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管事一臉凝重, 低聲稟報道:“這群刺客用的是破城弩,向來這等隻有城門或者宮中才預備著, 每一架都是編製, 但方才老奴已經派人去看了,這破城弩上原本記號的地方叫人磨去了。”


    鬱寧淡淡的笑了笑,伸出手摸了摸就杵在自己跟前的腕粗的弩箭:“這事兒也不必細查, 反正能摸到這玩意兒的就那麽點人,扔給我師傅頭疼去吧……對, 還有鎮國公, 怎麽說都是他們家的表少爺, 沒有我們府替他們操心道理。”


    “是。”王管事應了一聲。


    “三少爺那裏可好?”鬱寧想起了三少爺,又問道。


    王管事躬著身說:“劉三少爺那處一切都好, 就是受了點驚嚇。”


    “嗯。”


    芙蓉本以為鬱寧會下車, 結果就看他老神在在的就這麽坐著,也不關心前頭就有一杆子弩箭對著他的胸口。她看著那弩箭寒光閃閃的箭頭就覺得心驚肉跳, 在一旁道:“既然對方有破城弩,少爺還請下車吧……馬車目標太大了,實在是無法避開破城弩。”


    這事兒鬱寧說得輕鬆,好像一切都是衝著靖國公府去的,但是芙蓉卻不以為然——破城弩有多大的威力他們知道,使用者就更該知道, 雖然瞄準鬱寧的馬車的隻有這麽一箭,但按照角度來看,若不是鬱寧‘運氣’足夠好, 這一箭足以貫穿鬱寧。


    真正沒事的隻有劉三少爺一個人。


    實在是他過於無足輕重,對方甚至不屑於送他一箭裝一裝臉麵。


    “也好。”鬱寧應了一聲,還未起身,就聽見外頭有人大呼小叫道:“鬱寧——!鬱寧你沒事吧——!”


    三少爺一路跌跌撞撞的狂奔了過來,心有餘悸的看著釘在門上的弩箭不敢再上前,生怕一掀開簾子就看見什麽血肉模糊的場麵。


    鬱寧一笑,掀開了車簾子:“我沒事。”


    三少爺大大的鬆了一口:“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鬱寧施施然的下了車,三少爺上前兩步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鬱寧猝不及防之下被拍得後退了一步,他罵道:“什麽不長眼睛的山匪也敢來襲擊本少爺的車隊!藏頭露尾,一群小人!你們都是死的啊!還不去搜山!”


    鬱寧手動了動,王管事見狀便躬了躬身,到後頭把鎮國公府的管事給叫了來。


    鬱寧與三少爺道:“行了,對方不是衝著我們來的,現在去搜山也找不到人。”


    “難道就這麽把他們放了?!”三少爺氣鼓鼓的說:“對了,鎮國公府的那個表少爺呢?沒事吧?”


    “他不在車上。”鬱寧眉間一動:“你不知道?”


    “我怎麽會知道!”三少爺看了一眼那頭被紮成刺蝟的馬車,瑟縮的收回了目光:“……我才不去看呢!”


    沒一會兒,王管事就帶了鎮國公府的管事來了,鬱寧這才發現他似乎見過這位管事,當時好像是跟在秦大管事的身後來著,應該是府中的二把手或者三把手。對方謙卑的躬了躬身:“小的姓孫,是國公府上的二管事,此次跟著表少爺一道出來漲漲世麵,鬱先生喚小的可是有何吩咐?”


    鬱寧聞言就皺了皺眉,他主子的馬車都叫人紮成刺蝟了,這位管事還能嬉皮笑臉的問他有什麽事,給他的感官十分不好:“你們家陳少爺呢?到底也是跟著本少爺一道出來的,走到半路,人沒了,算是怎麽回事兒?”


    “回鬱先生的話,先生勿惱,表少爺自昨日起就不大好,今日病的起不開身,怕掃了劉少爺和鬱先生的雅興,這才沒有說,此刻還在明縣裏頭修養呢。”孫管事賠著笑道。


    “豈有此理!”三少爺就先不幹了:“我和鬱兄難道會吃人嗎!病了就病了,難道我們還會強迫他來不成?!出了這等事情,你們這些做下人的也不知道攔著主子一些!要你們幹什麽吃的!”


    鬱寧拂了拂袖子,冷淡的說:“也罷,既然陳少爺病得起不開身,我與劉三就先走了,表少爺身體虛弱,所幸方出長安府不久,不如打道回府,好生休養吧。”


    他又看向了三少爺:“既然人家瞧不上咱們,咱們也不必與他同行,三少爺不是說久縣溫泉一絕嗎?我們走吧!”


    “好!”三少爺擰了擰鼻子:“稀罕你的!……虧得本少爺白擔心了一場,我們走!”


    他身側的管事應了一聲是。


    孫管事連忙攔著道:“不是,鬱先生,孫少爺,我們國公府不是這個意思……”


    鬱寧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沒有理會他,若有所思的望向了身後的車隊,果然第一日裏頭那個領頭的侍衛不見了蹤影,想必是留在明縣保護人家了。


    王管事見鬱寧沒有反對的意思,在他身側躬了躬身,拱手道:“少爺,馬車毀了,此去久縣還需兩個多時辰,我們不妨先到附近村子裏落腳休整,等到馬車修好了,我們再前往久縣。”


    三少爺一聽就擺了擺手說:“我馬車沒事,鬱兄你坐我的馬車吧!”


