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正躍到那間紅瓦屋後麵時候,便也聞得前麵傳來那人的歡呼叫聲:“石爺快請,姑娘在屋子裏等你大駕了。”


    於是,前麵便也傳來一聲笑,道:“對不起,一點俗事,倒誤了些時間。”


    那是石玉的聲音,玄正當然聽得出來。


    石玉的聲音又起:“為姑娘準備吃的沒有?”


    那人打著哈哈,道:“石爺的佳客,小於不敢怠慢,一應吃喝全部送進去了。”


    石玉進門了。


    玄正聽到推門聲,他也伸頭引頸從黑暗中住屋子裏麵看進去。


    他仍然未看清那女人的麵,倒是石玉卻十分瀟灑地站在那女子對麵。


    真是會侍候,那男的隻在桌邊提起酒壺斟滿兩杯酒,便搓著兩手恭謹地對石五笑道:“石爺,小子就在外麵,你有吩咐,小子立刻就到。”


    那石玉揮揮手,道:“你回煙館去,有消息剛剛傳來,陽關鎮那麵出事了,他娘的‘一條龍’那小子果然不出所料,他差一點把包不凡老大擺平。”


    那人吃驚地問:“是……‘一條龍’玄正,玄少爺?”


    石玉嘿嘿笑道:“除了他還會是誰?”


    那人忙又道:“他會不會找上咱們這兒來?”


    石玉道:“難說,敵暗我明,又不知這小子王八蛋打的什麽主意,所以你回煙館多留意,有那小子的行蹤便立刻先穩住他,等我回去收拾他。”


    他怎會知道,玄正已經來到白楊鎮。


    玄正就在他這藏嬌之地的屋後麵。


    那個大漢匆忙地走了,當前門的有關門聲傳來的時候,屋子裏麵的石玉已哈哈笑著坐在姑娘的對麵。


    石玉的話聲不悅耳,聽起來好像長了個狗舌頭,有點噗噗嚕嚕很難懂,但石玉的麵貌長得俏,隻一雙大眼睛就好像在說話似的溜溜轉動著。


    他舉著酒杯,笑道:“來,先敬你一杯。”


    那女子拾起酒杯揚了一下,隻在嘴邊酌了一下。


    石玉卻一口喝幹杯中酒.


    他自己又斟滿酒杯,且又殷勤地挾著仍在冒熱氣的菜,送到女子麵前,道:“餓了吧,吃些。”


    玄正站在後窗下,他一動也不動,因為石玉也是個鬼靈精殺手。


    石玉出刀也出鏢,他能在出刀的同時打出獨門暗器“燕尾鏢”。


    石玉在取敵人性命時候,很少把身上的三雙鏢發完,他那騰身發鏢,少有失誤。


    “你從快活壩來?”


    “我去找關爺,他不在。”石玉咽下酒,一笑,道:“你以為關爺在我這裏?”


    那女子頭一偏,隻這一偏頭,玄正的眼睛大了。


    “怎麽會是她?”玄正吃驚了。


    玄正幾乎要喊出口來了,因為屋於裏的女子竟然會是丁怡心。


    丁怡心怎麽離開天馬集了,難道成千業傷重死了?


    丁怡心在這裏出現,著實出了人意外,她幹什麽來的呢?


    玄正此刻緊張了,他心中也對丁怡心的安危擔心著,這個可愛又可憐的女人,為什麽要如此涉險?


    一頓之後,屋內的丁怡心道:“他們說關山紅來到白揚鎮上了,你不就是關山紅的人嗎?”


    石玉吃吃笑了。


    他笑起來確實會迷人——當然迷女人,因為有許多女人喜歡男不男女不女的調調兒,就好像有些女子裝扮成女不女男不男的陰陽模樣。


    隻不過丁怡心並不覺得什麽,她淡然地道:“有什麽值得好笑的嗎?”


    石玉道:“關爺是忙人,他不一定會到我這兒,但是卻有他的指示,他要我好好的,而且用最誠懇的行動招待你這位可憐人。”


    了怡心道:“你說得不錯,我是個可憐人,但我卻要問你們的關爺,他為什麽要害我們?”


    石玉又是一聲哈哈大笑,他的笑聲你貓叫。


    丁怡心麵無表情地道:“你仍然覺得好笑嗎?”


    石玉立刻不笑了。


    他指著桌上菜肴,道:“吃,這麽好的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丁怡心道:“你還未回答我的話。”


    石玉道:“我的回答很簡單,我什麽也不知道。”


    丁怡心道:“你一定知道,隻不過你不願意告訴我。”


    石玉道:“當年你的未婚夫玄正,他不是也跟在關爺身邊兩年嗎?你去問問他,看他又知道些什麽?”


    丁怡心道:“玄正受關山紅的利用了,他先是害得玄正死了爹,然後又陷他不義而被打入風火島上,更可恨的是姓關的以大煙粉殘害玄正,我就是自玄正那裏知姓關的也坑了我們成家人,我要找他。”


    石玉兩手一攤,道:“我怎麽會知道?”


    他的表情十分明顯,他好像真的不知道。


    後窗下,玄正這才明白,丁怡心冒死找關山紅,原來她聽了自己對她說的才知道丁、成、玄三家受害,都是關山紅在暗中策劃的陰謀,但她一個女子,怎可大膽找上門來?


    屋子裏麵,丁怡心歎口氣,道:“我隻是想問問你們關爺,他為什麽要害我們,而且已至無所不用其極,難道我們與他有著深仇大恨?”


    石玉道:“石某與玄正一樣,都是關爺跟前辦事的人,他的指示,就是命令,我隻奉命行事,別的事情從不多問。”


    他這話進入玄正的耳朵裏,玄正也覺得石玉並未扯謊,當年他也是如此,隻管奉命行事。


    丁怡心道:“我找來你這裏,而且辛苦地找來了,可是你什麽也不告訴我。”


    石玉道:“丁姑娘,你比我知道的還多,這是誰告訴你的?”


    說著,他伸手隔桌去摸丁怡心,丁怡心並未動,她任石玉的手按在她的手背了。


    “唔!”石玉歉然地道:“我說你呀,你的那個丈夫他……


    唉!我同情你。”


    丁怡心道:“如果你真的同情我,就告訴我關山紅在什麽地方。”


    石玉的手立刻抽回去,他搖著頭,道:“丁姑娘,我真不懂,你找關爺有什麽用?該死的人全死了,你再找關爺,那些死的人也不會再活過來,何苦?”


