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我的拜求感動了菩薩, 也許是老天總算不想收我性命。我跪在青峰寺的殿前垂淚時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珍珠, 是你嗎?”


    轉身是一看,五十開外的年紀,因保養得當, 並不蒼老,鬢邊有些白發, 慈眉善目,衣著華貴, 自有一股大家氣度。我愣愣看著她, 開口喚:“玉妃娘娘。”她看我神色蒼然,身體孱弱,微微皺眉, 扶著我站起來, 隻吩咐下人:“備轎輦,回府。”


    玉妃的子孫十年前中了狀元, 後來湊請梁廣帝恩準這幾位前朝的妃子出宮修行, 玉妃等人在感恩寺修行了一段時間,又被她現任閩北知府的侄孫接到了閩北。過起了與世無爭的日子。今日得以見我不知道是天意還是緣分。


    轎輦中玉妃握著我的手細細打量我:“要不是細細察看,我怕是認不出珍珠你了。”她這句話說得感慨萬千,我也不知怎麽應答。玉妃瞧我心事沉沉,便自說自話:“我昨夜做夢, 夢到冷宮的日子,也夢到珍珠你。如果不是這個夢,我也不會來拜菩薩, 也遇不到珍珠你了。看來事事都是因果循環,老天有眼。”


    “老天真的有眼嗎?”我開口,卻隻能哽咽說出這麽一句話,如今見了故人,不是不親切,我卻不敢,不敢與人親切。


    “珍珠...你”玉妃默默:“到底是吃人的深宮。”一路無話,我被玉妃接到她的居所,找了大夫給我看病,一日三餐有人伺候。住了半月。這半月,我總算恢複了元氣。玉妃到底是經曆了大風大浪的人,從未問起我的經曆,隻是每日來看我。說記得我曾經的好,問我有何需要。


    我胃口好,休息這半月,已是無大礙,急著動身去閩南,玉妃便求侄孫派了兵丁護送我去閩南。


    說來也奇怪,我一直沒學會騎馬,可是去閩南的路上,竟然自然就會了,原來畜生也欺負人,你不怕它的時候,它便溫順馴服。


    因為一路換馬騎乘,大概月餘,就到了閩南的都城芙州,護送我的兵丁回了閩北,臨走塞了些銀兩給我,說是玉妃交代的。我心裏感慨,以前在廣白宮我與玉妃等人交情最淺,沒想到,一條命,卻是她救的。


    芙州麵積很大,街市不是很繁華,但是井井有條,不時有兵丁巡邏,有一股嚴謹的氣息在裏麵。我到芙州天色已晚,去尋淳王府不太合適,便找了家客棧住下來,洗漱用餐,調整心情。


    其實我有些害怕見到淳王,見到了又怎麽樣,想起在宮中的日日夜夜,想起讓人心碎的往事。我怕是一看到他,就會想到他身後那個沉默的身影。


    我的房間在客棧二樓,芙州靠海,推開窗戶,就有海邊粘糊糊的氣息湧進來,我大口呼吸,體會著這和京城不一樣的味道,想要出去走走。


    因為天色已黑。街道都沉寂下來,隻有一兩家大點的茶樓還開門營業,我隨意走進一家,要了點茶點,那跑堂見我不像本地人,還推薦了些特色的漁產品。我笑笑拒絕了,隻是詢問他淳王府在哪個位置。他警惕看我一眼,卻搖搖頭,說是不知道,便離開了。我有些訕訕,隻是悶頭喝茶,可是隻有片刻時間,突然見一行兵勇衝了進來,那跑堂指著我:“就是她,就是她!”