    “好。”鬱寧點了點頭,跟著三少爺上了馬車,一上馬車,三少爺就連忙捂住了鬱寧的嘴:“噓噓噓——!”


    鬱寧看著馬車裏的那個穿黑衣的男子,瞥了瞥三少爺,三少爺訕訕一笑把手給放下來了,不好意思的說:“我這不是怕你喊出聲嘛!小聲點……陳少爺在我這兒呢。”


    三少爺警惕的瞧了瞧外頭,把車門給關上了,小聲的說:“這不是我想瞞你啊鬱兄……我也是上了車才發現的,陳少爺說了怕今天會出事,就找最不起眼的我的車來蹭坐一下——我爹關照過我要是有事兒得幫著陳少爺一把,我就點頭了。”


    “怨不得你幾個如花似玉的婢女都不在車上。”鬱寧抬眼看向了陳少爺:“陳少爺總算是舍得露麵了?”


    陳少爺帶著歉意笑了笑,聲音有些沙啞:“連累了鬱先生,十分抱歉……形勢所迫,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他頓了頓,接著道:“隻不過我沒想到他們膽大包天的用上了破城弩,鬱先生沒傷著吧?”


    “有驚無險。”鬱寧回道。


    三少爺倒是不滿了的嘟噥道:“什麽叫做有驚無險,陳少爺你是沒看見,剛剛那箭頭離鬱兄就那麽一點點……說起來,他們為什麽都喊你‘鬱先生’?”


    他有點迷惑的看向了鬱寧。


    鬱寧還未說話,陳少爺就答道:“鬱先生是國師弟子,自然要稱一句‘先生’。”


    “‘先生’不都是用來稱呼那些下九流的嘛!”


    鬱寧似笑非笑的指了指自己:“對,我就是那種下九流。”


    “呃……我不是在罵你啊鬱兄!”三少爺連忙解釋道:“你聽我解釋……”


    鬱寧擺了擺手:“這話是實話,不怪你,隻不過我師傅是替這天下看風水,所以才被稱呼一句‘國師’,我還夠不上給天下看風水,隻能在百姓中來來回回,本來就是下九流。”


    三人有誌一同的撇開了關於刺殺的話題,那太沉重了,不是他們這一幫子在外閑遊的紈絝可以搞清楚的。至於什麽破城弩,這裏離長安府並不遠,消息傳達回去用不上幾個時辰,到時候自然有長輩出麵替他們做主討回公道。


    一場看不見硝煙的戰爭即將展開序幕。


    ***


    孫管事賠著笑等著鬱寧和孫少爺上車之後,掩去了眼底的一絲異樣。他看著腳邊被鬱寧潑下來的一灘水漬,茶葉淩亂的散落在地上,透似紙白若玉的茶盞摔成了幾瓣。他俯-下身撿起了其中一瓣碎片,一旁的王管事卻突然張口說:“孫管事,少爺們要啟程,還不快回去著人重整隊伍?”


    “——這樣你們也好回去。”


    孫管事抬起頭,苦著臉說:“哎——王老哥,您就別打趣我了,這不是我們表少爺執意要這麽做嘛!還不叫我們說,我們做下人的難處你應該懂。”


    王管事瞟了他一眼,拂袖走了。


    孫管事捏著手裏的一瓣碎片,手指不自覺地用了下力,突然之間那一瓣碎片自另一頭邊緣又碎了開來,裂口整齊,仿佛像是被鋒利無比的劍刃劈開了一般。孫管事看著整齊劃一的缺口有些愣怔,俯身將那一片碎片撿了起來,見無人注意自己,便悄悄的塞進了袖子中。


    ***


    與此同時,明縣中他們之前休整的宅子也經曆了一場廝殺,之前隨著車隊的那位一看就知道是戰場上退下來的領頭的騎士目光森寒,垂著眼簾用一塊棉布擦拭著刀上的血跡。


    宅中死傷慘重,漏夜前來的不止刺客,更有渾水摸魚的乞丐和流民,叫他們對敵的時候十分狼狽,到底是普通的百姓,國公府的侍衛雖然在戰場上廝殺慣了,那也是對的是蠻夷,不是慶人,舉刀之間總有怔忪,這一猶豫,就叫人鑽了空子。


    “頭兒,表少爺那頭也遭了刺殺,不過還好,幾乎沒有人受傷,三位少爺安然無恙。”


    “那就好,不枉我們在這裏辛苦一場。”


    “不過我覺得……”那人猶豫了一瞬,湊到他耳邊道:“不過我覺得他們的目標不是為了殺表少爺,而是為了殺鬱先生。”


    “鬱先生?”


    那人點了點頭:“表少爺的馬車雖然叫紮成了刺蝟,但表少爺不在馬車中的消息應該早就傳出去了,不然我們這兒也不會有人來……這麽多人,主力怕全在這兒了。”


    “可是射向鬱先生馬車那一箭可是往正中去射的,要不是國師府的馬車夠硬氣,車壁裏嵌了幾層精鐵,將弩箭卡在了半道,鬱先生是斷無幸理的。”


    “國師府那頭有什麽話說?”


    “長安府現下怕剛收到消息……鬱先生那頭倒是沒什麽話說,怒斥了孫管事一頓,上了孫少爺的馬車,叫我們帶著表少爺回長安府,然後仍是往久縣去了。”


    “知道了。”領頭的點了點頭:“既然鬱先生這麽說了……所有人聽著——此處已然不安全,休整半個時辰,還能跑的跟著我一道護送表少爺回府!”


    “——是!”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更,不過要晚一點,兩三點,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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