自求多福了。走吧。」


    那間這幾天由著他出出進進的病房,此時在穀從業眼裏猶如洪水猛獸,要不是文沫一直在後麵推著他往前走,他一步都不想接近。


    終於,等兩個推門進來,郭建峰有一瞬間的震驚,怎麽就這麽大大咧咧地帶穀從業來了?有危險不知道嗎?文沫這是想要幹什麽?


    因為想要製造最真實的效果,以免大家都知道是在演戲讓嫌犯看出破綻,再橫生枝節,她這回算是自作主張了,根本沒有跟眾人說穀從業身上的貓膩,知情人越少,穀從業生存下來的可能就越高,而且,文沫私心裏覺得,不知情的話,如果一旦出意外,穀從業命中注定要死在這裏,她不希望整個一組都受到牽連,反正她已經是棄子一枚,一人受過總好過全體被罰,不是她有多偉大,也不是跟一組其他人有多深刻的感情,她隻是下意識地,想將損失減到最低。


    文沫自進門後就有意擋在了穀從業的前麵,注視著這個女孩的一舉一動,增援來的同行已經分出人手去查女孩的身份,因為大半夜的,信息反饋不免遲滯,現在還沒結果,他們便是想要談判,也沒籌碼。


    穀從業都快要嚇尿了,自進了病房就感覺到對麵陌生女孩的視線直直落在他身上,恨意必露。他恨不得自己整個身子都縮在文沫背後,雖然躲在一個女人身後太丟人,但現在他卻沒有勇氣像個男人似的站出去。


    郭建峰終於還是忍不住罵了句胡鬧,卻也隻能眼睜睜看著事態發展,想把穀從業轟出去,也得看對麵這瘟神答不答應。


    文沫突然閃身,將穀從業暴露在槍口下,驀得對上黑洞洞的槍口,和對麵麵無表情望著他的女孩,他隻來得及張了張嘴,什麽都沒說出來呢,一聲槍響,胸口一陣劇痛,差點背過氣去,又想到文沫進門之前的囑咐,麵容扭曲地摔向地麵,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像個死人,小命能不能保住就看他的發揮了,自然做到最好。


    羅叢娟很警惕,出手迅速,又立刻縮頭躲回李承平身後,直到槍口再次穩穩頂在他腦袋上,才敢探出頭來,心有餘悸地瞥了一眼窗戶上留下的彈孔,默默又拖著李承平向牆角挪了挪,不禁生出幾分僥倖與後怕。對方那一槍,再快一點,她怕就被直接爆頭了。而且站在窗口太危險了,雖然外麵有不少的樹葉遮蓋,鬼知道有沒有槍法超絕的狙擊手在外麵等著她,還是躲到邊上去安全一些。


    直到看見殷虹的血從穀從業身上汩汩流出,羅叢娟才終於放鬆下來,她的使命完成一半,剩下的就是拖延時間了。自己剛剛那槍似乎打中了他胸口,這樣的傷,拖延一會兒,哪怕在醫院,應該也是救不過來的吧。


    真遺憾,不可能再補一槍了。


    郭建峰臉都綠了,穀從業躺那一動不動,血流了一地,估計十有九八是死了!死了!一個平民百姓,應警方要求被叫進這麽危險的地方,又死在他們眼皮子底下,這事兒就沒完了,工作鐵定要丟,其它的現在還不好說,文沫怎麽能這麽魯莽!他真後悔自己剛剛居然會讓他們看著辦,這就是他們看著辦的結果!害了全組人!


    最重要的是,付出這麽大代價,李承平沒救出來,嫌犯沒抓住,穀從業死都白死了!


