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的氣氛有些壓抑。苗族婦人盤腿坐著, 我和趙虎行動受製, 也是癱在一旁。淳王一手鉗製阿詩瑪,一邊警惕苗族婦人。


    “阿詩瑪,你看上誰了?你選上一個, 其他二人,我可以放他們離開, 還可以教給他們解除閩南閩北瘟疫的法子。”那婦人率先開口,想來對阿詩瑪也是很有幾分疼愛的。阿詩瑪咬了咬嘴唇, 埋頭不說話。淳王不幹了:“此事豈是你做得了主的。我說過, 大不了玉石俱焚!”


    我看他二人又要鬧僵趕緊打圓場:“這位大人,我們本無惡意,隻是過來求醫問藥, 若是得你巫蠱之術相助就更好了。不知為何要鬧得這種下場?”那婦人見我態度卑微, 也不答話。倒是一直躲在她背後的駝背掌櫃站了出來。“少俠有所不知,內人本是苗族的巫女的一支, 巫蠱之術超群, 百年前受其他旁係陷害,年滿十七就會被自己養的蠱蟲反噬,如果不轉移蠱蟲,就會變得不人不人,鬼不鬼。”


    “轉移?怎麽轉移?”我問。“找一個夫君, 行陰陽之事,將蠱蟲轉移,代受那蠱蟲之術。而且不能離開竹籮山。”我倒吸一口冷氣, 似乎明白什麽。那駝背掌櫃也不介意:“也許你們會覺得我蒼老可怖,實際上,我才三十幾歲。而且我是自願的。”說罷他與美貌苗族婦人對視了一下,裏麵有我們不懂得意味。


    我們幾人吞了吞口水。駝背掌櫃接著說:“阿詩瑪還有兩年就要滿十七了。這孩子良善,所以隻得我們代勞,為她尋覓‘夫君’了。”阿詩瑪臉埋得更低了,隻是悶聲說:“爹、娘...阿詩瑪不怕...”


    “難道沒有其他辦法了嗎?”淳王突然開口問。“辦法當然有,我們中這種巫術可以用天山雪蓮做藥引來解,隻是這天山雪蓮,隻有那皇宮裏有兩株,我們連竹籮山都出不了,何況去那皇宮取藥。”苗族婦人嗤笑一聲。


    “你不可以。我們卻可以。”淳王此刻明白了,倒是放開阿詩瑪:“不如我們做個交易,我們幫你拿到那天山雪蓮,你們為我所用。”“你?”苗族婦人不信,而且自嘲:“我說過,我十七歲就出不了這竹籮山了。”


    “阿詩瑪可以啊?阿詩瑪不是還有這兩年時間嗎?”我轉身問阿詩瑪:“你可願意隨我們走,我定為你取得那天山雪蓮,解你蠱毒!還你一生平安!”阿詩瑪臉上一紅,卻躲在了駝背掌櫃的身後。那駝背掌櫃問淳王:“我們憑什麽信你?!”


    淳王立在昏暗的屋子裏:“就憑我是天下之主,天下之主。萬裏河山,今後都要握在我手中,任我差遣。”


    雖然我對他一直沒有什麽好的印象,但我確實被他這時的樣子折服了,那樣的自信滿滿、意氣風發!


    同樣被折服的還有苗族婦人和駝背掌櫃。他們將阿詩瑪交給我們,代價是他們在我心中中了一隻蠱。這隻蠱很神奇,能讓我的坡腳看不太出來。當然,世上沒有天上掉餡餅的事,這隻蠱蟲以我的心血為食,它待在我身上多久,就耗我多久的元氣陽壽。


    苗族婦人用蠱神乎其技,我這個蠱和阿詩瑪的蠱是有聯係的,如果阿詩瑪所中巫術破解,那麽我中的蠱就自然而然解除。想來,也是怕我們不守承諾吧。


    “小瘸子...你...”待苗族婦人為我中下蠱後,淳王走到我身後。我朝他微微一笑,在原地轉了一圈:“你看,還好我跟了來。現在不仔細,都看不出我腳瘸。”