    丁怡心道:“我一定要找到關山紅。”


    石玉道:“即使你見到關爺,你也拿他沒辦法,我們都敬畏他七分,而你……”


    丁怡心道:“我打不過他,因為我的武功太有限了,隻不過我有一顆不怕死的心,如果他有充足的理由要在暗中謀害我們,我一定會死在他麵前,我死而無怨,當然,他必須要有充足的理由。”


    石玉淡淡一笑,道:“愚昧的舉動,可憐的小女人,這又與事何益?條條大路通快樂,你何不趁著年輕貌美之時,重拾你歡樂人生,豈不快哉?”


    丁怡心寒寒的臉,道:“此生我快活不起來了。”


    石玉舉杯,笑道:“那喝了這一杯,我告訴你如何去找尋快樂。”


    了怡心指著酒杯,道:“我是不會喝的,剛才我也未曾喝,石爺,你如果告訴我關山紅的去處,我也許陪你喝,如果你能告訴我,關山紅害我們的目的是什麽,他害我們的理由又是什麽,你便是要我陪你上床,丁怡心也不皺一眉頭,你說吧。”


    她這話聽來可笑,也稍欠羞恥,但在她這時的表情上看,反而令人欽佩。


    後窗外的玄正幾乎要叫了。


    石玉睜大了眼睛,他張口半響,才嘿嘿笑道:“丁姑娘,你也真是有心之人了,石某佩服,隻不過……”


    丁怡心立刻追問道,“不過什麽?”


    石玉道:“隻不過你白費心思了,因為我什麽也不知道。”


    丁怡心道:“那我也不會在這裏浪費時間了。”


    石玉又是一笑。


    他的笑還帶著媚,道:“丁姑娘準備往哪兒走?”


    丁怡心淡淡地道:“那是我的事。”她站起來了。


    石玉未起來,他笑指房門,道:“你走不出去的。”


    丁怡心匆忙拉門,她發覺那兩扇朱紅漆門已經從外麵上了鎖。


    她回身,沉聲向石玉道:“為什麽把門上鎖?”


    石玉哈哈粗笑,道:“你不是傻子,應該會知道。”


    他仍然悠閑地坐著喝酒。


    如果石玉知道玄正先他而來,他半滴酒也喝不進口中了。


    丁怡心大聲,道:“原來你沒存好心?”


    石玉道:“你錯了,就是我存了一分仁厚的好心,方才把你留下來的.”


    丁怡心怔住了。


    後窗外的玄正更是不明白石玉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他本來是要撞進來的,但聞得石玉如此說,便又靜靜地站在黑暗不動了。


    石玉喝著酒,道:“我有關爺的指示。”


    了怡心立刻追問道:“什麽指示,他在哪裏?”


    石玉重重地放下酒杯,指著椅子,道:“丁姑娘,你先安靜地坐下來。”


    丁怡心隻得又坐下來,她知道此刻是不容易走出這屋,便也沉默的又坐下來。


    石玉笑笑,道:“這才乖。”


    丁怡心道:“我在聽你說了。”


    石玉睜大眼睛,直視著對麵坐的丁怡心,他一副得意地道:“你很幸運。”


    丁怡心道:“像現在這樣,還能算是幸運?”


    丁怡心滿麵不悅的幾乎要站起來了。


    石玉立刻雙手搖,道:“稍安勿躁,你聽我說。”


    他站起來,露出一副色迷迷的樣子,一閃而到了丁怡心的麵前,他吃吃笑道:“丁姑娘,我老實對你說,關爺本來要把你送到秦淮河的萬花樓……唔,你可知道那是個什麽所在?”


    丁怡心當然不知道,她抬頭直視石玉。


    她的心中正在想著麵前這個生了一副娃娃麵的男人。


    她覺得這姓石的一定不懷好意。


    石玉點著頭冷冷地道:“那是個南方最有名的妓女院,丁姑娘,一旦把你推入火坑,你還想出來嗎?”


    石玉忽然拉住丁怡心的手,又道:“關爺要把你送入萬花樓,你能怎樣?”


    丁怡心沒能掙開石五的手,便也冷冷道:“我本來抱定必死的決心,死都不怕,我怕什麽?”


    窗外麵的玄正大為感動,他再也想不到丁怡心會有如此決心,這就是勇者不懼的表現。


    丁怡心是一個女子,意也抱必死決心,不辭長途拔涉地尋找仇人,這行動並不比自己稍遜。


    玄正血脈賁張了,他的雙手十指在聳動著。


    屋子裏,石玉大笑,道:“你的死活並不能使關爺有什麽不愉快,隻有使關爺高興,哈……丁姑娘,你為何不退一步為自己想一想,為自己的未來而活?”


    丁怡心沉聲:“關山紅……這個惡人的心腸為什麽如此狠毒,他到底是為什麽?”


    石玉道:“我把你留下來,叫你過悠閑的日子,難道你不感激我?”


    丁怡心歎口氣,道:“我好命苦啊!”


    石玉一把摟住丁怡心,他還用手托住丁怡心的下巴,吃吃笑道:“你終不會隻為了問關爺而甘冒危險吧?丁姑娘,你一有什麽手段,你可以說出來了。”


    這時候石玉才露出一副冷厲的麵孔。


    他的轉變,卻也令丁怡心愣了一下。


    石玉的手仍然托著丁怡心的下巴,如果丁怡心此刻有任何舉動,都將逃不出石玉的一拳——石玉隻需將食指稍往下戳,丁怡心就會脖子上出現血洞。


    丁怡心道:“我隻想知道關山紅為什麽如此做,我既打不過他,我還會有什麽企圖?”