    不過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先把眼前的事兒平了,也算是他們給自己組挽回一點點顏麵,不然真以後這兒發生的一切傳出去了,便是被扒了這身皮他們也不好意思出去見人了。


    所有人心情都十分沉重,文沫的淡定此時就顯得很不合群了。連羅叢娟都奇怪為什麽其他的警察一副如喪考妣的樣子,隻那後進來的女警滿不在乎。她想拖延時間,自然不能一群人拿槍幹站著,總得找個藉口。


    羅叢娟威脅了想把穀從業拉下去急救的秦凱,言道他們敢拖走人,她就一槍斃了李承平,大家索性一塊死,秦凱不敢再有小動作,黑著臉又端起槍。


    「站著怪無聊的。咱們說會兒話,該聊的都聊了,我就跟你們走。怎麽樣?」羅叢娟不理其他人,隻看文沫說話。


    文沫巴不得嫌犯主動交代自己的身份,免去他們的大費周章。


    「怎麽稱呼?」


    「羅叢娟,本市人,今年二十歲。家住某某小區某某樓某單位幾樓。怎麽樣?夠詳細,夠配合吧?」


    「如果你能把你手中的我的同事放了,我會覺得你夠配合。」


    「別著急嘛。我對警察可沒惡意,本來也沒想傷害他,冤有頭債有主嘛,我這人一貫恩怨分明得很。」


    「哦?恩怨分明?穀從業跟你有什麽仇什麽怨?當初他不小心碰倒的孕婦是你什麽人?」文沫上下打量羅叢娟:「總不至於是你吧?我們在婦幼查過,那女的叫可不叫羅叢娟,而且比你可老多了。」


    兩人你來我往,聊了得有半個小時,關於羅叢娟的資料才傳回來,聽著耳麥裏同行講述的羅叢娟的身世:親父殺母,小小年紀也差點遭遇不測,董君嚴如天神般降臨,父親想殺她未果反死在她眼前,她對董君嚴的依賴,在外婆家受到的薄待,十年如一日苦行僧般習武經歷,時年二十歲的羅叢娟,也不過是童年受創的可憐人。


    一個人童年時代的經歷,影響著性格形成,長大後會成為什麽人,會做什麽事,如果細追究起來,幾乎都與童年經歷有關。像羅叢娟這樣從小缺乏父愛的孩子,更容易對比自己大的男人產生特殊的感情,這份感情,當得知董君嚴已死後,無處安放,她會殺人,與其說是報恩,不如說是沒有心靈寄託,多年努力付之東流後的發泄。


    羅叢娟看時間差不多了,以穀從業的出血量來說,大約是死得不能再死了,她倒也光棍,沒丙墨跡,直截了當地放了李承平,扔掉手中的槍,雙手上舉,繳槍投降。


    眾人一擁而上,將羅叢娟雙手反剪到背後,牢牢銬上手銬,至於地上的穀從業,郭建峰皺了皺眉,剛想叫醫院來人先收斂了,就見文沫走到穀從業身邊,抬腳踢了踢:「喂,戲唱完了,還不起來,你倒趴上癮了,地上很舒服?」


    穀從業這才微微睜開眼睛,看那女魔頭被兩名孔武有力的警察押著,心裏一塊大石落地,一個翻身坐起來,牽動胸口的傷,讓他倒吸一口冷氣:「唉喲喂,真他媽疼,這什麽破防彈衣,跟子彈打進肉裏的感覺也差不哪去嘛,我這胸前肯定全青了。唉喲。」


    「少tm廢話,你現在還能喘氣就謝天謝地吧,不就青了一塊嗎,比要你命強多了,還不知足,趕緊把防彈衣脫下來滾蛋,一身血腥味熏死個人了。」


    「還不都是你放了那麽多血袋在我身上,我倒下去的時候又得裝得像點,真是直直撲下去的,不知道又壓破了幾個。」


    「行了行了,知道你是影帝級的,我們又不發你奧斯卡,沒你事兒了,趕緊滾蛋,不然我可不保證這小姑娘會不會衝過來咬死你。」


    發生這樣的變故,已經「死了」的人復又坐起來,一組眾人驚訝之下都鬆了一口氣,倒是羅叢娟接受不了自己殺人失敗的事實,拚命掙紮起來,李承平被她製住半天,心裏憋了一肚子火,現在要能讓她再跑掉,他幹脆別混了,自然下死力氣壓製她,跟秦凱兩個人將她往門外拽。