    兵勇二話不說,將我團團圍住,為首之人嗬斥:“大膽奸細,還不束手就擒。”


    我覺著好笑,從他們進來,我就未動半分,難道這不算束手就擒?那兵勇看我不動,便叫人將我綁了。我不急掙紮,隻是想要瞧他所為何事。再說了,這麽多人,我掙紮也是徒勞。那兵勇看我毫無爭辯之情,更是肯定,便押著我走了。


    一路被拖拽前行,我的坡腳明顯,兵勇便向那為首之人匯報:“勁爺,這女奸細是個瘸子啊。”被稱為勁爺的人仔細察看我,便問我:“你是個瘸子。”我喘著粗氣:“我也不想是個瘸子。”他皺眉,忽然又吩咐兵丁:“不去牢房了,去王府。”


    我不解:“你們是何人?為何綁我?沒有官府王法了嗎?”他眉毛一橫:“閩南地界,淳王要捉人,還用看官府臉色?”“你們是淳王的人?”我舒了一口氣,倒是感歎得來全不費功夫:“那麻煩你通報淳王,就說符珍珠求見。”那人皺眉:“淳王在海上繳殺海上餘賊呢?他倒是吩咐我們留意有人求見,卻沒說符珍珠這個名字...”“哦。”我默默答應一聲,心中想,也是,我有什麽重要的呢?淳王以前也是看在順公公的麵子上才理我的吧。我現在想要跟隨,卻不一定能如願。如此一想,我便有些心灰意冷。隨著兵丁茫然前行。那位勁爺倒是叫人給我鬆了綁,囑咐我:“一會兒我送你去淳王府,你不要亂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淳王要我們留意的那個人。”“淳王要你們留意誰?”“少管閑事!問東問西,莫非你真是奸細!”我低頭。不知道他們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隻知道到了淳王府也好,免去我一番尋找周折之苦。


    淳王府位於芙州西南街角,離我住的客棧較遠,還好我身無長物,也沒什麽行李,幾件重要物事也是隨身攜帶。兵勇們將我帶到淳王府,勁爺與一位管事模樣的人交談之後,又將我引見,那管事麵色和善,朝我點點頭:“姑娘請隨我來。”


    我隨他進府,隻覺整個府邸與芙州城一樣,嚴謹整潔,毫無多餘物件。多多少少有些乏味。那管事邊走邊介紹:“鄙人姓李,姑娘可稱我李管事。淳王還有些日子回來,但請姑娘在府上小居數日。”“為什麽?”我開口問:“實在是有些不解。”李管事看我神色不明,便笑著解釋:“勁爺素來行事魯莽,想來未曾向姑娘解釋清楚,淳王出征之前,曾吩咐若是有個叫小瘸子的姑娘來求見,便留下等他回來。”說罷,他看了看我的腳:“也未曾請問姑娘芳名。”


    “哦。”我安下心來,心中好笑,淳王到底是貴人忘事,難道記不住我叫符珍珠,隻是叫我小瘸子,想來這李管事看著我的瘸腿,估摸著年紀我便是淳王口中的小瘸子。我也不客氣:“在下便是淳王口中之人,曾在宮中伺候過淳王殿下。”李管事點點頭:“我估摸著也是。”“在下還有一事相問。”要到房門:“為何勁爺一開始捉我時大呼我為奸細?”


    那李管事微微一笑:“姑娘有所不知,近來芙州有些不太平,特別是淳王不在的這段時日,淳王府的一些信件常常丟失。所以最近芙州戒嚴,勁爺也時刻在查找奸細。隻不過三番四次抓錯了人,想來今日姑娘也受了連累。”


    “哦。”我點了點頭,隻覺得李管事說到勁爺三番四次抓錯人,卻有一絲胸有成竹的看戲心態。


    “到了。”姑娘就住在這裏吧。起居三餐,我會派人照顧,還請姑娘將就著住下,有什麽需要就吩咐前來打掃伺候的下人便是。“謝謝李管事。”我點點頭,環顧房間,不大不小,幹淨整潔。


    李管事離開後,又來了兩名下人,送來了蠟燭、被褥等物。我睡不著,思考著平日之事,等到夜深了,才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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