    石玉忽然吃吃笑了。


    他的笑與他的說話是一樣,永遠會令人不愉快。


    窗後的玄正就不愉快,他準備出手了。


    但當丁怡心開口說話,玄正立刻又安靜下來,因為丁怡心問的問題,也是他急於想知道的。


    丁怡心想掙脫石玉的手,她沒有掙脫,便啞著聲音,道:“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石玉哈哈一笑,道:“原來你的目的是為了證實我的身份。”


    “不!”丁怡心道:“我要證實你們的關爺,他到底是什麽樣的身份。”


    石玉嘴角一牽,道:“你沒有機會去證實,因為你再也走不出這屋子了。”


    丁怡心道:“你要把我扣在這裏?你的目的……”


    石玉一笑,用力摟住丁怡心的腰肢,模樣兒就好像要把丁怡心的細腰樓斷似的,直把摟得仰起頭來。


    他粗聲出氣可聞,又道:“金屋藏嬌,當然,往好的地方講,也算救了你,免得你被送入煙花柳巷去迎親送舊,過那暗無天日的生活。”


    石玉果然是個老手,他的左手在丁怡心的後腦猛一托,便也把一張嘴巴壓在丁怡心的嘴唇上。


    丁怡心不把抗,她就算反抗也無能為力。


    她更未落淚,但臉上充滿了麻木。


    石玉立刻得寸進尺,他伸手托起丁怡心,雙目中流露出難以掩飾的欲火。


    隻不過石玉剛要往內屋走,忽然間後窗發出“嘩啦”一聲暴響,玄正撞碎了窗戶行進屋子裏。


    他在石玉震驚出手了。


    他的三節亮銀槍就在他剛挺起身的時候出手了。


    那一槍他的本意是紮向石玉的背後,但石玉正巧側過身來,使得玄正的槍梢下半尺,刺入石玉的右側大腿骨上麵。


    他不得不如此,因為他怕傷到丁怡心——丁怡心的頭就在石玉的右邊。


    石玉真夠狠,他不叫,卻將雙手托著的丁怡心拋向玄正,迫使玄正不得不及時收回再一次刺的銀槍。


    玄正伸手扶住了丁怡心,已發現石玉的手上握著他那比殺牛刀還耀眼的薄刃寬刀。


    石玉的左手托著一支鏢。


    玄正連忙把丁怡心擋在身後麵,卻發現丁怡心在抽噎流淚。


    石玉冷哼一聲,道:“一條龍,你來得好快呀!”


    玄正道:“不快,但卻正是時候。”


    石玉道:“一條龍,你大概早就來到了。”


    玄正道:“我不否認。”


    石玉一笑,冷冷地不含七情六欲地道:“那麽你也聽到了我們的談話?”


    玄正道:“也看到你無恥的行為。”


    石玉仰天一聲幹笑,對於右腿上的鮮血,他連看也不看一眼,就好像那是流在別人身上的血。


    石玉笑,道:“如此看來,你好像仍然深深愛著丁姑娘了?”


    玄正淡漠地道:“那是我的事。”


    石玉暗中咬著牙,道:“她好像已是我的人了,一條龍,你得不到她的,就好像當初關爺預估的一樣,關爺估計你永遠也得不到丁姑娘,嘿……你果然失去了丁姑娘,隻有一點關爺大意了。”


    玄正心中真不是滋味。


    如今聞得石玉的話,就好像有人在他腦後狠狠地敲了他一棍!


    他幾乎氣結地道:“這是關山紅說的嗎?”


    石玉坦然一笑,道;“當然。”


    玄正又問道:“你以為關山紅什麽地方大意了?”


    石玉也很爽快地道:“關爺以為將你送往風火島,是一件快人心肺的事,卻不料周上天報告,說你已經越獄逃了。”


    他頓了一下,又道:“一條龍,那風火島處在滾滾黃河中央,從未聞得有人逃掉過,而你……是怎麽逃出來的?”


    這時候他還有閑扯談,其實卻又不然,因為石玉受了傷,他必須先試著傷處是否嚴重,當然,更要緊的乃是他在等機會。


    他當然要選擇機會出手,因為他明白,今夜這一戰乃生死一搏。


    玄正卻並不急躁,他淡淡地道:“我是怎麽逃出來的?實際上應該說是我不該死。”


    他嘴角牽動又道:“我不死,那麽關山紅與你們就死定了。”


    不料,石玉聞言大笑,道:“憑你,你以為你是關爺的對手?你太高估自己了吧?”


    玄正道:“我與關山紅一戰,自然是免不了,但怕你是沒有機會看到了。”


    他雙手端槍,一步步逼向石玉,口中卻對丁怡心道:“怡心,快出去,在外麵等我。”


    丁怡心卻幽怨地歎了一口氣,道:“阿正哥,我隻想弄明白,他們害得我們幾家人如此淒慘到底是為什麽?他們……”


    玄正逼視著石玉,卻對丁怡心吼道:“叫你快退出去,你聽到沒有?”


    丁怡心見玄正發火,便低頭轉身自破窗處跳出去。


    她走得很苦,就在快要跨向窗口的時候,仍然幽怨地看了玄正一眼。


    石玉冷笑道:“丁姑娘,你逃不了啦,何不等石某收拾這小子以後,咱們在此共效於飛.”


    丁怡心根本不回頭,她甚至也未停候在窗外。


    玄正攔住石玉,他的三節亮銀槍指定敵人的胸前卻在三尺地方停下來。


    他在咬牙,聽起來好像他的口中在嚼著一把幹豆。


    石玉麵無表情的道:“玄正,咱們出去大幹一場,你敢嗎?”


    玄正冷厲地道:“為什麽要出去?這裏不是一樣?”


    “不一樣,出去以後你我的機會才均等,石某不想占你便宜。”


    冷哼一聲,玄正道:“怎麽說?”


    石玉道:“丈二長槍在這屋子裏耍起來不方便,我的刀卻占著絕對優勢,你說呢?”


    玄正道:“少來這一套,在這種要命的節骨眼上,你還會為一個前來要你命的敵人設想?你以為我是驢?”


    石玉吃吃笑道:“大概與驢差不多了。”


    玄正道:“你卻馬上就要死在驢的手中了。”


    石玉雙眉上挑,沉聲道:“你以為你真的能殺得了我石某人?”


    玄正道:“我抱必勝之心,姓石的,你隻有一線生機,也是你唯一的一條活路。”


    玄正不立下殺招,原是有他的目的。


    當然,他不出外力搏,便是方便他逼問石玉。


    如今石玉正在流血,玄正更加有把握,他露出逼人的氣勢。


    果然,這種無形而又驚人的氣勢,也迫得石玉猛一震,他沉聲問道:“什麽樣的一線生機?”