    大勢已去,羅叢娟麵如死灰。


    一場風波,完美化解。


    直到回了局裏,將羅叢娟押進拘留室,囑咐值班人員小心她武藝高強,需嚴加看守後,調頭回了辦公室,五個人將閔三行和文沫圍住,眼神不善地開審:「小兔崽子,翅膀硬了,敢玩先斬後奏了?」郭建峰陰沉著臉,首先發難。


    「就是,還以為穀從業真死了呢,嚇得我還以為這身衣服以後沒得穿了,讓我不幹警察,還不如殺了我來得痛快。」李承平手腳關節捏得嘎巴嘎巴響,一副要吃人的樣子。


    王家兄弟更不用說,隻等一聲令下,便招呼這兩人一頓飽的。


    秦凱沒什麽表情外露,不過他慢條斯理地鬆了幾個襯衣紐扣,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閔三行吞了吞口水,今天怕是逃不過一頓暴打了,雖然這主意是文沫想出來的,事先隱瞞也是她的要求,但他好歹資歷都深,如果他執意要先通報再執行,文沫是扭不過他的。當下倒是十分有擔當地先把責任攬過來:「這都是我一個人的決定,你們要打就打我吧,文沫是聽了我的吩咐,你們放過她。」


    文沫哪能讓他一人受過,雖然結局皆大歡喜,但過程中害他們擔心了,也確實是她不對,她可是看到了郭建峰當時就急眼了,差一點病房裏就得火拚起來,此時想想不禁後怕,自己的計劃有漏洞,無人員傷亡地解決還真是她人品好,自然現在不能嘴硬,而且讓閔三行為她做的事背黑鍋,她得臉皮多厚,當下便也忙說:「不怪閔三行,都是我一意孤行的,要罰就罰我一個吧,與他無關。」


    郭建峰向前一步,雙手抬起,狠狠地拍在了他們倆的肩上:「好啊!都是好樣的!有點小聰明,也沉得住氣,哈哈,我一組都是好樣的。」笑聲爽朗,哪還有剛剛的陰沉。


    眾人也忍不住笑出聲,這兩人將他們當猴耍了一回,怎麽也不能就此放過,一定要耍回來才成,所以剛剛五人就密謀嚇他們一嚇,看他們剛剛緊張的樣子,很有成就感嘛。


    「這案子也忙了不少時日,今兒太晚了,一會大家都回去睡覺,睡醒了再過來,審羅叢娟的活,誰先來誰去,明天晚上聚餐,咱們烤肉去!」


    大案破了聚餐,似乎是放之全國皆準的係統內潛規則了,眾人又笑鬧一陣,終是抵不住疲憊,紛紛先去休息。


    第二天,羅叢娟對所犯罪行供認不諱,老鼠吃人係列殺人案告破。


    穀從業仍在為了生計發愁,奔波在各處討生活,自此後卻再也沒有接過醫鬧的活計,這是後話。


    羅叢娟被執行槍決的當天,本想著無親無掛的一個人,不會有人來跟她訣別,沒想到天剛蒙蒙亮,她很平靜地起床,穿好自己的衣服,等待最後時刻到來,就被告之一會會有人來送她,有什麽遺言現在可以先想想。


    會是誰呢?總不至於是外公一家千裏迢迢來了吧。


    沒想到,來看她的,是董家嫂子,懷裏還抱著小閨女。


    董嫂子不知道說什麽,她很想問問為什麽羅叢娟非親非故的,會立下遺囑,將樓上那處房產送給自己的閨女。接到公證處寄來的遺囑時,她可是嚇了一大跳。


    可是見羅叢娟一雙眼睛幾乎粘在女兒身上,終是沒問出來,隻把女兒往前一送,輕放在羅叢娟的懷裏。


    旁邊的押送武警本想阻止,卻想了想,當沒看見了。


    羅叢娟定定望著這個瘦弱的女孩,對上那雙熟悉的眼睛,她就那麽定定看著,直到時間到了,該上路了,才把孩子送回給董嫂子,最後依依不捨看了一眼,轉身離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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