    “我......”他欲言又止,黝黑的麵孔上眉頭微微皺了起來。我慢悠悠的說:“記住,你欠我的。以後你要還我。”


    阿詩瑪實際上也是會用一些蠱的,畢竟血統在那裏,隻是她心地純良,沒有修行害人之術,隻會有一些小伎倆,而且有些厲害的蠱隻要離開竹籮山,就自然失效了。想來是那蠱蟲無法離開這種生養的水土。


    我們急著往回趕,阿詩瑪與駝背掌櫃夫婦說了會兒話,又交給我們一個盒子,說是沿途將裏麵的蟲卵放到水源,閩南閩北的蠱毒自解。臨走之前,我們還從駝背掌櫃口中得知,閩南閩北的瘟疫確實是由蠱毒引起的。而且引起的原因,大概是前段時間,從北邊來的人買的母蟲起的禍。駝背掌櫃還說,聽口音,應該是京城人士。


    回程的路上我們有些疲憊。阿詩瑪因為經常在山裏跑,不會騎馬,一路上與趙虎共乘一騎。我們一路尋找水源放那解蠱之引,所以行進的速度緩慢。可不知為何,我還是常常覺得累。到了夜半也心悸多汗,睡不踏實。


    好不容易,熬了半月,明日就能進入芙州了。我們照例找了間破廟歇息。我一下馬,立刻有些力不從心,險些站不穩。好在淳王從旁邊伸出一隻手替我勒住韁繩,順便一扶,我這才找個地方坐了下來。


    “她這是怎麽回事?”淳王問阿詩瑪。阿詩瑪看我臉色煞白,有些不安的回答:“大概一路奔波,蠱蟲又靠食她心血而生。所以......”淳王不語,隻是站在我麵前,看著我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我欠你的......”


    隨便吃了點東西,我就靠著柱子睡著了。大概是氣虛,照樣睡不踏實。隻覺得我迷迷糊糊站了起來,走出了破廟。可一跨出門口,周圍的景致就變完了,變成了那朱紅色的深宮大院,宮景巍峨,廊簷飛斜,四下無人,隻有前麵有個修長的背影。“順公公”我遲疑的喊出聲,那背影微微一停,我便急著追去,隻是眨眼,那背影就消失了。“不要!”我一邊喊,一邊沿著深深的宮道追了過去。


    可老天偏偏和我作對似的,雙腿抽搐起來,我隻覺得每走一步就像踩在刀劍上。我疼得鑽心,隻好站在原地哭喊:“順公公、順公公!”


    大汗淋漓的轉醒,隻覺得旁邊蹲著一人,淳王梁耀蹲在我的旁邊,臉孔隱藏在陰影裏。我伸出手推他:“都是你!都是你!順公公才會進宮,才會被人逼死!我恨你!我恨你!”


    大概是因為太虛弱,這樣一折騰,我又睡了過去,隻不過再沒有夢,老天真是殘忍,連夢中,都不願意我同他見上一見。


    第二日,我們進入芙州,回府之後,我覺得元氣大傷,躺了好幾日。淳王與蔡文政處理好了瘟疫之事,又商量著其他對策。我臥床幾日,阿詩瑪每日熬些補品來照顧我,倒是體貼得很。回府後,我也恢複女裝打扮,阿詩瑪驚愕之下,有些難堪的神色。我也不好與她多講,隻是多與她交談,以解她離鄉背井寂寞之情。


    阿詩瑪的到來,倒是讓絳紅頗光顧了幾回。也是,阿詩瑪麵貌鮮嫩美麗,又有一種苗族少女的清麗,別一番天成風味。絳紅打探了幾次話,我都隻是支吾過去,說是在淳王路上見阿詩瑪被惡霸欺負,出手相救,領回府的。好在阿詩瑪心性羞澀,絳紅問她什麽話,她都默然不語。我又囑咐過她幾句,絳紅一時半會也問不出阿詩瑪的來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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