    玄正道:“告訴我關山紅是什麽樣的人?你們的目的又是什麽?”


    他頓了一下,又強調:“隻要你坦白地說出來,我立刻回頭就走,絕不對你動手。”


    玄正的話已很明顯,但卻引來石玉吃吃的一串冷笑聲,石玉還聳肩笑。


    他邊笑邊道:“一條龍何不問關爺,你敢去見關爺嗎?”


    他在挑鬥玄正,卻不料玄正十分認真地道:“當然要找他,而且一定要找到他.”


    石玉道:“可要我為你帶路?”


    玄正笑了,他輕蔑地道:“我又不是不知道快活壩在什麽地方,需要你帶路嗎?”


    石玉便在玄正的話聲甫落,忽然拔身而上。


    他的身子幾乎化成一道灰煙卷上敵人。


    玄正的三節亮銀槍便也神奇地化作兩條小銀龍,分成上中兩路刺過去。


    但聞“叮當”響聲,二人一上一下錯身而過,搏殺便也立刻靜止下來。


    玄正伸手撫著右肩頭,那地方與他上次受的傷很近,幾乎就連在一起似的。


    他緩緩地轉身,轉身麵對敵人——因為他的左手短槍還插在石玉的肚皮上,他們都是殺手級人物,一旦動上家夥,便會生死立判,勝敗分明而絕不拖泥帶水。


    但往往都不會全身而退,玄正就傷得不輕。


    石玉慢慢地,也是吃力地轉過身來。


    他現在麵對著玄正,他的左手鏢已不見,右手仍然握著刀——刀在滴血。


    石玉的左手抓住玄正捅入肚皮中的短槍,他張著血盆的大嘴巴,淡淡地笑道:“你……你很……會玩詐……一條龍……你那槍竟然在……刹那間一分為二。”


    玄正度著手中大半截銀槍,道:“不隻是一分為二,必要時一分為三。”


    石玉喘著氣,道:“我……疏忽了你……的槍……號稱……三節亮銀槍……”


    玄正淡淡地道:“你不該在搏殺的時候疏忽,自以為了不起的人,往往就會產生致命的疏忽,石玉,你就是這種人物。”


    石玉立刻火大了。


    他吐著熱血,吼道:“姓玄的,你……你……是什麽東西,敢在石爺麵前說大話,你……可惡!”


    他忽然拔出肚子上的那管短槍,猛往玄正撞擊過去,看光景,他忽然變得像個發了瘋的血人。


    這情形使玄正也吃了一驚!


    玄正發覺石玉拔出的槍頭上鮮血並不多——那該地飄出一股鮮血,怎麽會那麽一點?


    他見石玉衝殺過來,左手短槍右手寬刃短刀,一副豁命的樣子,便不由得使了一招狂風掃浪——他已掠在屋子的另一端。


    石玉就在玄正剛站定,側身擲出左手短槍,那麽勁疾地紮向玄正前胸,卻被玄正一把握在手中。


    玄正仔細看那短槍,發覺隻不過穿入一寸深而已。


    太不可思議了,軟肚皮沒骨頭,玄正還以為那支槍已捅入敵人肚皮了呢!


    他愣然地看看石玉,他發覺石玉在喘息。


    石玉傷得不輕,他在一擊不中之後,必須停下來喘息一陣。


    玄正笑了,他雖然肩上挨了一刀,但他更有把握把對方擺平。


    他也發覺一件令他意料不到的事,那便是石玉必然穿著盔甲一類的護身物。


    “石玉,你果有先見之明,如果我猜得不錯,你的內衣裏麵必然穿著護身甲吧!”


    石玉嘿然一聲,道:“自從……你逃出風火島……的消息傳來……石某就防備著你了……”


    他忽然撩起衣襟一角,露出一件前後護心的銀絲背心,他得意地又道:“一條龍,你想不到吧?”


    玄正淡淡地道:“雖未能把你穿腸破肚,但你的肚皮仍然在冒血,石玉,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說出關山紅的來曆,我放你。”


    石玉“呸”地一聲,吐出一口血水,道:“休想。”


    便在他的大叫聲中,忽然拔身而起,直往屋頂撞去。


    玄正早就不耐了。


    他並不稍動,他看著石玉往屋頂上撞去……


    當然,玄正知道石玉想逃,不過,石玉的盤算錯了,他在“嘩啦”一聲撞破屋頂時候,玄正手中的銀槍業已出手,“嗖”


    的一聲,紮入石玉的關元下方——那地方可沒有銀絲軟甲護身,短槍沒及槍杆。


    “撲通”石玉又跌了下來。


    這一次他的雙目中鮮血溢出來,那是氣血逆流再受到撞震的關係。


    玄正大步跨過去,他發現石玉滿麵苦笑。


    那種笑就仿佛他在嘲笑著什麽——也許他在嘲笑自己的下場,也許是在嘲笑玄正。


    他拚命地擠出一句話:“你媽……媽的……”


    玄正根本聽不懂他說的是什麽話。


    他隻年看石玉的雙目張得比平時遠大一倍——他的眼睛本來就大,此時卻又大得嚇人。


    玄正拔出短槍,他發現石玉的那件銀絲背心不錯,於是他匆忙地取下來自己穿在內衣下麵。


    玄正一躍而出,他落在院子裏:“怡心。”


