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塵寺內,人影竄動,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不甘和無奈。他們不明白好好的一座寺廟為何要解散,背著自己的物品最後再看一眼十幾年來的修行之地,又看了看大殿前默然而立的明心方丈,極為不舍的轉身黯然離去。


    還有十幾個和尚則雙手合什蹲坐在大殿外沉默不語的方丈身前,都靜靜的坐著,每個人的臉上都是平和而安詳。他們似乎在等待,等待方丈給他們一個答複。或許,他們也不能確定坐在這裏的結果是否也是於事無補的。又或許,留在這裏能讓方丈回心轉意。對於一個有道和尚來說,在哪裏修行似乎沒有區別。但也是說,留在這裏或者另尋他處又有什麽區別呢?既然沒有區別,那就留下吧!隻是他們都不明白,解散絕塵寺,並非方丈糊塗,而是將有一場浩劫來臨。


    明心微微睜開眼睛,神色黯然,目光在每一個人的臉上輕輕掃過。


    “阿彌陀佛!大夥兒都散了吧!”


    眾和尚不禁都微微一震,這一句終於還是來了。雖然心有準備,但也不禁令他們有些難以接受。


    悟性站了起來,恭恭敬敬行了個禮,“方丈!我等皆願意與寺廟共存亡,方丈有何吩咐直說無妨!”


    明心歎了口氣,將魔教不日便要來襲的事情說了出來。隻是為何魔教會與本寺為難的事由則隱而不說。


    眾和尚皆麵色大變,雖然不知道魔教之人為何要襲擊本寺,但魔教的猖狂毒辣他們是早有耳聞的。魔教要與誰為難,哪還需要什麽理由?若要問個明白,且不是像一隻羔羊向即將要吃自己的猛虎問理由一般愚蠢?


    悟性一臉震驚,隻呆立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其餘和尚互相竊竊私語一陣,紛紛起身和方丈告別後都陸續離開了。


    悟慧看著身邊漸漸離去的師兄師弟,心中不是滋味。他的家就在山下,但是他心裏似乎害怕麵對家人,又或者說,一想起家人時,心裏總有一絲不自在。他早已習慣寺中的生活,他已經不知道如何過一個俗人的生活了。另尋一處寺廟修行的出路對他來說有些遙不可及,他不願意離開,也不願意回家,更害怕魔教會對他做些什麽可怕的事情,但是心中還是存著一絲僥幸的心理。


    看著方丈身前還在呆立的悟性師兄,悟慧心想道:“再看看吧!但願悟性師兄願意留下,或許魔教來時看到我們三個手無縛雞之力之力的僧人時,不會與我們為難也說不定。如果師兄也要走的話,我且求求方丈讓我也留下,若是這樣也不能,萬般無奈,也隻好還俗回家了!”


    “方丈!悟性願意留下,請方丈成全!”悟性跪地行禮道。


    悟慧聽師兄要留下,心中一喜,也急忙磕頭道:“悟慧也願意留下,請方丈成全!”


    明心皺了皺眉,又微微點了點頭說道:“好吧!既然如此,絕塵寺今日便交給你們。”又長長歎了口氣說道:“但願魔教不會為難你們……要是情況危急,當速速離開,不要枉送了性命!切記!切記!”


    “謹遵方丈之命!”悟性抬起頭合什道。


    悟慧一愣,“言下之意,方丈也要走?……好吧!至少還有師兄在,也就不孤獨了!”


    “謹遵方丈之命!”悟慧也合什道。


    葉山挎著兩個大包裹,手上推著一輛獨輪車,老母齊氏坐在車上的幾床被褥上,手裏拿著一串佛珠,口中念念有詞。


    巧彩兒也挎著一個包裹,懷中抱著孩子。隨著一路奔波的風塵侵襲,她本就有些黑黃的臉上平添了許多白灰色,顯得更加的滄桑。隻有一雙眼睛停留在孩子臉上時,才有一絲明亮幸福的色彩。


    一家人就這麽風塵仆仆的趕了五天的路,餓了則拿出家中帶來的冷饅頭充饑,渴了則飲山澗之水解渴。


    這天,因為身上的饅頭吃完了,葉山到附近小店中買了幾個熱騰騰的饅頭回來,幾個人吃了饅頭正要走。


    忽然,看見前麵道上橫著一輛馬車攔住了去路,一個手裏提著馬鞭的人坐在馬車上。一身灰袍裹住全身,頭上一頂鬥笠遮住麵孔,看不出是何模樣,手裏的鞭子有節湊的在空中輕輕打著節拍,似乎極為愜意安然,又似乎暗含一種似有似無的殺氣。


    葉山心裏咯噔一下,手心手背都流出了汗,一時不知道該退還是繼續朝前走,心中七上八下木然呆立。空氣凝結,呼吸困難,心跳加速,喉嚨發幹,頭腦一片空白,仿佛整片天空都被一種幹燥的氣流凍結了。


    巧彩兒也是嚇了一跳,兩眼滿是驚疑恐懼之色。把懷中的孩子抱得更緊了,在她眼裏,每一個路上遇到的人似乎都在打她孩子的主意。她的臉上看不出色彩,似乎是灰塵包的太厚,又或許是農家常年勞作婦女的臉上永遠都隻有黑黃兩種顏色。一條寬大灰白的頭巾也裹不住她亂蓬枯黃的發絲在風中顫抖,就連幹硬粗糙的臉皮也開始抽搐了。


    齊氏一愣,隻道是尋常路人在道兒上等人。那些有錢人的脾氣就是這樣,天是他們的,地是他們的,路也是他們的,窮人家的路隻在富人腳邊的夾縫裏。


    齊氏怕得罪眼前的有錢人,更不敢叫他讓路,又總耗在這裏不是個辦法,隻得下了車把被褥抱在懷裏對葉山道:“孩子,你把車扛著走吧!”


    葉山把獨輪車扛了起來,側著身子跟在母親後麵。巧彩兒低著頭,不敢再看車上灰袍人一眼,也挪動步子跟在葉山的身後。


    “幾位!坐車吧!”


    灰袍人手中的鞭子徒然在空中停住,頭也不回,一動不動的道。


    聲音很輕,但清清楚楚傳入每一個人的耳朵裏。看似很隨意很有誠意的一句話,卻讓人有一種難以抗拒的力量和霸道的氣勢。


    “不!不用了,我們窮苦人家走山路習慣了,坐車反而頭暈得很,不是坐車騎馬的命,謝謝大人的美意!”齊氏一愣,急忙說道。她早已習慣富人家的嘴臉,也從中懂得怎樣恭維他人保全自己。


    “不坐車那就把孩子留下吧!”


    聲音很輕,似乎也很隨和,但驚得三人都腳下一滯,邁不開步子。


    “什!……什麽?”


    葉山頭腦嗡的一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巧彩兒嚇得“啊!”的一聲驚呼,抱著孩子轉頭就往回跑。


    她心裏早就打定主意,要是車上的人真為自己孩子而來,拚了命也要保住孩子。


    那人嘿嘿一笑,突然躍起,灰影劃破長空,伸出一隻幹枯利爪直向巧彩兒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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