    不料,院子裏根本沒有人,他又叫了幾聲,仍然不見回答,便歎口氣走向大街。


    玄正來到大煙館的門前大樹下,他的坐騎仍然拴在那裏。


    玄正抬頭看看大煙館,快二更天了,仍然有人進進出出,好像抽大煙的人還真不少。


    他搖頭歎氣,說不出心中是什麽滋味。


    那個時代,他已明白這些大煙是洋人輸入中國的,有識之士便知道,大煙比洋人的洋槍還厲害,然而,中國疆土太大了,有許多三不管的地方,設立了大煙館。


    白楊鎮便是個三不管的地方。


    玄正找不到了丁怡心,便騎馬連夜走了。


    他想到關山紅,覺得仍然不適合在這個時候去找,因為他實在沒有把握能勝過關山紅,何況關山紅身邊還有幾個厲害殺手。


    他需要別人的協助,當然,最好有師祖在身邊。


    玄正想到方傳甲,便不由得拔馬往仙岩石的方向奔去。


    因為他覺得師祖都是皮肉之傷,休養這幾天也應該可以行動了。


    玄正馬出白楊鎮北麵的大道上,他突然發覺有一點火光在遠處一明一滅。


    那絕不是鬼火,那是人……


    不錯,那是個人,一個坐在一塊岩石垂著一條腿一甩一甩的披發老者。


    那老者背了個好大的酒葫蘆,隻不過老者沒喝酒,他用一個粗銅旱煙袋正“叭叭叭叭”地猛抽著煙。


    火光就是從那煙袋鍋中發出來的。


    玄正隻笑了一下便立刻不笑了,因為他發覺老者的頭頂上還有一棵樹,樹上卻吊了一個人。


    玄正的笑,是因為他發覺老者正是“酒邪”水成金。


    水成金也是關山紅的殺手之一。


    水成金殺人不用刀,他隻用他手中的煙袋鍋,當然,用這種東西作兵器的人,也是打穴老手。


    水成金搏殺敵人是有定規的,他先將敵人製住,然後往敵人的口中灌酒,他還有個解釋,他雖然要了別人的命,可也請那人喝足了酒,如此一來兩不欠,便是做鬼也不會找上他。


    他殺人心安理得。


    現在,玄正來了,水成金卻更用力地吸著煙,火星子遠從煙袋鍋內濺出來。


    玄正坐在馬上未動,他抬頭並不去看樹上吊的是什麽人,他隻注意岩石上坐著的水成金。


    岩石跟地三丈多高下,水成金的左腿盤在屁股下麵墊著,隻把一條右腿甩呀甩的,看樣子他自在悠閑。


    玄正不開口,他隻是看著,他要等水成金開口,也許水成金在這時候出現並不是為了他,或許水成金有另外的任務。


    上麵,水成金從口中拔出旱煙袋嘴,他在大石上敲著落吸完了的煙灰,但他仍然不說話,取過葫蘆猛喝了七八口烈酒,泛紅的雙目這才往下麵瞧:“喲!那不是‘一條龍’玄正玄老弟嗎?”


    玄正道:“你早知道我會來的,是嗎?”


    水成金仍然不動地道:“我要知道你來,我他媽的就是王八蛋!”


    玄正怔了一下,打個哈哈,道:“你不是為我而來?那你坐在這裏幹什麽?”


    水成金指著樹上吊的人,道:“玄老弟,首先我恭喜你又活了。”


    他一笑,又道:“你看看這是什麽人?”


    玄正不由得大吃一驚,道:“怡心。”


    樹上果然是丁怡心,她是怎麽又落在水成金的手上?太令人意外了。


    水成金喝了幾口烈酒,他吃吃又粗聲笑道:“玄老弟,我好像聽說她曾是你的未婚妻吧?”


    玄正道:“那是從前。”


    水成金吃吃笑道:“也是關爺的巧安排,哈……”


    玄正指著樹上,道:“水成金,你是怎麽把丁姑娘吊在樹上的?”


    水成金又得意地一笑,道:“玄老弟,你好像有些在裝迷糊,你以為我是怎麽把她抓住的?”


    玄正心中琢磨不定,因為他實在聽不懂水成金這句莫名其妙的話。


    聽不懂,玄正便不吭聲,他隻是不停地思索著。


    他想這老酒鬼應該知道石玉完了,然而他的表情上又是那麽輕鬆。


    如果水成金知道石玉已經死掉,水成金一定不會露出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


    水成金指指樹上吊的丁怡心,又道:“玄老弟,她不自量力地要去找關山紅,本來她沒命的,還是我在關爺麵前求個小小人情,才把她送在石小子手中,目的是要由石小子新鮮以後,再將她送往秦淮河上的萬花樓,哈,我與石小子分了手以後,在白楊鎮上看朋友,不料她竟然又逃了出來,也算她倒黴倒到姥姥家了,偏偏被我在半道上遇見,啊哈,她就這麽的她被我捉住了。”


    玄正這才進一步明白,丁怡心果然冒著生命危險又去找關山紅了。


    她真的太不自量力了。


    然而玄正又怎麽能不了解丁怡心的想法?


    丁怡心隻有一個目的,她的目的是要找關山紅,她要知道關山紅為什麽要坑害她一家,當然,更令丁怡心傷情的莫過於她與玄正之間的婚姻。


    人,有時候會為了一件想要明白的事情,是會拚著性命也要弄弄清楚的。


    現在,丁怡心就是這個目的,如果關山紅當麵對她說出什麽原因與目的,就算關山紅殺了她,她也絕不會逃避,她是以必死之決心,去換取一件她必須明白的事情。


    水成金的話說完以後,玄正心中更加痛苦了,丁怡心一心隻要找關山紅,她真的不要命了。


    玄正高聲問水成金,道:“水成金,你準備把丁姑娘怎樣?”


    水成金放下酒葫蘆,道:“我問她怎麽逃出來的,哈,你猜她怎麽說?”


    玄正道:“怎麽說?”


    水成金道:“她說石玉收留不了她,哈……”


    他笑得往下一彎腰,又道:“她這話隻有鬼才相信,想那石小子是個女人麵的好色鬼,見了女人全身骨頭都會酥一半,丁姑娘長得這麽美,石小子會不要她?”


    玄正明白丁怡心為什麽要這麽說,她如果說出自己正與石玉搏殺,水成金一定立刻奔向白楊鎮,她是為自己才如此說的。


    玄正道:“水成金,你打算再把丁姑娘送進白楊鎮?以我看,不必了。”


    水成金愣然,道:“難道石小手真的不要她?”


    玄正搖搖頭,道:“不是,隻因為石玉一輩子也不會再玩弄女人了。”


    水成金紅麵下視,酒葫蘆往身後一甩,道:“玄老弟,怎麽說?”


    玄正道;“石玉已為關山紅盡了忠,他已死了。”


    好淩厲的一團人影,幽雲也似的當頭往玄正罩下來,那樣子就好像要把馬上的玄正壓死。


    就在那團黑影中,二尺半的粗煙袋疾點十七次,卻也敲在馬背上,玄正已自馬腹掠在兩丈外,便也端住他的三節亮銀槍在雙手。


    一個跟頭橫在一邊,水成金剛站定,那匹健馬痛得往前疾奔二十丈,發出一聲長嘶。


    水成金點出的煙袋力道猛,馬也吃不消。


    水成金憤怒地逼向玄正,道:“好小子,你知道關爺手下,老子最是喜歡石玉,你卻把石玉殺掉,你今夜為石玉償命吧,兒!”


    玄正淡淡地道:“當年我知道你的毛病,石玉坐在你的大腿上,我親眼所見。”


    水成金原來還有斷袖之癖,那石玉長得像個女人——但在水成金的跟中,石玉比女人還夠勁。


    在關爺手下當殺手,久了,便有不少人知道他們還有這種見不得人的事。


    關山紅也知道,但關山紅隻要他們能為他拚命,什麽狗屁倒灶的事,他也是睜眼裝沒看見。


    玄正冷冷一笑,道:“所以你把丁姑娘送紅石玉,你討好石玉,當然,石玉隻一高興,便又會坐在你的懷中撒撒嬌了,是嗎?”


    水成金厲吼又罵:“那是老子們的事,玄正,你個王八蛋,你斷了老子的興,你非死不可。”


    玄正嘿然一笑,道:“別咋唬,那得交過手以後才知道。”


    水成金一口烈酒喝在口中,便在他憤怒得宛如發了性的病虎一般的時候,忽然挺身而出。


    他的動作好像要倒下去了。


    “醉八仙”——玄正一看就知道。


    水成金的絕藝就是能把“醉八仙”拳路,融匯於他的打穴招式,這套拳術原出自南海門,與中原武學正派出拳大不相同,水成金便在這套怪拳中浸淫三十年之久,便也使他成為關山紅羅織的大殺手之一。


    玄正也在關山紅手下幹過殺手,他一看就明白水成金的拳路。


    就在這電光火石刹那之間,玄正撤出片片極光,他的人便也躍在這片空人的槍芒之上,十九槍猛往敵人全身刺上去。


    水成金的旱煙袋疾拍帶阻中,張口噴出滿嘴烈酒——點點酒漬帶著氣功,隻要打中敵人便似砂粒般的不好受,隻不過玄正的三節亮銀槍灑的銀芒幾乎成層般的,把一片酒漬擋於三尺外。


    水成金看似往一邊倒,但就在他剛剛歪著右肩距地半尺不到,也正是玄正落下地的時候,忽然像個不倒翁也似的又彈向右方——那正是玄正落腳處。


    水成金的粗煙袋直往玄正的鼻心點過去,那動作又狠又準,就好像要敲粒玄正的臉團似的。


    太危險了,玄正的頭猛一仰,右足往後暴退,便聞得水成金得意的一聲笑,他的左手便快如流星般抓玄正的褲檔。


    他老兄弟有斷袖之癖,與敵交手也注意到那個“三不管”卻又極為重要的地方。


    “啪!”


    水成金幾乎已觸及到玄正的褲子了,卻不料玄正的銀槍在他退閃的時候豎槍猛掃,便也把敵人抓來的左手打得一偏。


    於是,玄正左足力彈,三個倒翻跟鬥便閃出四丈外,他覺得自己的頂門在流汗——當然是冷汗。


    水成金也不得不為玄正的反應而喝彩。


    隻不過他在心中喝彩,他口中卻在罵:“王八蛋,你逃過一次,逃不過第二次。”


    他的雙腿也在左右盤,盤在玄正的左右兩邊,他老兄一邊盤腿一邊還喝烈酒,就好像是個瘋子。


    你如果把他當成瘋子,那就是大錯特錯了,他不但不瘋,而且還在琢磨著要怎麽才能一舉把敵人擺平。


    水成金當然更明白,如果今夜收拾掉玄正,關爺麵前就是一大功。


    這世上有許多瘋子,他們的瘋也許是受了打擊,但卻也有許多瘋子是因為無法戰勝敵人才發瘋——當然,這世上能成為自己最大的敵人就是他自己。


    一個連自己本身也無法戰勝的人,當然會發瘋。


    此刻,水成金卻不是發瘋——水成金喝酒,是因為他以酒戰勝了自己,他殺人乃是無奈。


    玄正主動攻擊了。


    三節亮銀槍抖出七朵梅花,那麽厲烈地發出“嗖嗖嗖嗖”勁嘯,一古腦的上送敵人,他還發出原始般的呐喊:“殺!”


    水成金在地上滾動著,他的滾動便是閃避。


    他還在閃躲中還手擊出粗煙袋。


    也不知他用的什麽招式,竟在滾掠在玄正的身前二尺遠的距離,好狠的一記點過來,正是玄正旋身側閃的時候,水成金的煙鍋正敲在玄正的肩頭上,隻因為太突然了,他未擊中玄正的肩井穴,卻引得玄正發瘋也似的猛力撞過去。


    玄正應該迅速閃退的,他挨的一下子還真不輕,換了任何人都會往外圈退出。


    水成金也以為玄正要退走,他立刻乘勝追擊,他不打算要玄正有還手之力。


    然而,他錯了,玄正偏就不退反進,他橫起一肩頂撞過去,“轟”地一聲,便頂撞在撲過來的敵人胸脯上……


    又是一聲“咚!”


    水成金發出“啊”地一聲,後背已撞在一塊大石頭上。


    “嘩!”


    他背的酒葫蘆破了,烈酒散出芳灑了出來。


    玄正一撞而扭轉乾坤,他火大了,奮起了一槍猛刺過去,水成金看得準,忙著貼石一邊閃,卻發現玄正那一槍紮在石頭上,便也紮出溜火星子。


    於是,怪事發生了。


    隻見那些碎芒火星,竟把水成金的烈酒燃燒起來,刹時間火光轟然燒了起來。


    水成金的背上盡是烈酒,一時間他變成了火人似的。


    隻不過他很聰明,他仍然明白不能在上翻滾,他如果滾在地上滅火,玄正就不放過他。


    他立刻展開身形飛奔,他奔得十分快,背上的烈火便隻能在後麵燃燒,而不會延燒整個身子。


    他從山坡直往坡上奔去,刹那間消失不見,想來已往快活壩逃去了。


    玄正沒有追殺,因為他還要救下樹上吊著的丁怡心。


    他抬頭看看那顆樹,丁怡心正在拚命掙紮。


    丁怡心為什麽不開口說話?


    她應該早就對自己示警了,難道她……


    玄正拔身而起,他一手攀著樹枝,解下丁怡心身上的繩子,於是,灰暗中他才發覺丁怡心的嘴巴裏塞了一團布巾。


    玄正替丁怡心把布巾掏出來,隻見丁怡心仍然不能開口,丁怡心甚至雙目也緊緊地閉起來了。


    玄正吃驚了,難道水成金在丁怡心身上動過什麽要命的手腳?


    他突然想起水成金是點穴能手,然而就是不知道水成金點中丁怡心什麽地方。


    於是,玄正急傻眼了,他不管一切,更不顧男女關係,又去推拿丁怡心的氣海,不料仍然無濟於事。


    忽然,他想起師祖方傳甲。


    玄正當然知道師祖也是點穴名家,更何況丁怡心不能再去冒險了,她需要有人照顧,那麽有誰能比安家姐妹更適合照顧她?


    安家姐妹就在仙岩石服侍著方傳甲?


    一念及此,玄正不再怠慢,抱起丁怡心便落在大道上,所幸他的馬還在路邊沒有逃走,雖然那馬也挨了水成金幾下重的,但馬背皮粗肉厚,還頂得住幾下子。


    玄正拉過馬,抱起丁怡心便往回頭走。


    他也不舒服,因為他的右肩頭上有著裂骨的痛疼,那當然是水成金打的。


    老藤條編織的高背安樂椅子又抬出門外來了,一床粗棉墊子平整地攤天安樂椅子上,就在椅子前麵還放了一張小桌子,桌上麵的竹葉青菜冒熱氣,這時候從一間小瓦屋內並肩出三個人。


    兩女一男,嘻嘻哈哈地走向安樂椅來。


    三棵盤根老鬆樹,古虯長根把仙岩石遮掩一大半,就好像老太婆頭上挽著發髻網子一樣。


    兩個女的正扶著一個老者,那麽殷勤地把老者扶坐在安樂椅上。


    老者未伸手,左麵的姑娘已把茶送到老者口邊上,她笑嘻嘻地道:“師祖,你老昨日想喝竹葉青,嚐嚐,這是阿蘭為你老煮的。”


    阿蘭,正是安蘭,也是安大海的二女兒。


    老者正是“神槍”方傳甲。


    方傳甲這幾日過得可真順心,安家姐妹為了討好他老人家,便是上床休息也會替他脫鞋襪,一日三頓飯,小菜猛變換,敷藥療傷更是不在話下。


    方傳甲做夢也想不到,臨老來還有這麽安逸的日子過,再想著往日奔波的日子,他真不敢相信。


    安家姐妹拿出渾身解數,一心爭取方傳甲的歡心,當然也是為了玄正,這兩個姐妹好像認定玄正是她們的丈夫了。


    方傳甲坐在安樂椅上品著安蘭遞上的竹葉青,那安梅也早把做的棗泥糕水糖蓮子粥與山楂栗子果放在桌麵上,方傳甲想吃什麽拿什麽。


    更叫方傳甲舒坦的,還是安梅的纖纖十指真靈巧,她在方傳甲的兩肩與背上捏又推,搓又揉,可把方老爺子侍候得半眯起眼來直哈哈。


    安家姐妹都是在馬群中長大的,她們常年騎在馬背上從一個大草原奔馳在另一個草原上,每晚均很疲累,便也需要有人全身推捏按摩一番。


    她們久而久之的便也對此道深有功夫,如今用在方老爺子身上,正是再好不過。


    方傳甲年紀七十了,這幾天他好像年輕不少,隻因為安家姐妹侍候的太周全了。


    方傳甲坐在安樂椅上眯起老眼來,他看著麵前的景致真不錯,對麵高山蒼鬆翠柏綠油油,幾道小瀑往下流,山穀裏潺潺溪水三丈寬,正中央還有個水潭,人坐在仙岩石上往下看,唔!自己還以為自己是神仙呢!


    方傳甲這幾日過得比神仙還舒坦。


    突然,方傳甲重重地放下手中茶碗,倒令安家姐妹二人同吃一驚,還以為侍候得不周到了呢!


    方傳甲沉重地道:“我有老花眼,看遠不看近,你們看,有人來了。”


    安梅也看到了,她接道:“是個騎馬的。”


    安蘭歡叫道:“喲,莫非相公回來了?”


    於是,安家姐妹一齊跑,拋下方老爺於不管了。


    方傳甲一聲苦笑,道:“兩個丫頭勢利眼,見了丈夫不要俺了,嗯,還未成親呐!”


    他的話安家姐妹當然聽到了,可是,她二人隻不過回過頭來笑一笑。


    於是,玄正出現了。


    玄正馬上還抱著個昏迷的丁怡心。


    安梅拉住玄正的馬韁繩,安蘭已抱起丁怡心,這兩姐妹真會辦事懷,倒叫玄正有些難為情。


    因為玄正心中苦兮兮,如果他真有幸結婚,他實在不知道如何來安排。


    他見安家姐妹如此關愛,隻是苦笑一聲,道:“謝謝,謝謝你們二位。”


    安梅拉過馬,一手也拉住玄正,笑道:“謝什麽呀,馬上就吃一個鍋裏飯,還客氣什麽?”


    玄正道:“師祖他老人家的傷……”


    安梅忙笑道:“你放心,師祖他人家好得很,你看看,他老人家不正坐在安樂椅子上享清福嗎?”


    玄正奇怪,道:“還有安樂椅?”


    安梅笑嘻嘻地道:“我們生長在塞北,駱駝背上的臥椅我姐妹會編織,我找來幾根老藤編了一張椅子,坐在上麵可舒服,你……”


    她伸手去拍玄正的肩頭,拍得玄正一聲哎呀!


    安梅吃一驚,問道:“相公怎麽了?”


    玄正道:“我這肩頭挨了一記重的,如今痛又腫。”


    安梅心急了,忙將馬匹拴好,小心地扶著玄正上了仙岩石。


    方傳甲已笑問:“阿正,怎麽了?丁姑娘怎麽遇上你的,她……”


    方傳甲不笑了,因為他發覺丁怡心閉著兩眼不說話。


    玄正道:“師祖,丁姑娘太傻了,她……”


    方傳甲用手指撥開丁怡心的眼睛,他仔細地觀察著,也不住地搖著頭。


    方傳甲道:“這是重手法打穴,再過兩個時辰不解救,便是醒來也將殘廢。”


    一個人被點中大穴,時辰拖延過久,血氣不順暢而發生逆氣阻血現象,對於生命不一定產生危險,但卻極容易造成殘廢。


    方傳甲也老於此道,他一看便知道。


    玄正對方傳甲道:“我在白楊鎮上收拾了‘小子’石玉以後,便想往‘快活壩’,半夜裏我在山道上遇見了‘酒邪’水成金,我想,姓水的是故意在半道上等我,他把丁姑娘吊在一棵大樹上。”


    方傳甲道:“你也殺了姓水的?”


    玄正搖頭,他歎口乞,道:“我本來有機會殺了姓水的,隻因為急於要救丁姑娘,不過……”


    他看看安家姐妹,心中想著要說什麽,但他卻又改口,道:“姓水的倒黴,他的烈酒燒著了,他背上燒著大火跑掉了。”


    方傳甲驚訝地道:“你放火燒了他的一葫蘆烈酒?”


    玄正道:“他是觸怒了上天,他閃躲我刺的一槍,卻把他的酒葫蘆撞破,烈酒溢出,正碰上多的槍紮在石壁上,便也紮出一片火星子燃著了他的烈酒。”


    方傳甲笑道:“算他倒黴。”


    玄正道:“師祖,快救救丁姑娘吧!”


    方傳甲對安梅吩咐道:“快去燒上一鍋熱水,山上采集一些艾草,我有用處。”


    安梅與安蘭二人各自去張羅了。


    方傳甲這才低聲問玄正,道:“阿正,我發覺安家姐妹二人這一輩子嫁定你了,你的心中怎麽打算?”


    玄正歎口氣,道:“我不知道,師祖,先救丁姑姬要緊。”


    方傳甲看著躺在木板上的丁怡心,他又問玄正,道:“師祖發覺你對丁姑娘尚未忘情,你們兩個人各懷心事,各不忘情,而你……又有天馬集尚家姑娘的許諾,這一切……你……”


    玄正吃驚地道:“尚家的事,師祖也知道?”


    方傳甲一笑,道:“是臨走的時候,尚可要我特別費神照顧你,因為他已把你當成他的養老女婿了。”


    玄正真的痛苦了。


    如果他不要命地答應弄上四個老婆,無異是自找麻煩,


    正所謂:“齊人之福井非福,外財不富命窮人。”


    方傳甲卻笑笑,道:“孩子,我給你個警告,你可得拿定主意,世上唯有情最可愛,但情的反麵就是苦,如果你想不為情所困,聽我一句放,船到橋頭自然直。”


    玄正思忖著,道:“就怕船到橋頭不直,我就慘了!”


    方傳甲道:“所以你現在辦正經事要緊,別在情上費精神。”


    玄正看著躺在床上的丁怡心,他心中想著,難道丁姑娘不正是為情安所苦嗎?她為了要明白關山紅坑害他們一家的目的是什麽,一心冒死去找關山紅,難道不是想找出關山紅的來曆嗎。


    便在這時候,安梅已將艾水熱好一大盆子,方傳甲立刻命安家姐妹把丁怡心抱回屋子裏,關起房門來。


    方傳甲要安家姐妹把丁怡心泡熱水,直待丁怡心全身冒出汗水。


    方傳甲這才為丁怡心推宮拿穴,半個時辰之後,但聞丁怡心嚶嚀一聲醒轉過來。


    她先是喘著氣,無力地睜開雙眼,她流淚了。


    她發覺玄正就站在她身邊。


    方傳甲已拭著滿頭汗水,道:“好重的打穴手法,這是用鈍器打穴,並非是用手。”


    他沉痛地又道:“對付一個女子,也要下如此重的手,這人也太歹毒了。”


    玄正道:“我的左肩頭上也挨了一記,差半寸未打中我的肩進穴。”


    安梅已將熱巾敷在玄正作處,關懷備至地道:“別動,我會為你療好傷處的,唔,都紅腫了。”


    丁怡心張口說不出話,她太孱弱了,被吊在樹上的滋味是不好受的,何況她已兩天未吃東西。


    方傳甲一看就知道丁怡心餓了,桌子上放在現成吃的東西,也都是安家姐妹做給方老爺子吃的,正好拿了送給丁怡心。


    吃了一碗蓮子粥,丁怡心挺起身坐起來了,她的雙目流下了淚。


    她看著玄正,道:“我怎麽會在這裏?”


    玄正道:“怡心,你怎麽自己走了?我叫你……”


    那晚丁怡心在白楊鎮上後街石玉的紅瓦屋中,正巧被玄正找石玉碰個正著,玄正要丁怡心快快退到屋外麵等他,隻因為玄正決心要在屋子裏刺殺“小子”石玉,他果然把石玉殺了,但當他出來以後,卻發覺丁怡心早已不見了。


    了怡心歎口氣,她拭著眼淚,道:“阿正哥,我不想拖累你,有我在你身邊,會影吃你報仇的信心與決斷。”


    玄正道:“你應該等我的。”


    丁怡心道:“阿正哥,你有你的報仇方式,我也有我的尋仇手段,我想,隻要能見到那個叫關山紅的人,我就會知道如何去做。”


    她頓了一下,又道:“我的方法也許不算好,但我隻要明白那個叫關山紅的人是幹什麽的,就算我失敗了,也感到滿意了。”


    玄正道:“可是,你不可能看到關山紅,他根本不見你,你應該守在成千業身邊,他傷得……”


    丁怡心道:“我找到了快活壩,可是我被一個酒鬼打了一下,以後便什麽也不知道了,至於千業,他同意我來。”


    玄正道:“那個酒鬼叫水成金,他是關心紅手中的厲害人物,他點了你的穴道,還是師祖把你救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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